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頁(1 / 1)

作揖。

“李秀蘭,事情的來龍去脈,想必你來的路上,宋府役也跟你說清楚了。”,謝見君省去不必要的說辭,直接開門見山道。

“回知府大人的話,民女已經知曉。”李秀蘭應聲,“數年前,民女的公公,也就是佟銀,將家中多餘的屋舍租給了丁日升一家,後因民女的夫君病逝,公公心善,不忍耽誤我,便許了我帶著孩子改嫁,還立下字據,說將來有朝一日,佟璉成年,就將此地契更改為他的名字”

“但我二人走後沒幾年,公公也跟著夫君去了,原是我該帶了佟璉登門祭拜,誰知那黑了心的丁日升非但不許我們娘倆進門,還四處敗壞我的名聲,說我與他人苟合害死了夫君和公公,我一個弱女子哭求無門,也要不回佟璉的東西,隻得帶著孩子回了潁陽,一直到送府役尋來,我才知,丁日升居然想霸占我公公佟銀的屋子,實在可恨至極!”

談起往事,李秀蘭紅了眼眶,身側佟璉卷起衣袖給他娘拭淚,“娘,你彆哭,我現在長大了,我不會讓彆人再欺負你了!”

“好孩子,娘知道你孝順,娘沒事兒,這些都過去了,娘有你,已經很滿足了!”李秀蘭撫著自己孩子的腦袋,眼中滿是欣慰。

謝見君雖不忍打擾此刻母子倆之間的溫情,但方才李秀蘭所說的字據,他仍是有些在意,便問其要了過來。

李秀蘭從隨身的荷包裡摸出一張,一瞧就仔細保存了許久的紙,交於宋岩,再由宋岩檢查過,呈給謝見君。

“大人,這就是當年我公公許我改嫁時,立好的字據,民女不曾有半分作假!”

謝見君接過字據,展開來看,這紙存放了多年,已有些發脆泛黃,連字跡也跟了糊了不少,然能看清上麵的內容。

同李秀蘭說得大差不差,佟銀的確要將屋子留給孫子佟璉,他謹慎地著人比對過字跡,並無出入,於是溫聲問道:“你可有考慮清楚,如何處置這屋子?還有,佟銀過世至今,丁日升所欠的掠房錢,你打算追回嗎?”

“民女同幼子商量過,民女如今以另嫁他人,斷不會再回甘州來,故而隻要賠償的銀錢留作給佟璉將來娶妻生子用即可,至於這些年的掠房錢,民女全憑大人做主!”

李秀蘭話說的乾脆,倒是省下謝見君費口%e8%88%8c了,他立時拍板,命趙田去找丁日升追回這些年的掠房錢,介時同賠償銀兩一並交於母子倆。

丁日升到底沒想到,多年前種下的惡果,如今報應在自己身上,他好不容易找了個破屋子,帶著一家老小搬了出去,轉頭府衙就上門討債,可他哪裡能有這麼多銀錢,填這個窟窿?隨即便不死心地又鬨上了府衙,到最後,被謝見君關進牢中,吃了好幾日苦頭,隻待家中人湊足了銀錢,才被放出來。

謝見君記掛著之前有百姓說丁日升夫妻倆,連帶著他那個瘸%e8%85%bf兒子在家裡遊手好閒,就指著兒媳婦一人在外打零工養活,遂特地差人在討債時,給他這兒媳婦遞了句話,倘若她想要和離,遠離這一大家子吸血的人,可隨時來府衙尋他,為其主持公道。

如此,鬨得轟轟烈烈的城西拆遷一事兒終於落幕,在收齊了所有人的鑰匙和地契後,由官府招募來的諸多漢子們,熱火朝天地投入了推屋建房的工程中,這知府大人可是放了話,務必要在院試時,讓學子們住上熨帖的廉租屋呢。

這城中的廉租屋有條不紊地建著,謝見君秉持著當初的承諾,讓陸同知帶著文書和圖紙下四個縣,將此事告知了四縣縣令,命他們在縣城中建不少於三十間的廉租屋,以供過往的小販和村裡來的村民歇腳暫住。

————

一大早,還沒到上衙的時辰,錢閔就被馮之越著急忙慌地從被窩裡叫起來,這會兒正一臉的不悅。

“大人,您收著消息了嗎?知府大人要在縣城中建什麼廉租屋,還得官府的人%e4%ba%b2自打理,就為了那些刁民!”馮之越剛得了消息,拽上吳知縣就跑來了,現下正說得口乾%e8%88%8c燥,望著錢閔桌上的熱茶,一個勁兒地猛咽唾沫。

“這知府大人做事兒當真是想一出是一出,我當墾荒已經足夠讓他費心思了,沒成想他大手一揮,又折騰起了咱們!“

“這小子年紀輕輕,想要做出點政績來,一朝任期將至,好再往上爬一爬,倒是也能理解……”錢閔摩挲著手中的玉把件,嗤笑一聲。

想當初,他剛來到這兒做知縣時,也曾一腔熱血地想要大展身手,造福百姓,治理好整個縣,但那又怎樣?甘州如此窮困,年年又旱澇頻發,連聖上都懶得管,他能折騰給誰看?

日子久了,他倒是也看開了,與其兩手清貧在這兒待上幾十年致仕,倒不如趁機撈上一筆,安享晚年。

“隨他折騰去吧,你一個知縣,還能管得了他一個知府?”

“錢大人,話不是這麼說呐!”馮之越著急,“上麵光說讓咱們蓋屋子,可沒說給錢呐,我這縣裡的賬目上一窮二白,哪有銀錢掏的出來?”

“那又如何?你能猜的透他什麼心思,還是你能說了算?從他當初整高價收糧那一出開始,彆說是陳然他們那些商戶了,咱們不一樣被這小子耍得團團轉?”

說起這個,錢閔便氣不打一處來,自打謝見君來了甘州,什麼事兒都自己一把手抓著,他是半點插不進去,偏偏陸同知又是個軟硬不吃的死腦筋,陳然也愚笨不成大事。

眼瞅著這又是建學府,又是開義學,前些日子墾荒,如今又要蓋屋子,這小子在百姓那裡的威望,可謂是水漲船高,這叫他如何能坐得住?馮之越都栽了跟頭,指不定頭頂上的這把刀,什麼時候就落到他腦袋上了?

“大人,那咱們接下來怎麼辦?”馮之越見錢閔臉色陰沉,試探著問道。

“你這個沒用的東西,就那點賑災款,還能被他嚇唬住,到手的東西都老老實實地交出去,你說怎麼辦?”

馮之越從錢閔那兒挨了訓斥,不敢再去觸黴頭,轉而看向了吳知縣,就瞧著他照舊不吭聲,窩在椅子上也不出頭,隻等著他們倆商量出個法子來,再跟著去做。

得,又是個指望不上的貨色。

他猛提了一口氣,給自個兒壯了壯膽子,“錢大人,小的也是有苦難言呐,這不才尋上您老人家,想讓您給出出主意,您說,這廉租屋,到底怎麼個建法?”

“你就隨便去找塊沒主的地,給他蓋上三十間屋子,好歹交了差得了!”錢閔擺擺手,語氣極其不耐。

“大人,萬萬不可!”甘寧縣主簿紀萬穀忽而出聲,將眾人的眸光吸引到自己身上,“陸大人說,廉租屋建成之後,知府大人會%e4%ba%b2自下縣城檢閱,若有不合規之處,便要降罪給縣衙呢!”

“一個黃毛小子,仗著自己手裡有幾分權力,就敢為所欲為!”錢閔怒極,“他不是要檢閱嗎?明日去縣城裡挑三十戶人家的屋子,想辦法休整休整,隻要麵兒上能瞧得過眼,就拿這打發了他就行!”

“大人,那這三十戶人家可如何安置?”紀萬穀驚詫於錢閔應付謝見君的醃臢法子,但更擔心被挑中屋子的百姓。

錢閔淡淡地掃了他一眼,少頃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紀主簿,這些刁民,跟縣衙又有何乾係呢?”

紀萬穀垂眸不言,掩在衣袖下的手緊攥成拳,連指甲鉗進了肉裡都未曾察覺。

第171章

錢閔的小算盤到底還是落了空,他千算萬算,愣是沒算到謝見君預判了他的預判。

馮之越和吳知縣走後的第二日,陸同知便帶著幾個府役,大刀闊斧地奔著甘寧縣來了,開口就說遵知府大人的吩咐,特來此協助知縣儘快安排選址,建廉租屋。

錢閔與這陸同知一向不對付,自是不肯老老實實地配合,三言兩語就想將其搪塞趕走。

但那性情持正不阿的陸大人也並非善茬,被有意地乾晾了幾日後,當即就修書一封,欲傳給府衙,請知府大人前來當麵敦促。

錢閔雖不懼怕謝見君這初生牛犢,但也並不想在祭祀臨近的時候,把他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來,故而乾脆將廉租屋這燙手的山芋扔給了縣衙的主簿紀萬穀,還裝模做樣地吩咐一定要辦好這件事兒。思兔在線閱讀

如此,恰恰如了紀萬穀的心意,他本就擔心,怕依著錢閔的性子,當真會征用三十戶人家的屋舍來糊弄,屆時百姓有苦不能言,白白吃下暗虧,但有了陸同知在一旁時時刻刻盯著,加之他在其中推波助瀾,這工程反倒也是磕磕絆絆地動了土。

其餘三縣,宋沅禮是一早就先得了消息,待加蓋知府官印的文書送下來,他便命人在東邊辟了塊地,三兩日就平地起了高,謝見君派去的官員不過陪著做做樣子。

至於曲蘭縣和白頭縣,曉得錢閔栽了跟頭,馮之越同那吳知縣更是不敢在明麵上耍什麼小心思。

眼見著一府四縣都在有條不紊地蓋著廉租屋,謝見君一時半會兒清閒了下來。

一晃夏初將至,晚春的風帶起了絲絲燥意,大福身上的圓袍長衫都換成了爽利的短襟。

起早,小雨霖霖。

謝見君醒得早些,便在書房裡蘸墨臨帖,細雨綿綿,斂去了半舍的暑氣,攏起一層白岑岑的薄霧。

“阿爹!”朦朧間,清脆伶俐的稚聲刺破薄霧,穿過半掩的窗扉,鑽入了書房。

他將將臨完一帖,聽著動靜,把手中的毛筆擱置在一旁的筆架上。

圓頭圓腦的大福飛撲進他懷中,再翹首時,烏溜溜的眸中滿是笑意,“阿爹,你瞧,今日是我自個兒穿的衣服呢!”

“大福可真聰明!”謝見君半蹲在他身前,解開係錯的衣帶,將緞帶一前一後地交叉搭在一起,捏住兩端從中間穿過,而後再扯緊,“這衣結要這般係,才不容易鬆……”

說著,他又將係好的緞帶重新解開,溫溫和和地哄道,“大福自己來試試?”

大福下意識點頭,細長的緞帶纏繞在他指縫間,如同池塘中兩尾嬉鬨的魚,怎麼擺弄都不肯聽話,翻來覆去,就連衣襟也被扯亂了。

“阿爹,我做不好……”他悶悶道。

謝見君上手又係了一遍,這一回,他動作極慢,將每一個步驟,都仔細地拆解開來,“再來試試?”

他抬袖揉了揉小家夥毛茸茸的額發,鼓勵道:“做得不好也無妨,你不用事事都做得很好……”

大福怔怔地看向自家阿爹,少頃才垂下眼眸,一麵低聲嘀咕著,一麵依照著他的話,像揉麵團似的,將兩根緞帶來來回回地折騰,到末了,鼻尖漾起一層細汗,才勉勉強強地係了個齊整的衣結。

“你看,這不是做得很好?”謝見君笑眯眯地誇讚,眼瞅著小崽子剛還浸著淡淡陰翳的圓眸中,亮起了星星點點的碎金。

“我要去教小叔叔係衣結!”大福得了誇獎,心裡跟吃了蜜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