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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兩年悉心教導的謝見君?

“你瞧不起誰呢?”滿崽的腦回路顯然沒跟他搭上線,“彆看我這人讀書怠惰,但也知道輕重緩急,我阿兄說了,‘君子上達’,你先前一門心思想要考取功名,入仕為官,怎地現在總惦記著享樂了?”

“我並非貪圖享樂,我是……”季子彧驟然哽住。我隻是想同你多待幾天……後麵這句,他愣是不敢說出口。阿兄在信中說謝見君是當年三元及第的狀元郎,自己不過一個稟生,連案首都算不得,有何厚臉皮追著人家弟弟後麵跑,即便是有心去登門提%e4%ba%b2,謝見君也斷然不會同意將滿崽嫁給他一個稟生。

一想到這兒,他便是任何一句替自己辯解的話也說不出來了。

滿崽見他欲言又止,可等了半天又等不來他開口,心裡愈發覺得他奇怪,丟下一句“莫名其妙”,轉身拂袖而去。

倆人在一起玩了這麼多年,並非沒有鬨過矛盾,可唯獨這回,偏偏像是約定好一般,默契地誰也沒找誰。

“你這做阿兄的,還管不管了?”某日,實在看不過去的雲胡,將謝見君拽進了內室。

“管什麼?”謝見君逗著床榻上剛剛學會坐著的祈安,漫不經心地問道。

“你少在這兒裝傻,我還瞧不出你來?”雲胡沒好氣地坐回到床邊,“這都七八日了,要不要咱們牽個頭,給兩小隻說個和?總這麼鬨彆扭,也不是個事兒,昨日大福還說他小叔叔躲在屋裡生悶氣呢。”

謝見君挑眉,“都不是孩子了,從小一起長大,如何還不清楚彼此心性?放著冷靜兩天,自然就能琢磨過來,用不著咱們摻和,他們有自己處理事情的辦法。”

雲胡說不過他,又怕自個兒多此一舉,引得事情不好收場,隻得作罷。

然謝見君話雖如此,從那日後,對季子彧倒是愈發嚴格起來。

起早,天將蒙蒙亮,就喚他起床臨帖習字,等著學府散學後,晚間又把他提溜去講學,連吃飯都是婆子給專門端到書房。

季子彧忙的腳不沾地,更彆提抽時間跟滿崽正經說句話了。

滿崽也不曉得近些時日在做什麼,總是拽上明文悶在臥房裡誰也不見,連大福要找明文捉迷藏,都得往後排。

就這樣,拖延到季子彧走前,倆人攏共沒見過幾麵,更因著見麵時有大家長在場,季子彧什麼話也沒法說。

臨行前一日,他終於堵到了匆匆從外麵回來的滿崽。

“你尋我作甚?”滿崽一把推開他,徑直往院中走。

“不是我不肯來尋你,實在是課業繁重,每每擱下筆已至深夜,即便見你屋中仍亮著燈,可那般時辰,我又怎能貿然叩門?好不容易休沐,阿兄還帶我去城中和鄉裡勘察民情,我、我……”季子彧像小媳婦似的扯扯他的衣袖,“滿崽,你彆生氣了,是我不好,我給你道歉,對不起……”

滿崽繃著臉不吭聲,他倒也不是真的生氣,隻是覺得這回見麵,二人之間像是隔著些什麼,總有點說不上來的彆扭,興許是季子彧哪怕人在甘州,也得依著阿兄的安排去學府上課,並沒有太多的時間像以前那般隨時被他叫出去戲耍,又或是季子彧待他太過於小心翼翼了。

但他一貫心大,自己琢磨了些時日沒想明白,去問過雲胡,雲胡支支吾吾地也沒跟他說明白,索性就放棄了,這小半月之所以悶在屋裡,其實是有要緊事兒要做。

“喏,書呆子,給你的。”他從袖口掏出個東西,迎麵丟進了季子彧的懷裡,“我早先見你原來的荷包舊了,今日上街,見著一小娘子挎著竹籃兜售自己繡的佩囊,便給你買了一個,你明日不是要走了嗎?”

季子彧愣怔地接過來,拿在手中仔細打量了一眼,佩囊用的是黛青綢布,上麵繡著杏林春燕,想來應是登科及第的意思,隻那春燕的繡樣有些蹩腳,針腳也不夠細密,他費了好些勁才辨認出是何物。

“好、好看嘛?”滿崽狀似無意地問了一句,眼神不住地往這邊瞟,“這可是我繡……”他似是說錯話一般,趕忙改口,“這可是我挑了許久呢。”

季子彧悶悶地笑,他知道明文繡活精致,祈安好些衣裳上的繡樣都出自他手,聯係這段時日滿崽的異常,他這會兒也猜出個大概,這佩囊應是滿崽跟明文學來的。

“不喜歡就還我!”滿崽還當他是笑話自己,上手就要去搶,奈何佩囊被季子彧舉得老高,任他墊著腳蹦躂都夠不著,“還給我,我才不要送你了!”

“不給!”季子彧有心要逗他,“既是送我的,便是我的東西了,哪裡還能有返回去的道理?”

“我說有就有,我現在不想送了!”滿崽自知二人身高有異,跳起來摸不著,他就踩到石頭上,大有今日必須拿回來之勢。

季子彧怕他摔下來,手探至他身後,虛虛地護著他。

二人你來我往鬨騰得出了一身汗,原本的隔閡不知不覺被打破。

“誒?這裡麵有東西?”季子彧摸著佩囊裡硬硬的,納悶地問道。

“我去崇福寺給祈安和大福求平安符時,順道給你也求了一個。”滿崽喘勻了氣道,“你此行回上京,雖說阿兄派人護送你,但這近千裡的路程,走起來並不容易,偏我又不能隨行保護你,就隻能靠它了。”

他說得理直氣壯,絲毫沒意識到他眼中的手無縛%e9%b8%a1之力的書呆子,可比他要厲害多了。

季子彧眼窩一熱,連忙低下頭去,摸摸索索在身上找了好半天,摸出個巴掌大點的木哨來,“原是想托大福轉交給你的……這是我自己做的,能、能吹響……”

滿崽茫茫然地接過木哨,一時沒弄清季子彧送他這東西是何用意,他下意識地抵在%e5%94%87邊,用力地吹了一聲,果真真能吹響,那哨聲悠揚綿長,似是整個甘州都能聽見。

“以後……”季子彧搓搓掌心裡的汗,“以後,你要找我,隻管吹響它,千裡萬裡,我都會來。”

滿崽莞爾,“我才不信呢,等你出了甘州,我就算把這哨子吹爛了,你也聽不著,又怎會來?”

“我一定會來的!”季子彧鄭重說道,他眸光堅定,神色認真,有那麼一刹那,滿崽還真有點相信他說的話,但那點信任轉瞬即逝。

為了讓他安心回上京備考,滿崽解了根細繩,穿過木哨頂端的圓孔,將它掛在自己脖子上,用力地拍了拍,“滿意了吧,和你的長命鎖掛在一起呢。”

季子彧笑意漫上眸底,他重重地點了點頭,將佩囊小心地收進懷裡。

屋簷外的拐角處,謝見君拉著雲胡藏在斑駁樹影裡,指著重歸於初的兩小隻,壓低了聲音道,“瞧瞧,我說和好了吧?”

雲胡探頭悄默聲地看了一眼,連忙低下`身去,“你得意個什麼勁兒?說讓他們倆自己處理,你倒好,成日裡把子彧摁在書房裡溫習功課,連人不都讓見,還是子彧有心,知道刻木哨求和,可比某些人行多了。”

莫名被點到的謝見君一臉無辜地回眸瞧他,直瞧得雲胡心裡毛毛的,不知這披著羊皮的大尾巴狼又要琢磨出個什麼主意來折騰他,當即扭身就要跑。

謝見君反應極快,三步並做兩步追上小夫郎,不由分說地打橫撈起來,塞進了臥房。

大白日裡,碧紗幔後,兩道人影交疊在一起,軟榻微微晃動,發出“咯吱”的響聲,隱隱還能聽著齒縫間擠出來的求饒聲,以及“行不行?某人行不行?”的渾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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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城門口。

“東西都帶好了?”謝見君給季子彧整了整衣襟,關切問道。

“阿兄放心,都檢查過了,沒有遺漏的。”季子彧乖巧回話,“此行一彆,再見不知何時,還請阿兄和阿嫂務必照顧好身子。”

謝見君淺應了一聲,搭了把手,扶他上馬,“凡事平常心,莫要緊張失了方寸,按平日學來的用心作答即可。”

“子彧定當不負阿兄教誨。”季子彧拱了拱手,眸光不由得地看向滿崽。

謝見君見他二人有話要說,體貼地讓出位置,回頭招來陸正明和另外護送的侍從,仔仔細細地叮囑了兩句:“這一路莫要著急,天黑就留宿在客棧,凡是入口的東西一定要謹慎,不可有怠慢之心……”

幾人連連點頭,這些話,雲胡方才已經吩咐過了。

“還有,我已給季大人傳信,告知歸期,但無論前來相迎的人是誰,你們都必須把季小公子平安送回到家門口。”這般安排,也是謝見君擔心路途遙遠,恐會生變。畢竟人來時全須全尾,他送回去也得如此。△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天色不早了,你們也該走了。”

話畢,一行人利落地翻身上馬。

“滿崽,你可彆忘了我跟你說的話。”季子彧第一百零八遍念叨道。

“記得了。”滿崽晃了晃%e8%83%b8`前掛著的木哨,“路上小心,回上京彆忘了給我阿兄保平安,他最是擔心你了。”

“嗯。”季子彧手中的長鞭一揚,一聲響亮的嘶鳴聲,身下的馬猶如離弦之箭,颯遝而去。

直至看不見任何身影,雲胡招呼滿崽離開,就看他拿起木哨,用力地吹響,嘚嘚的馬蹄聲去而複返,隨之而來是季子彧的聲音,

“九州四海,普天率土,我都會來赴約。”

第228章

春上,謝見君去了一趟甘寧縣。

說來這還是去年六月甘州震後,他第一次過來。

時隔十個多月,城中早已不複先前那般殘垣頹瓦,瘡痍滿目,長街上的店肆屋舍鱗次櫛比,春光皆馥,兩側擺滿了各式雜貨攤子,人潮湧動,小販的吆喝聲叫賣聲不絕於耳。

“大人,您瞧,那是原來的鼓樓,地動時坍塌了大半,後來匠人們修繕了三個月才恢複如初……”

“這是七星橋,先前從中間斷開了,現如今也已經重新搭建,上元節時,橋上掛滿了花燈,其光如明日,可奪月色……”

往縣衙走的一路上,謝見君一麵聽著曹靖舟在耳邊喋喋不休地描述,一麵用餘光打量著路人的神色,見過往行人皆是眉揚目展,神采奕奕,他心中不由得感慨萬千。

“知府大人,這是下官曾許諾的福佑堂,用以收養在地震中失去父母和%e4%ba%b2眷的孩子。”途徑一處屋舍,引路的曹靖舟驟然停駐腳步。

謝見君循聲抬眸望去,朱紅木門高大厚實,寫著“福佑堂”三個大字的門匾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進去瞧瞧?”

“大人,您這邊請。”曹靖舟朝身後衙役使了個眼色,衙役上前輕扣了扣門板。

不多時,兩扇門中間拉開一道兒細縫,漏出一張謹慎的小臉兒。

認清來人後,原本警惕的眸中忽而亮起一盞光,隻見七八歲年紀的小哥兒興奮地朝身後揚聲吆喝了一句,“曹大人來了!曹大人來了!”

緊接著木門向兩邊拉開,十來個高矮不一的孩子們將曹靖舟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