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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之春 劉八寶 4498 字 1個月前

,立刻就要蹦到地上繞著陳藩跳鍋莊舞了,陳藩又怎麼能看不出來。

陳藩抿了抿嘴,開口時語氣輕快又自然:“去廚房拿個外賣袋子來,最好是裝奶茶的那種。”

隨即,開始認真地動手拆花束上的包裝紙。

“啊?”賀春景忐忑地等了半天,等來這麼一句話,腦子發鈍,但很配合地去翻出了前天喝剩的奶茶袋子,“這個行嗎?”

陳藩這頭把外包裝都拆得差不多了,開始哢嚓嚓地剪根,聞言他抬頭看了一眼,點點頭:“行,放在水槽裡接水吧。”

屋子裡空氣有點怪異。

外賣送達之前,他倆還豚鼠似的窩在同一個沙發裡吃蘋果。可現在二人一個在廚房,一個在客廳,就好像這倆豚鼠精忽然幻化為人了,彼此之間隔著新皮囊不好說話,怎麼瞧怎麼生分。

新客花材分量不多,等賀春景那頭接滿了水,陳藩已經把葉子都處理得溜溜光。

“……”

賀春景看著麵前滿滿登登一兜子水,試著拎了一下,拎不動,隻好乾巴巴轉向客廳:“你把花拿過來吧,水接滿了,拎不過去。”

陳藩嗯了一聲,把修下來的葉子攏進紙箱,再把廢棄箱子封好,之後大咧咧攥著兩把鮮花進了廚房。

“家裡沒有醒花桶,先拿這個對付著,”他把剪好的花材插進奶茶袋子裡,自來水溢出些許,“偶然在公司茶水間看見彆人用的偏方,還挺靈。”

兩人一前一後對水槽行注目禮,賀春景十分多餘地擺弄了一下奶茶袋子卷起來的提手,就快要如芒在背。

“叫什麼名字?”

陳藩忽然在他身後發問。

“洋甘菊。”

“玫瑰呢,顏色很漂亮。”

“呃,我是看它,名字挺可愛的,就……它叫豬小姐。”賀春景肩膀仍舊緊繃著,他從業數年,這會兒反倒像個臨時被拎上講台的小學生似的無措。

“確實很可愛。”陳藩不忍心再看他僵硬的後脖頸,所以噗嗤笑出來,攬上他的肩膀,“我要是注冊新賬號,是不是還能免費領兩束?”

說著,陳藩掏出手機扒拉幾下,打開外賣軟件:“哪家,幫我找找,咱床頭櫃還空著呢,我早想養兩盆綠植了——他家有綠植吧?”

“有。”賀春景就著他的手滑動屏幕,很快就找到了正做活動的那家。

“不要綠蘿,爬得到處都是,”陳藩湊在他肩膀上挨個品評,“文竹容易黃尖兒,米蘭掉米兒,再往下點。”

“你還挺挑。梔子行嗎?”賀春景被他三言兩語帶跑偏了,整個人鬆懈下來,開始沉浸在購物裡。

“你喜歡梔子花?”陳藩斜起眼睛覷他,“忒香了吧。”

“我還挺喜歡它香的,你知不知道汪曾祺寫梔子花,香得那叫一個霸道。”賀春景終於笑起來,粗聲粗氣學梔子花說話,“去你媽的,我就是要這樣香,香得痛痛快快,你們他媽的管得著嗎!”

說完他自己第一個笑,陳藩也跟著瞎樂,順手把首單四折的梔子花添進購物車。

“咱們周末要不去趟宜家?”陳藩朝賀春景擠擠眼睛,“四元橋,離著也不算遠。”

賀春景笑容被茫然衝淡了點:“乾嘛去?”

“買了梔子花,你要買鬆土的耙子和鏟子吧?澆水壺和修枝剪也要有。”陳藩掰著手指頭數,“要是置辦這麼一整套東西就伺候它一個,也太窮奢極欲了,往後是不還得添幾盆?補光燈得有吧?花盆架也得有吧?”

賀春景怔怔聽著。

“另說那兩間屋子,客臥跟書房,保潔都給清出來了,現在都空著呢,咱們去看看樣板房,學習學習怎麼改造唄。”

陳藩黏黏糊糊靠在賀春景身上,又開始整那個扭扭捏捏死出。

“老公~去嘛~~~”

賀春景“噫”了好大一聲,汗毛倒豎,後腳跟狠狠碾在陳藩拖鞋上:“又膈應我!”

陳藩吃痛大叫,反手去撓賀春景的癢癢,兩人笑著扭作一團,以水池邊的一個長%e5%90%bb告終。

“肚子餓不餓,晚上出去吃?”

陳藩把賀春景壓在流理台邊上,拱啊拱,碎碎%e4%ba%b2他的眉眼。

“去哪?”賀春景猝不及防被%e4%ba%b2到眼皮上,閉眼嫌棄地偏開頭,“口水!”

“那你%e4%ba%b2我,我不嫌棄口水。”陳藩立刻收回狗嘴原地等著臨幸,睫毛忽閃忽閃都快扇出小浪花來了。

“……”

賀春景回手從身後抽了支玫瑰,上門栓似的橫在他嘴裡,給他控製住了:“我問你吃什麼。”

陳藩眼珠子轉了一圈,把玫瑰花重新插回水裡,順勢把人抱緊了:“想吃大螃蟹了,自助怎麼樣?”

賀春景自然沒意見,小區對麵隔條馬路就有家不錯的海鮮火鍋自助,在決定下單鮮花之前,賀春景反複刷到有七百多遍這家自助的優惠推送。

他當即點頭:“行。”

窗外是個好天氣,冷得爽利。

他們沒開車,步行能有十多分鐘,剛巧趕上自助餐廳晚市開餐。

陳藩果然直奔著螃蟹去了。帝王蟹鬆葉蟹各撿了一隻,飛蟹花蓋蟹鑲邊,活蝦溜縫。轉回來再看他家賀老師都拿的什麼,黑森林蘋果派旁邊挨著抹茶巴斯克,蛋撻和水果占了另外半邊盤子。

“下次該帶你去吃那種王府中環名媛下午茶,699給你提一鳥籠子上來那種。”陳藩嘴上說著,手裡又給他盤裡夾了兩塊板燒糖水菠蘿圈。

賀春景被他笑得臉發燙,瞪他一眼:“我這是就近原則,一會兒再轉一圈拿彆的!”

桌麵很快擠得滿滿登登,蝦兵蟹將小貝殼在湯鍋裡翻江倒海,倆人開撈之前趁著胃口好,還各自吃了一碟煎鵝肝。

熟製海鮮下肚,胃裡暖和充實起來了,陳藩問賀春景要不要刺身魚片,賀春景皺著眉毛直搖頭。自打在棲舍參加開魚大會那次,他就對這東西興致全無,甚至心裡說不上的有點恐懼。

“我去拿點菌菇蔬菜,營養均衡一下。”陳藩晃晃腦袋,決定再去搜索一輪。

賀春景正吃那塊巴斯克,嘴角掛綠,懶得動彈,對陳藩行注目禮,並囑咐對方記得獵回一碟小麥瓜。

就在陳藩起身那一刻,賀春景的右眼皮莫名跳了兩下。

他頓了一下,放下手中的筷子,試圖等待並確認,剛剛是有這麼回事。

可那點微小的神經性震顫就好像跟他開玩笑,等了好一會兒都沒再出現。

賀春景覺得自己可能是疑心病根太難消除,自嘲地笑了笑。可他剛剛重新抄起筷子,右邊隔壁桌上異變突生,有什麼東西蹦得老高,“撲棱”一下摔在地上。

賀春景手裡的筷子驚得“鐺”一聲碰在碗邊,心裡突突地打顫。

然而當他定了定神,朝地上望去,卻發現那裡躺著的,隻不過是一隻正在拚命掙紮彈動的海蝦。

青色的光滑蝦身抽搐著,細密短小的肢體麻泱泱蠕動,長長的須子落發般黏在地上。

原來是自助餐廳的海蝦太鮮活,從盛放食材的小桶裡蹦出來了。

隔壁桌的客人此刻並不在場,賀春景木然盯著地麵上的蝦看了一會兒,逐漸從方才的驚恐裡掙%e8%84%b1出來。一隻蝦而已。

不過它像這樣掉在地上,是不能再撿起來直接下鍋的,賀春景想,起碼要拿到洗手間去衝一衝。

如果隔壁桌的客人不願意要它的話,我可以把它拿到洗手間去衝衝水,並不影響食用。

想到這,他心裡又有一絲彆扭。

這隻海蝦應當是非常年富力強的,不甘心自己被煮熟的命運,拚命逃%e8%84%b1了困境,卻陷入另一個困境,甚至還有人在盤算著怎麼把它送回鍋裡。

可除此之外,賀春景實在想不出它還有什麼其他出路。

他想伸手去撿蝦,桌麵上的手機卻在此刻震動起來,於是賀春景的手在半空改換方向,抓起了手機。

“賀老師?”

“......娜娜?”

賀春景的心臟又開始七上八下地跳,他眼睛緊盯著地上彈動的蝦,嘴巴機械開合。

“怎麼,出什麼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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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螃蟹在剝我的殼

“賀老師。”

王娜的聲音在另一端響起,語氣中飽含著歉意與無奈。

“怎麼了,娜娜?”賀春景眼看著地上那隻蝦又彈動了幾下,可他現在必須收回注意力,聽聽王娜要說什麼。

“本來不想再多打擾你們的,但確實遇到了一個意料外的事情,考慮到你關注李端行很久了,或許會知道點線索。”

賀春景對蝦的關注終於徹底中斷了,他腦子裡空白了一瞬間,嘴上卻仍舊很耐心地回答:“說說看。”

“那天抓來的嫌疑犯中,有個叫唐銘的,說是想戴罪立功。”王娜歎了口氣,“他檢舉李端行手上有一本私賬,專門記錄他和上層關係網的往來交易。但他隻知道有這個東西,卻不能確定在哪裡。”

身邊突然走過一個服務員。

賀春景像在夢裡忽然被點醒似的,下意識想要叫服務員撿起地上的海蝦。

交給我,用水衝衝就能吃!

“後來我們旁敲側擊,連哄帶騙,證實了確實有這樣一本私賬。它應當是放在李端行鬆津遠郊一處房產裡的某個地方,他在那裡度過的時間最久,最有可能是他的老巢。可是我們在那棟建築裡,沒搜出任何有價值的東西。”

王娜的聲音還在繼續,她拋出了最後一個問題:“關於他們家能夠窩藏這種機密的地方,你有沒有什麼了解或者想法?”

賀春景身邊的服務員抽出兩張餐巾紙,墊著手,從地上撿起了那隻蝦。

他想要開口,甚至連打招呼的手都伸出了一半——然後眼睜睜看著那隻掙紮的海蝦被裹在紙巾裡,一下捏成了爛泥。

服務生並沒有為它做出哪怕半秒鐘的停留或顧慮,爛蝦低低劃出個拋物線,被甩進了垃圾桶,而將它捏死的人,徑直推著小車到下一桌收垃圾去了。

“喂?春景?在聽嗎?”

“……”

“喂?”王娜又催問了一遍。

“在聽。”

賀春景目光死盯在垃圾桶上,就跟冥冥中有什麼力量,強迫著把他的雙目按向那隻爛蝦似的。

“我隻知道他鬆津遠郊的家裡,距離聖慈學校不遠的那處房產,有一個……有一個值得注意的地方。”

“什麼地方!?”王娜那邊傳來紙張的摩攃聲,聽起來已經準備好事無巨細地記錄下賀春景後麵所說的每一句話。

賀春景徒勞地張張嘴,開合了幾次,才把接下來的內容說出來。

“那個房子的地庫裡,有一輛不起眼的車。它停在很角落裡,蒙著迷彩防水布。”

賀春景喉嚨裡忽然乾澀極了,他需要陳藩立刻回來。

最好能帶著滿滿的珍饈美饌瓊漿玉露,因為他忽然間感到自己空了,需要大量的,無窮無儘的東西填進肚子裡。

“那輛車底下,有一扇……”他非常用力地吞咽了一下,才能繼續正常發聲,“一扇活門。”

“裡麵是什麼?”王娜問。

“我不知道。”

在看到陳藩端著餐盤出現在走廊轉角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