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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之春 劉八寶 4447 字 1個月前

脖子,指甲深深陷進皮肉裡,“你這是什麼意思!是什麼意思!陳玉輝!你給我刪掉!刪掉!!!”

陳玉輝被他掐得滿臉漲紅,額頭上爆出鼓鼓跳動的兩根青筋,卻還在笑。

他伸手從後揪住賀春景的頭發,作勢往旁邊木質床頭板上要磕,賀春景條件反射的極快鬆手,拚命護住了自己的頭,發出一聲尖銳的鳴泣。

看他這樣,陳玉輝沒忍住笑出來,上手%e4%ba%b2昵地捋了捋賀春景的脊梁:“你這一下子這樣,一下子又那樣,我都搞不清你到底是怕我還是不怕我了。”

賀春景在他手掌下發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大門被敲響的時候,兩個人都沒當回事,以為是誰家敲錯了門。

可當他們聽到門外熟悉的女人聲音時,賀春景岌岌可危的脆弱神經再承受不了太多,他痛苦的悶叫一聲,崩潰地把臉狠狠埋進被子。丁芳在外麵。

陳玉輝麵沉如水,從床上站起來,慢條斯理穿上衣服,又把窗戶大大敞開。

“起來收拾收拾自己,彆做什麼不該做的。”陳玉輝拿著相機走出臥室之前,留下這麼一句話。

陳玉輝和丁芳在門外爭執了一些什麼,賀春景不知道,也沒有心思去知道。

簡單理了理床單,作業本和卷子都是攤開在書桌上的,丁芳要是進來,他隻管坐到桌前就行。

可屋裡的味道一時半會散不儘,賀春景抓著習題冊站在窗前扇了一會,不見效,轉而想起床頭櫃最下層抽屜裡,有陳藩藏的東西。

他扶著床挪過去,從一櫃子的醫藥用品下麵找出半包煙,旁邊還放了個粉紅色透明塑料的打火機。

在櫃子裡放了小半年,賀春景晃了晃打火機,裡麵竟然還有油。

他坐在地板上,靠著床,一次點了三根煙,然後像舉著小火把一樣把它們舉在眼前。

熟悉的柑橘味慢慢攀上來,代替了一屋子腥氣。

賀春景默默看著它們結出長長的煙灰,煙灰落到地麵上,眼淚不知不覺爬了一臉。

他無聲的眨眼,門外丁芳和陳玉輝的爭吵仍在繼續,丁芳像是急了,衝過來砸門,把臥室門砸得震天響,喊裡麵的人出來。

“春景,彆害怕,是你丁阿姨來了,開門給她看看。”

陳玉輝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來。

賀春景把已經熄滅的三支香煙丟進垃圾桶,點燃了煙盒裡最後的那根,用顫唞的指頭遞到嘴邊,輕輕吸了一口。

他不會這個,捂著嘴小聲嗆咳了幾下,卻近乎偏執的把嘴%e5%94%87繼續貼上去,大口吸完了一整支煙。

叫門聲愈發激烈,賀春景最後看了一眼熄滅的煙蒂。

“來了。”

他提高聲音回答。

站起身走到門邊,賀春景給門板去了鎖,悄悄拉開一道縫隙,對上了門外丁芳通紅的眼睛。

丁芳的肚子已經很大了,六七個月,行動不便,她撐著腰站在那裡。

賀春景本是憎惡丁芳的,可他此刻卻對著這樣的女人提不起多猛烈的恨意。

“怎麼這麼久才開門?”她問。

“對不起啊,陳老師,丁阿姨,我最近……學習壓力有點大,在屋裡抽了支煙,”賀春景說著,還朝他們倆彎腰鞠躬道了個歉,“剛才散味道來著,結果也沒散乾淨,對不起啊,我以後不抽了。”

“下不為例。”陳玉輝在丁芳身後,皺著眉頭抬手扇了扇溢出來的柑橘味,“二手煙對孩子不好,丁芳,彆進去了。”

丁芳含著眼淚推門看了看,裡麵確實沒有彆人了,轉頭恨恨看向陳玉輝:“你還在意這個孩子嗎?”

陳玉輝很是為難的看了一眼賀春景,又看了一眼丁芳:“春景,你先進屋,我和你丁阿姨還有話說。”

賀春景麻木地點點頭,轉身又回到房間裡,回手上了鎖。

隔絕了丁芳的視線,賀春景再也堅持不住,軟綿綿癱倒在床上。他感覺自己像是生物課上被刀片橫切的蚯蚓,求生求死都不得法,隻好深深蜷縮折疊起來逃避現實。

他的肚子很痛,身上全是汗,被冷風吹乾了黏在身上,特彆難受。

手裡的煙盒被他緊緊攥著,攥成一個癟癟的小片。

剛才就該把這裡燒掉,他想。

再次擰動臥室門把手的時候,陳玉輝心情糟糕到了極點。

丁芳買通醫院在他體檢時動過手腳,自作主張地要了孩子,現在又企圖用這個孩子來保住他們之間並不存在的夫妻感情,走又走不得,離又離不掉。麻煩。

陳玉輝眉心擰成結,快二十年了,這女人的手段一點也沒有長進。

“春景,開門。”

陳玉輝煩躁的又擰動幾下門把手,曲起指節朝門板上敲了三聲響。

門裡麵沒有動靜。

“你知道我有備用鑰匙,彆鬨脾氣,快打開。”陳玉輝聲音壓低了,隱隱含著威脅,“彆讓我動手開門。”

賀春景就像鐵了心給他火上澆油,對他的聲音置若罔聞。

陳玉輝轉身到鞋櫃上翻出備用鑰匙,三下兩下捅開了門鎖。

一股極猛烈刺鼻的味道迎麵撲過來,陳玉輝推門的手頓了頓,這孩子倒是沒澆油,澆的是酒精。

“你在乾什麼?”陳玉輝站在門口靜靜看他。

賀春景把整整兩大玻璃瓶的醫用酒精淋在床褥上,空瓶子歪倒在枕頭旁邊,吸飽了酒精Y體的布料濕漉漉堆成一團。

賀春景就坐在這一片狼藉之中,手裡捏著那隻粉紅色打火機發呆。

“我要住校。”他說。

客廳開了窗,臥室門打開之後兩邊對流,料峭春風從窗外卷進來,從二人之間一點不留情的橫掃過去。

賀春景打了個冷顫,望向虛空的目光漸漸聚焦在陳玉輝臉上,他捏著打火機的手指隱隱發抖,又重申了一遍自己的訴求:“我要住校。”

“你威脅我。”陳玉輝嗤笑了聲。

“對,就像你威脅我一樣。”賀春景眼神又有點渙散,但他強迫自己努力看向對麵的人。

“我現在完全可以替你申請退學,然後隨便把你關在一個什麼地方,就說你走了,繼續打工去了,誰都不會知道。”陳玉輝倚在門框上,抱起胳膊,一派閒適。

“你大可以試試。”賀春景不為所動,“除非你把我弄死,不然你看你有幾天安生日子可以過。”

“……確實,那樣也沒什麼意思。”陳玉輝推了推眼鏡,“先吃飯吧,都中午了,邊吃邊聊。”

說著,陳玉輝就要往裡走,賀春景回手抄起一個酒精瓶子就砸過來,玻璃瓶子摔在陳玉輝腳邊,碎碴子崩了一地。

“彆過來,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把這燒了。我死在這,房子毀了,屋主饒不了你,到時候法醫給我做屍檢,你乾過什麼你以為能蒙混過去?”

賀春景又拎起另一個空瓶子指著陳玉輝。

“你也彆想再拿陳藩還是陳誰來要挾我,我現在不在乎這個。你們家的爛事你們自己爛著吧,我不欠你們的。”

他現在自顧不暇,自己的命都保不住,還能顧得上誰?

這一刻賀春景的頭腦裡隻有一個念頭,他不要再做陳玉輝畸形欲望的容器了。

“住校名額是每學期開學之前申請的,現在不一定還有床位……”啪!

另一隻玻璃瓶砸在門框上,散落的玻璃渣掉在陳玉輝拖鞋上,打斷了他的話。

賀春景把那隻粉紅色打火機舉在半空裡,冷冷盯著他:“你給我弄。”

“……你先把打火機放下,這屋裡現在蒸發的全是酒精,萬一擦著了誰都承擔不起這個後果。”陳玉輝低頭按了按太陽%e7%a9%b4,“聽話。”

“那就要看你什麼時候點頭了。”賀春景的拇指壓在砂輪上,粗糙的按鍵抵著那片畸形的指甲。

僵持半晌,陳玉輝終於妥協了。

“下個月你去住校。”

“這周就去。”◥思◥兔◥在◥線◥閱◥讀◥

“……我儘量安排。”陳玉輝歎了口氣。

“你必須安排。”賀春景聲音又冷又倔,“明天星期一,晚上我住校,你現在打電話安排。”

陳玉輝起身回客廳拿手機,走路的時候鞋底嵌了玻璃碎片,在地板上刮出喀啦喀啦的響聲。

賀春景聽他跟教務後勤的老師打了招呼,在電話裡假惺惺演了一段客套話,算是把這事給定下了。

“好了,把打火機給我扔過來吧。”陳玉輝按掉通話,陰翳目光透過鏡片看向床上的人。

賀春景低頭看看手裡的粉紅色打火機,閉了閉眼睛,隨手往門外一拋。

陳玉輝傾身一把接住,往門口書架上一放,三步並作兩步衝進臥室,一把掐著賀春景的脖子把人按倒在床上。

“膽子可真大啊?嗯?”陳玉輝語氣格外柔和,手上卻一點沒收力道。

他感覺到賀春景不大明顯的喉結在自己虎口上蹭了蹭,癢癢的,除此之外,竟一點動作都沒有,更遑論反抗。

再仔細看看身下雙眼緊閉的人,陳玉輝掐著對方脖子的手稍微鬆了些,用拇指抵了抵賀春景的下巴。

賀春景一聲不吭。

原是早在把打火機扔出去之後,他就再也堅持不住清醒神誌,直接昏死過去了。

第72章 扭扭捏捏不像樣!

賀春景的耳朵先於意識蘇醒過來。

他覺得自己大概是一覺睡到了第二天早上,或者說昏迷到這個時間才醒過來。

上學的鬨鐘還沒響,臥室裡靜悄悄的,賀春景隻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昨天發生的事在他腦子裡印象有點模糊,隻記得自己憑著一股子衝勁要挾反抗了陳玉輝,但今天再回過頭來仔細想想,自己都嚇出一身冷汗。

他用不慣打火機,萬一沒弄好,真把酒精給點了……再或者是自己沒能撐到陳玉輝妥協就昏昏沉沉倒下了,保不齊陳玉輝過後就要用更過分的法子對待他。

說不後怕是不可能的,賀春景坐起身來搓了搓臉,感覺自己的眼皮像是被糨糊反複刷了幾遍,小小一個睜開的動作都做得格外艱難。

他隻期望昨天的狠勁兒能再唬一唬陳玉輝,起碼先把住校這件事落實了再說。

放下手,掌心的觸?感蓬鬆乾燥,床單和被褥已經不是昨天淋了酒精的那套。陳玉輝還算做了件人事,沒有把他就這麼扔在濕噠噠的被子裡昏睡整晚。

昨天他受了風,剛站起來還沒走兩步,腦仁兒就撞鐘似的疼。

春末夏初,天一日長過一日,賀春景看了一眼掛表,不到六點的功夫,窗簾縫裡就有微薄曦光透進來。

但這點景色不值得他欣賞太久,他扶著牆壁慢吞吞往外走,在擰動臥室門把的時候鬆了一口氣,陳玉輝並沒有把他反鎖起來。

客廳裡依舊是空蕩蕩的,淺金色的日光浮在沙發和茶幾上,賀春景左右轉了轉腦袋,幾乎能聽到自己脊椎骨節摩攃的聲音。

陳玉輝不在家。

這對他來講,好也不好。好在不用時刻受他的磋磨,卻也讓他擔心說好去住校的事情隻是騙他玩的。

賀春景撐著門框站了一會兒,頭疼得厲害,又回身到床頭櫃裡翻出片止痛藥吞了,走到浴室開始洗漱。

洗臉的時候他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