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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

屋中重歸於平靜,隻聽得累極了的大福輕微的打鼾聲,謝見君猶自一座雕像,一動不動地坐在窗邊,瞧著雲胡屋子裡的燭光滅了,才起身回了榻上。

轉日,

昨夜灌了一大碗的清絡飲,雲胡早早地就被憋醒了,去解了個溲的功夫,回來房間的桌上已經擺了早飯,都是他用慣的吃食,還有幾道開胃的小菜,一瞧就是李盛源特地去叮囑過了。

“主夫,方才這客棧的掌櫃,問咱們陶罐裡裝的什麼東西,他們下地窖去拿菜,聞著整個地窖裡,都是香甜香甜的味道。”周時雁在一旁伺候著,順道將自己早上聽來的話,說於雲胡聽。

“等下去起兩罐,送給那個掌櫃的,讓他嘗嘗鮮。”雲胡吩咐道,那客棧老板大方且不拘小節,讓他們用地窖,也沒收錢,如此,給幾罐糖水罐頭送個人情,倒是不為過。

“主夫,我想左右這客棧也是管吃住的,咱們要不要先探探那掌櫃的口風?”周時雁試探地問起,“我趕早市時,去集上先行打聽過了,沒人聽說過咱們甘盈齋,更沒人知道這在府城裡都已經賣得熱火朝天的糖水罐頭是啥東西……”

雲胡來這兒之前便有心理準備,眼下咬著筷子,思忖了片刻後,“你給客棧老板送糖水罐頭的時候,借口問兩句,倒不用刻意去挑起這個話茬子,權當是閒聊,順道兒再打探打探這縣裡的情況,咱們對白頭縣一概不熟悉,問問當地人最為合適。”

周時雁也正有此心思,用過早飯後,她便抱著糖水罐頭,下樓去找上了客棧掌櫃。

那掌櫃的瞧著周時雁這小娘子生得俊俏,又是個善談的開朗性子,忍不住多聊了幾句,得知他們一行人過來,是想要賣帶過來的糖水罐頭,他欲言又止,好半天沒再接上話茬子。

“李大哥,有話,您不妨直說,這支支吾吾的,可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周時雁機靈,一會兒功夫就改了稱呼,借著拉進了二人原本生疏的關係。

掌櫃的被這聲“李大哥”喚得身心通暢,索性便敞開了心扉,扒拉著碗中水靈靈的果肉,同她說道:

“妹子,我也不跟你繞彎彎,你說你們這罐頭,一小罐就要十二文,可是你看這白頭縣,窮得叮當響,哪裡有百姓舍得花這銀錢?門口那個小販,推來一車蘋果,得賣上小半個月,有時皮都癟了,還沒人光顧,更彆說你這糖水罐頭了,肯定不好賣!”

第174章

“你、你這人怎麼說話哩!”周時雁性子急,聽了這話,當下就垮了臉,“我們家的糖水罐頭在府城賣得可好了,每日開門,這門前都排著長龍,有時客人來得晚,尚且買不到呢!”

掌櫃的自認這樣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商戶見得多了,對周時雁的辯解,也不過就是逢迎兩句好聽的話,便借著自己還有旁的要緊事兒處理的由頭,離開了。

周時雁吃了癟,一時氣不過,上樓將這客棧老板的話,原封不動地說給了雲胡。

“這等唱衰的話,你聽得還少?”雲胡招呼她過來坐下,將李盛源方才買回來的翡翠玉團分出兩塊,推至她麵前,“聽說那掌櫃的,是白頭縣本地人,盤踞此處開客棧數年之久,算是對當地的情況了解甚多,能說出此番話,也是實實在在的肺腑之言,你若句句都去計較,不累嗎?”

周時雁斂下羽睫,盯著麵前淺黃的綠豆涼糕,默不作聲。他們一行人沒頭沒腦地跑來這不熟悉的白頭縣,本就有些貿貿然,剛才與那李掌櫃探聽了一二,她這心裡更是忐忑,沒由來地也默許了那些喪氣話。

雲胡打眼一瞧,就知道她在想什麼,安撫的話在嘴邊繞了一圈,又咽回了肚裡,“萬事總是開頭難,當初甘盈齋剛開張時,不一樣也是瞎子摸石頭過河?瞻前顧後,畏手畏腳,就什麼事兒也做不成了。”

“是,主夫您說的對。”周時雁敷衍地搪塞著,探手去摸那盤中的翡翠玉團,這東西捏起來濕滑軟彈,入口卻細潤緊密,仔細咂摸咂摸,還能品出些許的清爽。

“好吃嗎?”雲胡問。

周時雁點點頭,“柔柔糯糯的,吃起來略帶果乾的微酸,但一抿嘴還是甜津津。”

“這一小盞,就是二十文錢。”雲胡輕點了點盤沿兒,不緊不慢地說道。

“二十文?”周時雁驚呼出聲,一刹那以為自己聽錯了,“能有人買嗎?那李掌櫃前腳說白頭縣窮得叮當響,這後腳就有糕點鋪子賣二十文錢的甜品,這也太扯了,難不成將綠豆涼糕換個名字,就能賣出天價?”

“如何沒有人買?”雲胡挑眉反問,“這記翡翠玉團,三香齋每日隻賣五十份,不等鋪子開張,便早早地都讓城中貴人占了去,也就是李先生去的巧,才買到一些……”

周時雁怔了怔,忽而就明白了雲胡話中的意思,“這般看來,縱然這地兒再怎麼揭不開鍋,亦是有貴人願意為了口腹之欲買賬,二十文一盞的涼糕都能一搶而空,興許城中人也能接受咱們這十二文一盞的糖水罐頭呢?”

雲胡沒在繼續這個話茬,轉而說起了旁的,“這些糕點,拿去給大夥兒分分,知會他們一聲,時辰不早了,咱們該乾活了。”

說著,他起身,徑直朝外走去,臨到門口,又回眸道:“昨日說的先去酒樓試試水的計劃暫時先壓下,咱們換個彆的法子。”

周時雁還在琢磨著怎麼在白頭縣打出名頭去,乍一聽雲胡的話,還當是他從這翡翠玉團裡摸出來什麼道道兒,乍然心中大喜,應下吩咐後,就將夥計們都喚了起來。

然等她下樓想去問問雲胡換什麼新法子時,卻看見他們老板,正忙著跟客棧李掌櫃租借桌椅和小碗。

“李哥,借我們兩排桌椅就好,這小碗和湯匙怕是要多些,大抵一共要用個三四日,您瞧瞧多少租金合適,一並都算在房費的賬上……”

“哎哎……”李掌櫃是個實誠人,沒有獅子大開口,這老些東西就要了一百文,見他們來的人少,還使喚鋪子裡的夥計,幫著把東西推去西市。

雲胡曉得自己是占了便宜,一連道了好幾聲謝,還讓李盛源從板車上又搬下幾小罐糖水罐頭給李掌櫃。

然他帶人剛走,客棧小廝就湊到自家老板跟前,撇了撇嘴:“一個小哥兒,居然在外拋頭露麵的做生意,他知道怎麼算賬嘛?怕是連算盤珠子都撥弄不動。”

“狗眼看人低的玩意兒!”李掌櫃一巴掌拍到他腦門上,“你瞧瞧他那一身不凡的穿著,像是普通人家討生活的小哥兒?沒聽著小娘子和他身後的壯漢,喚得都是主夫嗎?”

小廝不過逞兩句口%e8%88%8c之快,就平白挨了斥責,他悻悻然地抱著算盤回了櫃台前,冷不丁瞧見雲胡留下的陶罐,目漏鄙睨地扯了扯%e5%94%87角,“哥兒哪裡懂這些做買賣的門道,就應該在家老老實實地相夫教子,不像話……”

忙著在西市搭棚子的雲胡,還不知道小廝這般輕看他,但若他知曉了,也不過就是一笑了之,畢竟,旁人再怎麼說些不中聽的話,這銀錢賺來,還是捏在自己手裡麵。

“王喜,你彆擦桌子了,去司市那兒,先把管理費交了……”他使喚著夥計去交錢,初來乍到,在人家的地盤上擺攤做營生,就得守當地的規矩,這是他這些年跟著謝見君從福水村一路走到上京,又從上京跑來甘州悟出來的道理。

王喜將抹布往桌上一丟,接過李盛源遞來的銀錢就小跑著去找司市。

司市瞧著他是生麵孔,還多問了兩句,無非就是打何處來,做什麼買賣諸如此類的常見問題,他一一作答,末了臨走時,還工工整整地給做了個禮,雲胡囑咐過的,出門在外,得對人客氣些。

果不然司市臉色見好,還耐著性子給他指點了一二。

王喜愈發恭敬,就差給人叩首了。

交完了銀錢回來,攤子也搭的差不離,將將把寫著“甘盈齋”的招牌布幡豎起來,就有人瞧著稀奇往跟前湊。

照例都是先做試吃,巴掌大的白瓷碗中盛著剔透的糖汁,烹煮得軟嫩的果肉猶如戲水的鴨子,水靈靈的窩在其中,瞧著就惹眼。

過往采買的路人被這蜜漬漬的甜香氣勾得走不動道,紛紛上前詢問起來。

“什麼東西?聞起來咋這麼甜?”

“大娘,這是我們甘盈齋的蘋果罐頭,您嘗嘗來……”周時雁笑眯眯地招呼道,順手端起一小碗遞給老嫗。↙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老嫗將小孫子扯到跟前來,“吃、快吃、好東西!”

小孫子雙手捧著碗,呼嚕呼嚕地咽下肚裡,樂得眼眸眯成一道兒細縫,“奶奶,我要!”

老嫗也是個疼孩子的,當下就扯扯周時雁的衣袖,“姑娘,你們這蘋果罐頭怎麼賣?多少錢一罐?”

“大娘,十二文。”周時雁老實道。

“啥玩意?這一小罐就要十二文?”老嫗立時變了臉色,一把抓過眼睛直勾勾盯著陶罐的小孫子,扔下小碗就走了。

“哦呦,可吃不起,快走快走,彆看了,娘是不會給你買的!”一旁的婦人聽了,也不由分說地拽上孩子,連王喜遞過來的試吃都沒要。

王喜臉上有些掛不住,手僵在半空中,須臾才窘迫地垂下去。

“什麼糖水罐頭,聽都沒聽說過,保準是糊弄人的東西……”

“不要不要,連個正經鋪麵都沒有,誰知道賣得乾不乾淨……”

“十二文能買好大一兜蘋果了,哪個傻子放著新鮮的不吃,吃你們這不知擱了多久的東西?”

眾人貪過這一茬便宜後,說起話來卻是愈發難聽了起來。

“不買就不買,平白說這埋汰話作甚,我們老實本分做生意,又不偷不搶,你們嘴上積點德吧。”周時雁急性子,一時沒把住嘴,怒懟了幾個看熱鬨不嫌事兒大的漢子。

“瞧瞧,這小娘子的嘴可真厲害,大夥兒不過說兩句,氣性就這麼大了!”漢子失了麵子,張口就想罵人,被李盛源一個眼神都凍了回去。

李盛源一身橫肉,膀大腰圓,素日冷著臉不苟言笑,連一向被寵得沒大沒小的滿崽都怵他三分,更彆說個頭還不及他肩膀的漢子了。

漢子瑟縮了下`身子,掉頭推開圍得水泄不通的人群,罵罵咧咧地走了。

雲胡聽著這邊起了衝突,就招招手,把周時雁和李盛源都叫去了一旁,自己過來招呼客人。

但打聽的人多,願意嘗嘗鮮的人也不少,就唯獨沒有人買,大夥兒都像是約好了一半,三三兩兩地插兜瞧著,就想看看誰願意當這個大冤種,買十二文一罐的蘋果罐頭。

於是,小攤前人來人往,隻見著小白瓷碗摞得半人高,陶罐紋絲不動。

“掌櫃的,咱們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等會兒都送出去了,還是沒人買咋辦?”王喜先急了,他們在甘州開張時,可沒應付過這樣的情況。

雲胡沒應話,繼續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