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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婆娘報平安,可就指望你了!”

“是呐是呐,好不容易盼來個會寫字的娃了!”

“可不,謝瑭,你若是早來一個月,老子就到處不用求爺爺告奶奶地找人幫著寫家書哩!”

......

因著會識字,大福參軍的頭一晚,輕而易舉地融入了大夥兒,加之他一向嘴甜,又會來事兒,咬著牙心滴著血將自己偷摸帶來的魚酢,分給同營帳的士卒們後,轉日一行人便熟稔得似是相識了許久。

晌午,結束了拉練的幾人紮堆躲在樹蔭下乘涼。

“謝瑭,你給咱哥幾個說說,那上京城是個啥模樣?”士卒們大多來自於窮困潦倒的偏遠地區,若非參軍,他們興許一輩子都不會離開自己生活過的地方,更彆提去千裡之外亂花迷人眼的上京開開眼見見世麵,遂一聽說大福的老家就是上京城,大夥兒都好奇得很,圍著他七嘴八%e8%88%8c地大打聽起來。

“屋子很大,路很寬,達官貴人很多,走在街上隨隨便便丟個磚頭出去,就能砸到富貴老爺們的馬車。”謝瑭一本正經地“科普”道。他此話倒是也沒說錯,凡家中之人能跟“錢”,或者“權”沾點邊的,都愛跑去上京湊熱鬨,這皇城腳下能發財致富的機會數不勝數,哪怕是撈些從豪紳富商指縫間漏出點的淅淅瀝瀝的油水,也足夠一家老小的溫飽。

眾人驚呼,心道這上京城,果真跟小縣城不一樣,接著就又有人扯著大福發問,“謝瑭,富貴老爺們的馬車是不是有一整間屋子那麼大?拉車的馬,有咱主帥的坐騎威風嗎?”他自小長到大,見過最厲害的馬,便是常知衍座下的白龍駒,體格健壯,千裡絕群,就是性情暴烈,極難馴服,然一旦將其馴服,此馬忠心耿耿,至死不渝。

大福回憶著自家府裡的馬車,又想起他在公主府騎過的烏雲踏雪,很是認真地搖了搖頭,誰敢在聖上的眼皮子底下公然用戰馬拉車呐,豈不是不想活命了?

“你看,我就說嘛,那些隻會提筆寫兩句酸話的秀才舉人算什麼?還得是咱們主帥!要沒有咱們主帥鎮守國門,這群坐大馬車的老爺們如何能過得這麼舒坦!”那人一臉的得意,語氣中難掩對常知衍的崇敬之心。

“還有、還有、”昨個兒誇讚謝瑭識字的士卒探過腦袋來,“小子,老子聽說上京城的姑娘哥兒都水靈著呢,那小腰細溜得老子一巴掌就能握過來,是不是這麼回事兒?!”

他這話一出,眾人齊齊笑作一團。在這兒連挖坑的耗子都是公的鬼地方,誰心裡還沒點旁的心思?

“這...”大福不好作答,隨後便有人問他都這個年紀了,家裡有沒有給張羅%e4%ba%b2事。

他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一臉沒沾過葷腥的懵懂模樣,惹得大夥兒笑聲連連,直呼若尋著機會,指定要帶他去黃楊縣裡的妓館開開葷。

大福哪裡有膽子敢去這種地方?若是被遠在上京的阿爹和爹爹知曉他踏足煙花巷柳之地,說不準要追過來收拾自己,遂,他當即就擺手說去不得去不得,懇求諸位好大哥快些饒了他,莫要再出言打趣他了。

“噓,來了來了!”人群中不曉得是誰通風報信,眾人默契地止了話頭,齊齊看向不遠處走過來的一人。

大福不明所以,也跟著大夥兒的眸光追過去,隻見來者神色泠泠,渾身散發著生人勿進的疏離氣息,偏這人生得一副雅致的好相貌,即便穿著打扮皆是軍營中再普通不過的軍醫的常服,仍掩飾不了他與生俱來的清貴,讓人挪不開視線。

然就在大福直勾勾地盯著那人時,那人也同樣望了過來,二人眸光在虛空中一碰,大福微微怔住,腦袋裡平白生出對麵這軍醫看起來有些眼熟的念頭,但這念頭轉瞬即逝,他暗暗自嘲,大抵是自己看錯了吧。

常庭晚早在剛拐過來時,就已經認出了紮在一堆大漢裡插科打諢的大福。他昨日聽阿爹說大福也來了營地,正想著尋合適的時機,去會會自己這幼時的玩伴,畢竟那時一彆,二人已經數年不曾見過,哪知這呆子迎麵相碰,都沒有認出他來,他輕嘖了一聲,加快腳步,徑直從一行人跟前走過。

“小楓大夫方才是不是看我了!”一五大三粗的漢子喜著臉問身旁的同伴。

“想什麼美事兒呢!小楓大夫分明是在看我,昨個兒我去搬藥包,小楓大夫都主動同我搭話哩。”另一人果斷出聲反駁。

他話音剛落,立時有人又跳出來,“切,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借著搬藥包的由頭,纏著小楓大夫給你開勞什子治相思的藥,挨了句滾開,這也算是搭話?”

嗤笑聲起,那漢子掛不住麵子,“怎麼就不算了?就興你們肖想細皮嫩肉的小楓大夫,不許我惦記?”

照理說,軍營裡都設有為士兵紓解的軍妓,但常知衍治軍甚嚴,從不許手底下的士兵們沉溺於溫柔鄉,這久居沙場,常年見不著姑娘哥兒的士兵們憋久了,私下裡難免滋生出些龍陽之風來,眾人對此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寂寞的日子長了,有時,這身份便顯得沒那麼重要了。

尤其是像常庭晚這般夾雜著些許秀氣的冠玉之容,午夜時分回想起來時,自然忍不住心猿意馬,想入非非。

大福聽著眾人嘴裡蹦出來的話越來越醃臢下流,微蹙了蹙眉頭,撇開這小楓大夫麵熟一說,公然在大庭廣眾之下意%e6%b7%ab一個救死扶傷的大夫,他實在接受不了,故而以解手為由,不再與之為伍。

————

往後幾日,大福時常見著“小楓大夫”出沒,偶時是獨自一人,偶時是與其他軍醫結伴而行,但每每遇見,他都是神色複雜地淡淡掃自己一眼,拂袖而去。

大福摸不著頭腦,直至有一天,拉練結束後用午飯,周回將他悄悄拉去一旁,指了指他脖子上的平安扣,低聲問道。

“這東西從何而來?”

大福被問得一時有些懵,下意識回話,“伍長,是家中%e4%ba%b2眷去寺廟裡,為小的求來的平安符。”這的確是在甘州那會兒,滿崽特地去崇福寺找住持給他求來的,他自小貼身戴著,一戴就是十幾年,連來軍營都沒想著要摘下來。

周回見這平安扣質地清透,不似凡品,一刹那懷疑起大福的身份,但仔細回想這小子近日來的表現,也不似很有心計,索性便放鬆下來,“老子提醒你一句,軍營裡人多眼雜,小心行事,莫要遭人惦記,倘若丟了要緊東西,可沒人願意發善心,會替你伸張正義。”

大福這會兒才緩過神來,知道周回是好心,遂趕忙將平安扣解下來,攥在掌心裡,拱了拱手道:“小的謝過伍長的提醒。”

他這人隨性不拘小節,平日裡與士卒們過招拉練,熱時便解開衣襟,平安扣就明晃晃地露在身前,毫不掩飾,難怪這幾日他總察覺到某些不適的眼神…

聽周回端著伍長架子叮囑了兩句後,他飯也來不及吃完,叼著乾餅子跑回營帳,翻出自己的包裹,打算將平安扣擱放好。

手邊碰著一雙黑沉沉的長靴,他拎出來瞧了兩眼,是滿崽知道他要去西北,擔心邊境苦寒難耐,特意連夜趕工縫製的,單從外表來瞧,這隻是一雙再普通不過的長靴,單內裡卻是用的上好的鹿絨,穿起來極軟和又不凍腳,隻是他走得匆匆,也未曾來得及試試這鞋合不合腳。

正好現下有閒空,他%e8%84%b1了自己腳上磨得發白的軍靴,套上自家小叔叔做的皮靴。

剛下地蹦噠了兩步,腳底板漫上來一陣刺痛,他忙不迭扯下皮靴,往床板上倒扣了兩下,竟倒出來些零零散散的碎銀子,還有一張紙條。

早在看到碎銀子的那一刻,大福心裡便酸酸澀澀地不得勁,他抹了把臉,將紙條展開。

“小崽子,軍營的日子過得如何?沒有你想得那般美滋滋吧?不過,你若是打算堅持留下來,這些碎銀子就是小叔叔塞給你的貼補,若是要一朝扛不住,想要回來,那就是你回家的盤纏,人活一世不是隻有一個選擇,小叔叔永遠站在你這邊,大不了小叔叔去向阿兄給你求情,決計不讓他笑話你。”

滿崽知道他是來吃苦的,生怕他在軍營裡難過,提早換了碎銀子塞進了他必穿的鞋子裡。⑨思⑨兔⑨在⑨線⑨閱⑨讀⑨

“切,誰要臨陣%e8%84%b1逃....”大福心頭哽了哽,他紅著眼圈,吸了吸鼻子,將行李重新收整了一番,從裡衣的夾層裡,同樣找出來被特地藏得嚴嚴實實的一小把碎銀子,照舊還擱著紙條。

“世間最好最好的哥哥,上京一彆,不知何時再見,望哥哥出門在外照顧好自己,碎銀子是我偷偷放上的,阿爹和爹爹都不知道,外麵終究不如家裡麵舒坦,莫要委屈了自己,銀錢花完了我再想辦法,等哥哥凱旋而歸,即便你偷偷跑回來,也是祈安最最最最喜歡的哥哥,。”

怪不得他此趟出行,一向散漫貪懶的祈安主動將收拾衣裳的活計包攬了過來,弄了半天,是在這兒等著他呢。

大福扯了扯嘴角,趕在嘴邊的笑意,被忽而翻湧上來的思家之情淹沒,他死死咬著下%e5%94%87,喉嚨裡一陣發乾,其實前兩日,參軍的新鮮感逐漸消散後,他便已經忍不住想家,夜裡每每輾轉反側睡不著時,總一個人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怔怔出神,想念阿爹和爹爹,想念祈安,想念小叔叔和小叔夫,想念從小到大熟悉的所有。

祈安這會兒跟著滿崽在茶樓裡聽書,說書先生說到興起之時,倆人乍然心裡一咯噔,也不知道哥哥/大侄子有沒有發現自己準備的“驚喜”。

*

今日營地裡的軍醫都被常知衍派去鎮子上,給百姓們義診,獨留常庭晚一人看家,他正忙著整理藥方,驀然聽見營帳外傳來斷斷續續的嗚咽聲,那聲音似是在極力壓製著,以至於聽上去仿若有小狗嘶叫一般。

他本不欲多管閒事兒,想著沒準又是哪個新兵蛋子吃不得軍營的苦,藏起來偷偷掉眼淚,這種事兒,打他入營做軍醫,都已是司空見慣了,可乍一想到新兵,大福俊秀英氣的麵容倏地出現在腦海中,他鬼使神差地擱下手中忙活了一半的活兒,出門循著哭聲摸了過去。

營帳附近轉了一圈沒找到人,他又往外圍繼續探尋,果不然在某個犄角旮旯裡找到了一隻“無家可歸的小狗。”

“小狗”懷抱著一雙皮靴蹲在石頭後麵,一麵悶頭啃乾餅子,一麵撲簌簌地掉眼淚,被濡濕的碎發濕漉漉地貼在額前和鬢邊,讓此刻的“小狗”看起來愈發可憐極了。

常庭晚腳步一頓,藏在心裡的某根弦,倏爾被輕輕地撥動了一下。

第278章 番外二

大福被.乾餅子噎得直瞪眼, 偏跑出來太急,隨身也沒帶個水囊,他用力地吞咽著, 忽而麵前一雙靴子闖入眼簾,他順著靴子抬眸,“小、小楓大夫?”

常庭晚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我不是小楓大夫。”

“誒?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