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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之春 劉八寶 4489 字 1個月前

喜的表情有一瞬間的空白,轉而又興奮起來:“有人來?我們藩藩過生日,吃蛋糕啦!”

“嗯,過生日,吃蛋糕了。”陳藩替她捋了捋頭發,轉頭招呼賀春景,“來吧。”

賀春景這才期期艾艾走進房間裡,十分拘謹地問了句阿姨好,並奉上一個靦腆的笑。

趙素丹維持著那個欣喜的表情,看看陳藩,又看看賀春景。看了半天,她做出個戲曲裡常有的嬌俏跳開的動作,嘴裡滴個忒忒地念叨,在屋裡繞了個大圈子,跑到遠處的床邊去了。

這個房間很大,應當是把四樓的三間屋子都打通了,以供她日常活動。

到了床邊,趙素丹站在床邊掀開被子,不知翻找起什麼東西來。

吳湘見狀也湊過去陪她一起找,陳藩站在賀春景身邊,偷偷捏了捏賀春景的手。

“乾嘛?”賀春景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

陳藩也不說話,%e5%94%87畔抿著一個傻兮兮的笑,又捏了捏賀春景的手。

“捏我手乾嘛!”熱氣順著賀春景的耳朵根子往上爬,賀春景趕快把手抽出來,瞪了陳藩一眼。

“你不怕她?”陳藩問。

“我怕她乾什麼,她又不會檢查我作業寫沒寫完,考試及不及格。”賀春景悄悄搓了搓被陳藩捏過的那隻手掌,有點汗涔涔的。

賀春景心裡有點發怯,但並不害怕。

他對瘋女人的唯一印象來源於兒時讀過的《城南舊事》,裡麵有個整天整夜找女兒的秀貞,他讀的時候不覺得可怕,隻覺得可憐。

站在趙素丹麵前,便也不覺得有什麼恐懼的了。

聽他這麼說,陳藩那個傻兮兮的笑再也抿不住了,就那麼高高掛在臉上。

這時候,趙素丹又邁著小碎步子回來了,吳湘跟在後頭,招呼她慢點。

“乖!”趙素丹把手裡的小紅花貼紙往陳藩臉上貼了一個,又拉過賀春景的手,往他的臉上也貼了一個。

“謝,謝謝阿姨。”賀春景手足無措,被趙素丹擁進懷裡哄小孩似的拍了拍。

趙素丹做完這一切,又跑回到窗戶跟前樂嗬嗬地看園子去了。

賀春景摸摸臉上的貼紙,又看了看陳藩臉上貼的那枚小紅花,想起先前陳藩給他發洗漱照片時,頭戴的紅花綠葉發箍。

“媽媽,毛腸生小狗了,你要不要看看?”陳藩靠過去輕聲問。

趙素丹仿佛沒聽見,一瞬不瞬看著窗外的園子。等了約莫半分鐘,陳藩歎了口氣,轉身朝賀春景做了個口型——“走吧”。

二人便靜悄悄出門去了。

“餓不餓,下樓給你弄點吃的?”路過那張烏木弓時,陳藩開口道。

賀春景搖搖頭,他胃腸本來就不舒服,喝了一碗芝麻糊之後,現下什麼東西都吃不進了。但這麼上下一折騰,他感覺自己有點乏力。

“我想找個地方眯一會兒。”

“去我房間吧。”

“嗯。”

賀春景跟著陳藩拐上了三樓,進了走廊末尾最大的那間臥室。

進門是擠滿了格式碟片和錄像帶的實木櫃子,賀春景瞪著眼睛上下看了半天:“你把威哥庫房搬過來了?”

“胡說八道,我這怎麼也是博物館級彆的。”陳藩把賀春景往床邊推,“我把睡衣拿來你換上?”

“不用,”賀春景猶豫了一下,校服是不大乾淨,可自己的傷痕要是換衣服的時候被陳藩看見了,那麻煩就大了,“要不,要不我還是找個客房睡……”

“你就在這吧,客房沒收拾,都落灰了。”陳藩倒也沒那麼講究,掀開被子把人裹進去。

陳藩的床很大很軟,像富安娜的廣告一樣,擺了好幾隻軟枕頭在床頭。

賀春景把自己埋進枕頭裡,被陳藩身上那股香噴噴洗衣液味道籠罩起來的時候,他莫名感到了一些羞恥。他像一隻來路不明的雀,撞進了旁人的巢。

哪怕沒有任何肢體上的觸碰,沒有接%e5%90%bb,也沒有愛撫,可賀春景就是覺得這件事太私密、太不可言說了。動物都是具有領地意識的,共享一塊領地的事情隻發生在兩種情況之下,一是入侵,二是接納。

而這決不是一場入侵。

向來缺乏歸處的賀春景,心底被這個認知激起一陣陣的漣漪,一股酥|麻的暖意順著四肢百骸流淌開來。

他害怕被陳藩瞧出什麼不對,一躺下就把自己卷進被子裡,拿%e5%b1%81%e8%82%a1衝著陳藩:“你過一會兒記得叫我,我還得回學校。”

陳藩啊了一聲,抬手看看表,下午兩點鐘都過了。他一%e5%b1%81%e8%82%a1搭在床邊,撈了一把卷餅似的賀春景:“咱就不能明天再勤奮好學嗎?”

卷餅擰了擰身子:“不上學,晚上得去威哥那。”

音像店的兼職他都空了七天沒去了,好在學生放假,客人不多,常威也沒跟個起水痘的小孩計較什麼。可賀春景自己過意不去,再請假還不如讓他直接把兼職辭了呢。

“行,五點鐘我叫你,咱倆打車回去。”陳藩點點頭,坐在電腦前頭下下歌結結賬也不費什麼力氣,可以放人。

“不用,我……”賀春景還想拒絕,陳藩卻橫了他一眼。

“要不我就給你兜裡揣個象牙佛塔,你給我走半宿走回去。”

賀春景重新做回卷餅,不吱聲了。

陳藩替他把窗簾拉上,因為臥室裡做了個小型的家庭影院,窗簾選的都是嚴密遮光的材質,拉起來之後屋裡一絲光也透不進來,不知黑天白日。

“睡吧。”陳藩低聲道。

賀春景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嗯。”

這一周以來的驚恐、委屈、疼痛如潮水般襲來又褪去,被身邊令人安心的氣味衝刷了個乾淨。

賀春景陷入一場昏黑的夢裡,仿佛隻過去一瞬,又仿佛過去了漫長的一夜,朦朧中,他感覺床邊有人靠近。

那人手腳放得很輕,卻走得很穩。拖鞋在地麵上摩攃出細微的唰唰聲。

賀春景的意識就像被按到池底的氣球極速浮出水麵,他驚叫一聲坐起來,全身像野貓似的緊繃著,在看清床邊確實站了個黑影的瞬間拚命蹬著%e8%85%bf,朝床的另一側退去。

他感到自己鼻尖冰冷,腦子裡一片混亂,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瀕臨絕境的崩潰。不要過來!

賀春景額前幾乎霎時間冒了一層冷汗。除了開始的那聲驚叫,他就像被扼住喉嚨一般再發不出半點聲響,目光散亂,漫無焦點,呼吸沉重且急促。

陳藩被嚇了一跳,唰地伸手把落地台燈打開。

“是我!”陳藩想要喊他回魂,“賀春景!”

賀春景還是那副嚇破了膽的樣子,裹著被子拚命往後退,眼看著就要從床的另一頭折下去了。陳藩飛快竄上床去,在賀春景掉下去之前揪住了他的衣領,一把給他拽回來,壓在了床上。

“賀春景!醒醒!”陳藩重重拍了兩下賀春景的臉。

賀春景被陳藩這兩巴掌拍醒了一半,眼睛直勾勾落在陳藩臉上,大喘著氣,被子底下的身體卻放鬆下來。落地燈的橘色光芒打過來,陳藩的麵頰有一半落在暗影裡,另一半被映得很亮,足以讓賀春景看清這是青春的、可愛的一個輪廓。

“……是你。”賀春景像是在說給自己,閉上眼睛又睜開,“是你。”

陳藩見他回神了,摸摸他浸了冷汗的額頭:“做噩夢了?”

賀春景喘了幾下,嗯了一聲。他在撒謊。

方才他明明睡了幾天來最踏實的一覺,但在他感覺到床邊有人的時候,還是被一股巨大的恐慌擊中了。

當賀春景再抬頭,發現自己和陳藩正以一種相當曖昧又彆扭的姿勢疊在一起,他心頭又是一陣惡寒。這放在以前,他鐵定會臉紅發熱,羞澀萬分,可現在他一點旖旎的情思都沒有,他隻覺得反胃。

賀春景推了推陳藩:“你起來。”

陳藩看他表情不對,側身滑坐在他身邊等他平複。

半晌,陳藩問他:“夢見什麼了?”

賀春景深深呼吸了一下,翻身坐起來搓搓臉:“忘了。”

“……四點半了,要去威哥那嗎?”陳藩站起身,扯了扯衣服,“還是今天先不去了?我看你狀態還是不大好。”

“我沒事。”賀春景掀開被子站起來,腳在地上趟了幾下,把拖鞋穿好,“我去洗把臉。”※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去吧,燈的開關在進門牆上。”陳藩繞到床的那頭去,把窗簾刷拉一下拽開。

西斜的日光猛撞進屋裡,賀春景被晃得睜不開眼,這才有點腳踏實地的真實感。他眯著眼睛往門口挪了幾步,伸手扶住牆,靠在牆邊緩了幾秒鐘。

陳藩逆著光走過來,伸手在賀春景後頸上捏了捏,頗為擔心地低頭看他:“你到底怎麼了。”

賀春景搖搖頭,長得有些長了的發尾軟軟掃在陳藩手上。源源不斷的熱度從後頸傳過來,讓他感到安心又踏實。有一瞬間他真想時間永遠不要再向前走了,就讓他停留在充滿安全感的陳藩的巢裡,容許他落在陳藩的掌心上吧。

這念頭一出,有些東西便再也壓製不住了。

“陳藩,”賀春景揚起腦袋,怔怔地望著陳藩那雙漂亮眼睛,“我能不能……”

話到嘴邊,賀春景還是感到有些難以啟齒。

他明知道陳藩對他抱有怎樣的心思,也是他主動拒絕了陳藩的告白,還賴在陳藩身邊非要當什麼朋友。他把好處都占儘了拿絕了,實在是沒有什麼理由再提出這樣的要求。

可是一想到回到出租屋之後,自己將會麵對怎樣的恐懼與折磨,賀春景無法阻止自己伸手去抓住眼前的救命稻草。

“什麼?”陳藩皺著眉頭看他。

賀春景心一橫,終究還是把話問出了口——

“我能不能,搬過來和你一起住?”

第50章 咱倆搭夥過吧

“你和二叔吵架了?”

儘管很難想象賀春景這麼做的緣由,但陳藩還是大膽地猜想了一下。

“……沒有。”賀春景儘可能笑出一副輕鬆的樣子,“你想到哪去了。”

說著,賀春景把洗手間的燈啪一聲按亮了。

“等我洗把臉,我現在可能不大清醒,亂說的話你先彆聽。”

“我看你是不大清醒,要搬家的話該怎麼都得先和二叔說一聲啊。”

陳藩抬手把賀春景放進洗手間裡,又跟進去把人扯住,抬手撫上他的臉。

賀春景表情僵了一下:“乾嘛?”

陳藩在他臉上輕輕揭下來個東西,粘在指尖上跟賀春景眼前晃了晃。

賀春景鬆了口氣,肩膀一下子塌下去,原來是先前趙素丹往他和陳藩臉上一人貼了一個的小紅花。

“乾什麼嚇成這樣,好像我要吃了你似的。”陳藩把那貼紙隨手粘在了一旁的洗漱台上,“不知道的以為我用牙給你撕下來的呢。”

“你倒有那個能耐。”賀春景往外轟他,“出去出去我上廁所。”

“你看看我有沒有那個能耐!”陳藩被他攆到門外頭,門板差點拍臉上,嘴裡還要占便宜,“你出來咱倆試試!”

“你找毛腸試去!”

腦子被涼水一激,賀春景算是徹底清醒過來了。

剛才他渾渾噩噩間跟陳藩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