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陣惋惜,但見雲胡去意已決,隻得道:“罷了罷了,見君平日瞧著性子沉穩得很,偏是一步也離不得你,如此還叫我怎好意思開口強留。”

說著,她喚來錢婆子,將庫房中特地讓人備下調養身子的補品,給雲胡和兩個孩子帶著,送他們上馬車時,還拍拍雲胡的手背,“可彆忘了我囑咐你的話呐。”

走出老遠,謝見君見小夫郎怔怔地直出神,連祈安喚他都不曾應答,便關切道:“師母這是同你說什麼了,從尚書府出來就魂不守舍的……”

“彆提了。”雲胡仰麵靠在馬車四壁上,歎了口氣,“說滿崽的婚事兒呢,還說子彧和滿崽青梅竹馬,又品性相投,讓我回頭問問你,若是合適,早早給倆人定下呢。”

“那你怎麼回她的?”謝見君好奇。

“我哪裡敢說話,怕言行有失,得罪了人自個兒還不知道,連大氣都不敢喘,隻悶頭應著,幸好你來得及時,否則師母怕是都要給算日子了。”雲胡沒好氣道。在滿崽的婚事兒上,他和謝見君統一戰線,子彧是好,渾身挑不出半點毛病來,可倘若滿崽不喜,他二人定然不會為了些旁的強迫他嫁過去。

謝見君瞧著他一副如臨大敵的緊張模樣,不由得失笑。

笑聲傳到雲胡耳中就變了味兒,“你還笑,我都為難死了。”他上手擰了把謝見君腰間的軟肉,“下回,師母再問起來,你自己回了她去。”

“好好好,往我身上推便是。”謝見君溫溫和和地哄他道,“滿崽那個性子,隻依自己的意願來,彆人是強迫不了的,由著他去吧。”

————

等到徹底將府內家當安置好,又是幾日過去了。

九月初十,謝見君著朝服入宮述職。

起早上京城中就下起了雨,等到了宮門口,雨勢漸大。

馬車進不得宮內,謝見君隻好下地步行,好在城門口有專程迎他的宦官,見他掀開車帷一角,便極有眼力尖兒的上前撐傘。

臨入宮門前,他見掛著季府牌子的馬車也等在此處,想來季宴禮應也是受了召見,指不定二人還能碰個麵,來上京已有七八日了,他們三人還沒聚過呢。

抱著這樣的念頭,他由宦官引著入宮時,還禁不住四下觀望了幾眼。

這一觀望不打緊,還真讓他尋著人,隻是尋著的不是時候。

疾風驟雨中,季宴禮隻身跪在殿前,雨水濡濕了他的朝服,濕津津地貼在身上,打老遠望去有些狼狽,然他肩背挺直,身子不見半分佝僂,隔著茫茫雨霧,謝見君都能瞧見他那一身不堪折腰的傲骨。

“侍郎大人,您彆瞧了,是季大人說錯了話,聖上命他在這兒自省呢,您還是快些走吧,聖上還在殿中等著您呢。”宦官在一旁小聲提醒道。

謝見君猛地回神,擦著季宴禮身側而過,自始至終,二人眸光沒有任何交集。

待入了內殿,他被迎麵而來的風吹得身子一抖,分明暑氣未散,殿中冷嗖嗖的涼意卻直往骨頭縫裡鑽,“微臣拜見聖上”。

“起來吧。”崇文帝的聲音陰惻惻地從頭頂上傳來。

謝見君做了個禮後才緩緩起身,等了好半天沒聽著動靜,他悄默聲地抬眸。

不過三年光景,身居皇位的崇文帝就老了許多,兩鬢都已見了白發,眼底的皺紋深如溝壑,當初那雙令人生畏的眼眸,如今渾濁黯然,再不見赫赫威儀,歲月催人老在他身上展現得淋漓儘致。

說是述職,但崇文帝肉眼可見地心緒不佳,隻簡單地過問了兩句,便顯疲態。

謝見君滿心惦記著還淋雨的季宴禮,又苦於無法開口,正發愁時,崇文帝忽而開口,“謝卿,你可知,朕緣何讓季宴禮跪在殿外?”

“微臣不知。”謝見君恭謹回話。

“他說兵部侍郎貪贓枉法數十萬銀兩,但經實察不過三萬兩白銀,且是兵部主事所為,與那侍郎毫無乾係,朕要結案,他不準,便跑來殿前鬨著要朕嚴查,但凡事兒都得講究個證據,朕沒答應他,他就說朕放縱貪墨之人禍亂朝綱,如此大逆不道之話,你說朕該不該罰他,嗯?”崇文帝眼皮微抬,似是在征詢他的意見。

但謝見君隻覺渾身發涼,他下意識地抿緊下%e5%94%87,須臾才斟酌著開口道:“季大人雖一心為民為國,但性情直率,

嚴氣正性,冒犯了陛下,的確、的確該罰。”

崇文帝冷哼一聲,“你倒是挺會替他說話。”

“微臣不敢。”謝見君屈膝。

“他若能有你幾分識相,也不至於敢頂撞朕,什麼性情直率,嚴氣正性,朕看他就是膽大包天……咳咳……”崇文帝忽而劇烈地咳嗽起來,身旁的李公公趕忙奉上一盞涼茶,撫了撫他的後心,“聖上保重龍體,切勿動怒!”

好半天,他止了咳意,“罷了,謝見君,你去勸勸他,若他執迷不悟,這身朝服就不必穿了,朕看他那個弟弟,也不用考功名了,省得兄弟二人一道兒在跟前氣朕!”

謝見君領了命令,當即便出了大殿,接過宦官遞過來的油紙傘,三步並做兩步走到季宴禮跟前,將傘麵傾斜於他。

頭頂砸下的雨珠驟然停了,季宴禮抬眸,他臉上身上都是雨,額發更是一縷一縷地往下滴著水,見來者是謝見君,他一把將其推開,“趕緊走,彆多管閒事兒啊!”

“去認個錯兒。”謝見君重新撐回傘,“如果你還在乎子彧仕途的話。”

季宴禮嗤嗤笑出聲,“我、我何錯之有?”

謝見君半蹲下`身子,眸光與之齊平,用隻有二人之間才能聽見的聲音道,“你手中握著的證據不足,又打草驚蛇,沒遭反噬都算你運氣好,你說你何錯之有?去老老實實地認個錯,回頭再從長計議。”

不等人回過神來,他搭了把手,將季宴禮從地上生拉硬拽起來,“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沒必要賭這一時的氣,平白讓人看了笑話去,有時候低頭,是為了更好的反擊……”

季宴禮也不知聽進去多少,踉蹌著推開他,自己往殿中去,跪了快兩個時辰,他膝蓋早已沒了知覺,剛走兩步便跌落在地上,幸而宦官反應極快,將他一把托住,小心翼翼地扶進殿內。

謝見君站在石階下候了片刻,隻聽著李公公尖細的聲音遙遙傳來,“聖上口諭,吏部侍郎季宴禮禦前失儀,念其初犯,從輕發落,今責令其回府閉門反省十日,罰俸三月。”

第232章

口諭一傳,便是聖上不願意追究的意思。

謝見君先行一步出了宮門,喬嘉年正等的無聊,見人一冒頭,趕忙從車廂裡抽出一柄油紙傘,撐開迎了上去,“老大,這上京的雨一點不比甘州小,等會兒咱們可不能從原路回了,那塊兒地勢低窪,現下一準淹了。”

“不著急走。”謝見君停駐腳步,讓他稍安勿躁,自己則不住地往宮門口張望。

瞧這架勢,似是在等人,喬嘉年便也挨在跟前,撐著傘老實待著。

約摸著兩刻鐘的功夫,宮門內踉踉蹌蹌地被扶出一人,謝見君趕忙上前,從公公手中接過渾身濕透打著顫的季宴禮。

“車上可有乾爽衣裳?”他蹙眉問道追過來的季府小廝。

“沒、沒來得及準備……”小廝一臉為難。原是出門前,夫人見外麵下雨,說讓主君帶件外衫再走,然主君說去去就回,頂多半個時辰,哪知這一去就是小半日呢。

“不回家。”季宴禮扣住謝見君扶著自己的手,艱難開口,“去、去你那兒。”

“主君,夫人還在家中等您回去呢。”小廝苦著臉勸阻。出門一趟,耽擱了歸家的時辰不說,若是連人都沒接回去,他怎麼跟夫人交代呐。┇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給夫人傳句話,就說我同季大人數年未見,雲樹之思無日不萌,今日於宮中相遇,甚是歡喜,特邀他過府一敘,今日便留他在府上歇息了。”謝見君曉得季宴禮是怕師念擔心才不肯回去,遂依著他的意願扯了個謊,好讓小廝回府裡交差。

那小廝自然識得發話之人的身份,又知道二人同窗契友莫逆之交,想著此說辭尚在情理之中,得了季宴禮的應許後便退下了。

回府路上,謝見君從座位下翻出個黛青包袱,這裡麵是雲胡特地囑咐給他帶上的外衫,說是怕淋了雨,好有個替換的,如今正當派上了用場。

“快些把你這繁重的朝服%e8%84%b1了。”

季宴禮伸手去解衣襟上的暗扣,奈何在雨裡跪了兩個時辰,身子骨早已經浸泡地能捏出水來,抖抖瑟瑟地解了好半天,末了被謝見君一巴掌拍掉礙事兒的爪子,這才幫著%e8%84%b1了下來。

謝見君拿乾爽外衫裹住他,朝馬車外揚聲吩咐了一句,“嘉年,快些回府裡。”

“哎,”稚氣未%e8%84%b1的聲音隔著一層薄薄的車帷傳進來,季宴禮眉梢微挑,低聲道:“這小少年,是你從甘州帶回來的?瞧著人還挺機靈。”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方才在宮門口他%e8%85%bf腳發軟,登不上馬車時,喬嘉年俯下`身子,以自己做腳踏,托了他一把。

“原是我府中的府役,年紀不大,性子雖冒失了些,但勝在忠心伶俐,又會些拳腳功夫,接到調令後,我便做主將他帶了回來,留在身邊看顧著,免得傻愣愣的,一時不察,著了有心之人的道兒。”謝見君溫聲解釋,見季宴禮饒有興致地豎著耳朵聽他說話,當即眸光一沉,“你還有心思打聽這個?”

“這說的是什麼話?”稍稍緩過勁兒來的季宴禮咧嘴直笑,哪還有方才在殿前,梗著脖子說自己沒錯的犟種模樣。

謝見君懶得再搭理他,猶自坐正了身子閉目假寐。

馬車在長街上拐了幾個彎,又徑直地跑了一段距離,才停在府門前。

喬嘉年扯緊手中的韁繩,勒令馬車停下,“老大,咱們到家了。”

他聞聲睜開眼,身旁的季宴禮一整個歪倒在馬車的內|壁,雙眸緊閉,麵色潮紅,單是瞧著,就覺得他難受極了。

“醒醒……”他上手探了探,意料之中額前一片滾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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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年。”他掀開帷簾,對著車外的小少年吩咐道:“你去南寧街上的益元堂,請大夫過來府中一趟。”

“好。”喬嘉年接了差事兒,也沒著急走,彼時見雨停了,他幫著把季宴禮背下馬車,交給聞訊而來的陸正明後才調轉車頭,嘚嘚地往南寧街方向去。

*

“怎麼回事?主君不過去宮中述職,如何還被暈著送回來了?”

謝見君剛把季宴禮安頓進客房,便聽著雲胡急匆匆小跑過來的聲音。

他趕忙起身,將小夫郎攔在門外,“這是聽了誰傳的胡話?不是我,我沒事,沒被暈著送回來。”

一見自家夫君安然無恙地站在麵前,雲胡正要鬆口氣,就聽著謝見君繼續道:“是宴禮,他今日在殿前淋了些雨,想來在家中借宿一日,我見他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