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以一種極血腥的方式畫上了句號。傷者嚎叫著被送往醫院,陳藩當場被警察帶走,陳鮮聲稱與家裡斷絕關係,頭也不回的跟著樓映雪回了家。
陳玉輝為此跟丁芳徹底翻臉,給她請了兩個保姆之後便不再回家。
丁芳心裡有愧,也不再做糾纏,這正中陳玉輝下懷,他從這一片爛攤子裡順順利利把賀春景撈回了出租屋。
賀春景被凍犯了肺病,回來就昏昏沉沉的發燒。掛了兩天水,好不容易攢齊些力氣能走能跑了,賀春景第一件事就是出門找陳藩。
陳藩是騙了他,利用了他,可賀春景就是犯賤,即便如此也沒法給自己一個痛快了斷。就算陳藩望向他的目光裡摻了假,可他對陳藩的感情卻是十成十的真。他放不下。
不過那天的結果當然是沒找成,剛到單元樓下他就被陳玉輝拎回了屋,並且收走了他所有衣服,讓他再沒法偷跑。
這是他被困在出租屋裡的第五天,也是陳藩被拘在警察那的第五天。
“他很好。”陳玉輝用手背貼了貼賀春景的額頭,微皺起眉,“早上不是都退燒了嗎,怎麼又熱起來了?”
賀春景在心裡冷笑一聲,陳玉輝這番虛情假意的關心讓他作嘔。
“那他,什麼時候能出來?我知道你有錢,有錢就能讓他出來。”賀春景偏頭躲過他的手,啞著嗓子問。
“錢又不是大風刮來的。”陳玉輝似乎覺得這話挺有意思,笑了笑。
“他爸剛死了。”言外之意是明明就有一筆大風刮來的遺產。
“他的性子也該磨一磨了,總這麼任性妄為,不像話。”陳玉輝仍未正麵回答,他拉開床頭櫃的抽屜,從裡麵拿出一板藥。
賀春景一看那藥就掀了被子要下床逃走,被陳玉輝一把按回床上。
“我不用這個!”賀春景在陳玉輝手掌底下掙紮,還屈起%e8%85%bf要去蹬他,被陳玉輝捏著腳腕折了%e8%85%bf,壓在膝蓋底下。
“乖。”陳玉輝居高臨下,語氣卻像哄孩子似的柔和,“我們家兩個孩子都夠讓人操心的了,我不希望你也是個不聽話的孩子,春景。”
“我可以吃藥。”賀春景倔強道。
“這就是吃藥。”陳玉輝把他撥弄得側過身去,捏著藥粒的手探進他兩%e8%85%bf之間。
“你放開!”賀春景掙紮得像案板上的魚,把陳玉輝鬨得心煩了,故技重施,騰出一隻手去捏他脖子,沒兩秒鐘就把人捏得軟下來。
他分開賀春景的兩條%e8%85%bf,把退燒栓往裡送,又在裡麵翻攪了一陣子。
“好熱。”他歎了一聲。
賀春景仰麵看著天花板,白晃晃的吊頂上金星亂飛。
那枚栓劑很快在高熱下融化了,陳玉輝低頭看了看指縫裡帶出來的白色藥劑,伸手將它們抹到賀春景頰側。
他起身去拿相機,摘了鏡頭蓋之後對著賀春景比了比,叫他翻身趴在床上。
賀春景躺著一動不動,臉頰上的藥液死死扒在皮膚表麵,他恨不能將那塊血肉一並剜了去。
“如果我能開一份精神鑒定報告給陳藩,再請個好點的律師,他很快就能出來。”陳玉輝也不著急,他拉過書桌前的椅子坐下,翹著%e8%85%bf,烏沉沉的單反相機擱在大%e8%85%bf上。
“畢竟這孩子剛沒了父%e4%ba%b2,母%e4%ba%b2又有精神病史,加上他還沒成年,受刺激誤傷彆人也是情有可原。剩下的問題找對方私了,醫藥費精神損失費誤工費營養費,對方要多少我們賠多少,錢不是問題,對吧。”
陳玉輝又舉起相機試了試角度,輕輕笑了一下。
“春景,你說呢?”
賀春景不得不動了,他從亂成一團的被褥裡支起身子,緩緩轉頭問陳玉輝:“你保證?”
“我保證他不會進少管所。”陳玉輝給了他一個很溫和的笑,就像說出口的不是威脅,而是對學生成績提升的什麼正經保證似的。
賀春景在床上趴下了,側身對著陳玉輝,眼睛卻執著的盯著那個黑洞洞的鏡頭:“你保證他在開學之前,全須全尾的出來。”
“我保證。”陳玉輝漫不經心地回答。
他半張臉都掩在相機之後,伸手朝賀春景擺了擺:“往前一點,拿著那板藥。然後臉上抹藥的地方對著我,眼睛看我,純一點。”
賀春景一一照做了,他趴在床邊,強迫自己撐圓了眼睛擺出一副懵懂姿態,手裡捏著那板錫箔紙亂翹的栓劑看向鏡頭,潮紅的臉頰上帶著融化後被塗抹開的藥液痕跡。
陳玉輝很滿意這種日常狀態下的自然呈現,他從不拍攝過分直白的倮·照,反倒更癡迷於追逐那種隱晦的[yín]靡。
“乖孩子。”
陳玉輝誇獎道。
賀春景再次見到陳藩,是在開學之後。
他們教室不在同一層,又在彎彎繞繞的走廊兩端,如果不是特意來找的話,平時碰麵的幾率並不太大。
況且陳藩不來找他,賀春景也並不覺得有多意外。畢竟他再一次揭穿了陳藩的小心思,毫不留情把那人心裡長久以來的秘密剝出來晾在風裡。
陳藩合該躲他,合該沒臉見他。
他也不大想見到陳藩。
YUKI倒是來主動找過他幾次,第一次是剛開學的時候,她把賀春景拉到牆角去道歉,說她們當初不該貿然勸賀春景跟陳藩好,在發現問題的第一時間也不該隱瞞的,還說陳藩捅人純粹出於憤怒失手,不是為愛複仇之類的。
賀春景沒心思聽她說這些,他每天應付陳玉輝已經夠勞神耗力的了,真不想再攪合進誰跟誰的什麼情啊愛啊裡麵去。
他擺擺手,笑著跟YUKI說算了,都過去了,大家都不要再糾結了。
YUKI還想說什麼,賀春景朝她做了個真的算了的手勢,轉身招呼抱著作業本的課代表,主動幫人家發作業去了。
後來YUKI再帶著那副欲言又止的歉疚表情過來找他說話,都被他不著痕跡的躲掉。直到YUKI帶著陳鮮一起把他堵在走廊轉角,陳鮮鄭重其事跟他道了謝,又道了歉。
“鮮兒姐,YUKI,我做那些都是出於朋友情誼,咱們相處這麼久,都是應該的。”賀春景歎了口氣,決定今天把話說死。
“但是陳藩的事,不論是他喜歡你,他喜歡我,還是我喜歡他,誰喜歡誰的,我真覺得沒意思。狼來了狼來了喊多了,擱誰誰都不信了。”
賀春景抬頭望著戴著毛線帽的漂亮姑娘,那一腦袋黑又亮的長發也不知什麼時候能再長好。
陳鮮儘管皺著眉,可額前短短的劉海從帽簷裡支楞巴翹地冒出來,讓她看起來竟多了幾分茫然的可愛。
她不過也是個為情所困的青春少女。賀春景想。
“而且說真的,這些天我回去想過了。我費了這麼大的勁,抓住一個這麼好的機會進到二中裡,是來上學念書的,學習和高考才是我最重要的任務。我不能因為搞對象談戀愛,就辜負國家的幫扶和……陳老師的好意,對吧?不念書不上學,出去逃課,搞對象,打家劫舍的,這說不過去。”
賀春景朝她們揚起個真真切切的笑臉。
“……好吧。”陳鮮點點頭,忽然伸手捏了捏賀春景的肩膀,“那你把重心放在學習上也好,彆胡思亂想,好好吃飯好好上課,看你這幾天又瘦了不少。”
“嗯,我調整調整就好了。”
“那我下次給你帶小零食,你可不能再躲著我了。”YUKI在旁邊補充道。
“吃零食長肥肉,我多吃點正經飯就好了。”賀春景聲音輕快不少,“我還得去趟年級組辦公室,先不跟你們聊了,成嗎?”
“去吧。”陳鮮衝他擺擺手。
賀春景轉身往走廊拐角走,結果剛一轉過去,就發現拐角牆上靠了個人。
陳藩低著頭,雙手插在褲袋裡靠在牆上,這裡距離近,不出意外的話,賀春景剛才說了什麼他一字不落全聽見了。
“……你也在這啊。”賀春景看著眼前的人,有點恍惚。
陳藩那一腦袋半長不短的頭發被貼皮剃成了寸頭,估計是都做好了進少管所的準備了,硬叫陳玉輝給撈出來的。
他眉目間沒有了往日那種輕佻迷人的光彩,整個人積雨雲似的停在窗邊,鴉黑色的濃眉沉甸甸壓在眼睛上,目光也有如實質般落在賀春景身上。
陳藩沒接他的話,隻微微點了點頭。◆思◆兔◆在◆線◆閱◆讀◆
賀春景很快回過神,也朝他遞了個潦草的微笑,抬腳朝前走去。
“先走了。”賀春景說。
陳藩沒回應,也沒起身追他,沒來抓他的手腕和他解釋什麼。
就像他們半個月前不曾在冬夜寒風裡彼此質問,就像以後的日子裡他們也會像現在這樣點點頭然後擦肩而過。
也挺好的,賀春景想,起碼不用費心遮掩自己被陳玉輝弄出來的一身印子了。
他跟陳藩兩不相欠。
第69章 停潮時刻
為了儘量避免在學校裡遇到不想見的人,賀春景放棄了每天飯後在大操場上遛彎的活動,改為繞遠一些,到兩條街外的新華書店消磨時間。
他現在吃穿用度都是陳玉輝給的,故而花錢不眨眼,教輔書和習題冊一套又一套的買。
這些東西很好,對學習很有幫助,同時也能夠把他的生活空隙嚴絲合縫填補起來,讓他沒心思沒工夫想些其他的。
賀春景夾著兩卷十六開的數學習題冊往回走,從前麵路口拐一下,他想,穿過一條細細彎彎的小胡同,就能走到威哥的音像店去。
剛入學時白天念書晚上打工的安穩日子其實沒過幾天,現在回憶起來,他甚至都有點模模糊糊的感覺了。
也難怪,這半年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好的壞的,亂七八糟。
“背背山!”
身後忽然遠遠傳過來這麼一嗓子,賀春景腳步一頓,轉頭看去。
果然是蔣勝天沿著人行道朝他跑過來。
那天在鬆山書院分彆的時候太匆忙,兩人也沒顧得上留下什麼聯係方式,賀春景隻留了句讓蔣勝天出來以後到二中找他。
沒想到這麼快就找過來了。
“背背山!真是你啊,怎麼這幾天又見瘦了,剛我還以為自己找錯人了呢。”
二八月亂穿衣,賀春景還套著小棉襖,蔣勝天這就穿回了呼呼啦啦寬肩大袖的嘻哈衛衣。他頭上裹了塊海盜頭巾,把受了傷的光頭嚴嚴實實遮蓋起來,但手腕上空蕩蕩的,那些%e9%b8%a1零狗碎的銀飾和皮繩都不見了。
這人迎風跑到賀春景麵前,像隻大鼯鼠。
“天哥!”賀春景很是驚喜,“中午吃飯了嗎,我請你吧!”
“誒,怎麼說也是我請你啊,要不是你們那天打的反擊戰,我們還不知道要在那破地方遭多少罪!”蔣勝天一想起來就齜牙咧嘴,他在鬆山書院沒少挨揍,“對了,你哥呢,還有那天你們一起來的朋友,我這邊也把人叫上,都叫出來一起吃一頓唄?”
賀春景抿了抿嘴,笑意淡了些:“其他人都不是二中的,現在估計過不來。我哥回學校有事,咱們大的以後再請,這頓我先請你吃個小的,就咱倆,謝謝你那天用床單把我救上去。”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