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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大人,您就彆來回轉悠了。”謝見君正坐在公案前整理官員考核,這越到年底,府裡的公務愈是繁忙,又是收稅又是年終彙報,他本就已經焦頭爛額,偏偏這陸同知還在他跟前一個勁兒地晃。

“知府大人,下官也不想轉悠,但下官著實著急呐!”陸同知兩手一攤,臉皺成一團,跟那皺皺巴巴的苦瓜似的。

他一聲長歎,“您說說,這甘州學府原是最多兩個月就能建好,眼瞅著來年開春都可以開學了,這一下雪,就又不知道得拖延到什麼時候,下官是白日愁夜裡愁,昨日嘴上起了一圈的燎泡。”

正說著,他還上前,扯著嘴角非要給謝見君瞧瞧。

“陸大人莫急…”謝見君不急不緩地安撫道,左右這雪是一刻都不停,再著急也沒用,總不好讓百姓們冒著大雪在外乾活。

然他的安撫並沒有起到丁點作用,陸同知照樣背著手在堂前,沒完沒了地踱步,那地磚都蹭得琤明瓦亮。

謝見君將筆往架子上一擱,“陸大人,不如這樣,待日頭上來,咱們就去東麵瞧瞧,若是雪化了,就招人回來繼續營建,可好?”

他曉得陸同知非要在他麵前轉悠是為何意,那學府一天不建成,這人就一天不會安下心思,生怕他步了佟知府的後塵,將這事兒給耽擱下去,故而一日三趟地過來煩他。

陸同知一聽他這話,忙不迭小跑到屋外,抬眸瞧那漫天烏雲將散不散,他探進半個腦袋,“大人,下官覺得明日咱們便可過去看看,據下官的經驗,這雪最多再下半日就能停!”

謝見君被纏得無法,偏巧陸同知此舉又是為了城中學子,容他說不出一句婉拒的話來,便隻得無奈地應下,“好好好,聽陸大人的,明日咱們就去。”

如此,這才將焦躁不安的陸同知,勉強安撫住。

翌日,天放晴,冷風簌簌。

早起出門洗漱時,謝見君就覺察出一身寒意。

大福賴在被窩裡哼哼唧唧地不肯起,還拽著雲胡,非要同自己一道兒窩在床上,謝見君給倆人灌了熱騰騰的湯婆子塞到腳邊上,又給火爐中添了新碳。

“幾時了?”暖烘烘的被窩裡探出個毛茸茸的腦袋,雲胡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啞聲問道。

“快辰時了。”謝見君俯身挨個貼了貼臉頰,“我跟王嬸兒說了,等下讓她把早飯端到裡屋來,今個兒天冷,就彆出門了。”

“阿爹,我一刻也不想跟被窩分開。”大福縮成了小豆包,窩在雲胡懷中,悶悶說道。

“小兔崽子……”謝見君笑罵了一聲,上前掖緊了被角,才冒著寒風出門上衙。

日頭一上來,鋪在地上的雪便陸陸續續地消融。

陸同知心急,將將晌午過半,就拉上謝見君往府城東麵去。

先前因著連綿幾場大雪,他將匠人們都遣散回家。

這雪一停,二人剛到學府門前,就被前來打探消息的農戶們團團圍住。

“知府大人,陸大人,咱們這屋子還蓋不蓋了?”

“下雪我們也能乾,這快要年底了,我家婆娘和娃娃還等著俺往回拿錢呢!”

“俺們就想再賺點錢回家過年,兩位大人,您們行行好……”

謝見君原是不想讓匠人寒冬臘月,飄著雪花在外麵乾活,受不住他們熱忱的請求,隻好頷首應許,轉頭囑咐陸同知,再找幾個會做飯的婆子過來,灶火上要一整日煨著熱水,給大夥兒暖暖身子。

陸同知爽快應下,臉上是遮掩不住的喜色。

那匠人們得知自己繼續乾活,每日有飽飯吃,還有錢拿,個個也喜不自勝。

謝見君見勢,也不好再加以阻攔,便將營建學府一事兒全然交給陸同知去處理。

這人雖性子直來直去不懂變通,卻是個真正為甘州百姓著想的好官,有他在這兒坐鎮,定然不會虧待了乾活的匠人們,也不會容人在其中動歪心思,對蓋學府要用的東西偷工減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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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同知一心撲在學府上,婉拒了謝見君一道兒返城的邀請,直言要在這兒搭帳篷,與匠人們同吃同吃,學府一日不完工,他便一日不回府衙。

“那陸大人照顧好自己身體。”謝見君拗不過他,臨走時不放心又叮囑了兩句,才離開。

走出老遠,他掀開門簾,朝著身後望了一眼,陸同知指揮著匠人們搭棚子抬東西,忙得熱火朝天。

“主君,這位陸大人可真是個好人。”李大河出聲感歎道。

“是呐,若不是他一直跑前跑後地忙後,這蓋學府,還不知何時能提上日程呢……”謝見君斂回眸光,心道這學府石碑上不能隻記捐助的商戶們,還得給陸同知留一處地兒,凡是之後入學的學子們,都得記著他的這份恩情。

“還是主君慧眼識人,才給了陸大人施展抱負的機會……”李大河一碗水端平,稱讚陸同知的同時,還不忘誇誇自家的知府大人。

謝見君抿了抿嘴,掩住%e5%94%87邊的笑意,將門簾放下來,“大河叔,咱們回城去趟文誠書院,瞧這時辰,滿崽該下課了。”

“哎好。”李大河揚鞭,馬不停蹄地驅車趕往了書院。

馬車趕到時,書院還沒有散學,謝見君等在門口,聽著書院中朗朗的讀書聲,“也不知道這讀書聲裡,有沒有滿崽的一份……”,他笑眯眯地同身邊的李大河說道。

“小公子一向刻苦,此時定然在學齋裡念書呢。”李大河順著他的話接了一句。

“也是,我近日瞧著他消瘦了些許,想來是念書辛苦,等下接到人,咱們繞路到春華樓,買他愛吃的醬燒鴨去。”謝見君合計道,左右現下時辰還早,耽擱些也無妨,等到了春華樓,再買上幾記點心,帶回去給雲胡和大福,讓一家人都樂嗬樂嗬。

“小公子若是知道主君這般記掛著他,肯定是得高興壞了。”

二人閒聊著,書院外傳來沉悶的梆子敲響的聲音,該下課了。

謝見君背手而立,翹首以盼。

接二連三有學生們背著書袋從書院中走出來,見著他們的知府大人等在門外,便壯著膽子,上前同他作揖打招呼。

謝見君一一回應,還問起了膳堂的事兒,得知近日來膳堂嬸嬸的手抖已經治好了,每次打飯的分量都給得足足的,他低眸輕笑,“那便好…”

這等來等去,等到再沒有學生出入書院,還沒瞧見滿崽的身影,謝見君有些納悶,他讓李大河在門口瞧著,自己入了學齋。

每日散學後,夫子們都要留下備課,謝見君直接找上負責滿崽學齋的周夫子。

得知謝見君其來意,周夫子更是不解“知府大人,小半月前,謝書淮便以身子不適請假了啊?還有他家中哥哥一起呢”

身子不適?謝見君想起昨日還見滿崽上躥下跳的歡%e8%84%b1模樣,哪能瞧出有半點不適?還有昌多是怎麼回事?讓他們倆一道兒來學院上課,怎麼還興一道兒逃課?

他壓下心中的慍怒,麵帶歉笑道:“勞夫子上心了,近些時日,本官忙於政務,倆孩子都是內子在管教,許是怕我分心,沒同我說罷了。”

“知府大人勤政愛民,自當是要忙碌些的…”周夫子沒覺察出謝見君的不對勁,自顧自道,還從書案中抽出一打紙,“知府大人既是來了,我這有幾日的課業,麻煩您帶給謝書淮,他若身子好些了,就補一補功課,歇了這小半月,較旁個學子已經落下許多了。”

“夫子放心,我會讓他明早,%e4%ba%b2自將功課送到您手上!”說這話時,謝見君雖是笑著,牙根卻咬得極緊。

周夫子張了張口,正想要說還是保重身體要緊,晚些交也無妨時,人已經不見了影兒。

“看不出來,這位知府大人還是個急性子呢……”他低聲嘀咕了一句,垂眸繼續批改著學生們的課業,

剛邁出學院門口,謝見君斂了笑意,麵色登時就陰沉下去,他一把掀開門簾,隻身悶進了車廂裡,那力氣之大,險些將馬車的門簾給扯下。□思□兔□在□線□閱□讀□

少頃,隔著厚重的門簾,李大河聽著車廂裡悶悶的說話聲,“大河叔,回家。”

李大河雖不知發生了什麼,但沒接到小公子是事實,他不敢問還去不去春華樓買醬燒鴨 ,忙不迭驅趕著馬車往家裡走。

一路上,謝見君都在勸服著自個兒,這小孩子嘛,還能沒有個貪玩的時候?夫子的課枯燥乏味,他都是清楚的,偶爾貪懶,有那麼一天兩天不想去上課,也能理解,尤其是大冬日,被窩裡那麼暖和,硬生生爬起來,的確困難,更何況,從前見寧也常逃課,老師的電話打到家裡來時,他還幫著瞞過,如此一來,謝書淮隻半個月不去上課 ,並非不是什麼不能原諒的大事兒。

這般想著,等到了府門口,他一連吐出好幾口濁氣,才整了整壓皺的官袍進門。

剛推開門,滿崽笑%e5%90%9f%e5%90%9f地撲上來,“阿兄,你回來啦!宋大哥說你和李大人去看學府了,怎的這麼晚才歸?”。

“路上擁堵,耽擱了點時間……”他眉梢微挑,勉強扯出一絲笑意,“你從書院回來了?”

“對、對呐,”滿崽一怔,眸底掠過一抹不自然。

但就這點細微的不自然,也被深知自己一手帶大的崽子是個什麼性子的謝見君,麻利地捕捉到了,他不動聲色地看向昌多,

“昌多你呢,也是從書院回來了?”

被喚道名字,昌多下意識地望了眼滿崽,二人視線短暫一碰後,他小心翼翼地頷首。

“好,挺好…”謝見君腦袋裡那根名為“理智”的弦應聲繃斷,他上前捏住滿崽的後襟,拎著往臥房走去。

滿崽不明所以,但直覺告訴他,這裡麵肯定不是什麼好事兒,果不然二人臨到門口時,他家阿兄回身衝著昌多,語氣不善道:“你也給我進來!”

昌多不敢多作耽擱,趕忙小跑著追上去。

臥房裡,

謝見君抱臂踱步於站的繃直的二人之間,“都去書院念書去了?”

滿崽不曉得是不是自個兒逃學的事情敗露了,悶著頭不搭話,隻極其輕微地頷首。

昌多更是低垂著眼眸,死死盯著腳上的棉鞋,既不說是,也不說不是。

“行……”謝見君簡直氣笑,將倆小隻都丟去了牆邊麵壁,“什麼時候想好了,什麼時候再同我說。”

說罷,他從書櫃裡拿出一本滿崽的畫本,兀自有一搭沒一搭地翻看起來。

不多時,雲胡氣喘籲籲地推開臥房門,

“發、發生什麼事兒了?”

他聽李大河說,謝見君去文誠書院沒接到滿崽散學,這會兒正生氣呢,連忙將還沒玩夠,鬨著不肯回家的大福,交給王嬸子,自己一路疾馳回來。

謝見君倒了杯熱茶,上前給他撫了撫後心,待小夫郎喘勻了氣,便冷聲道:“你讓他們倆自己說,今個兒去哪兒了?亦或是交代交代,這小半個月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