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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見君調兵去朝河山,與馮之越彙合。

往朝河山走的路上,他閒來無事,便跟陸同知閒聊起曲蘭縣的情況。

“大人,這曲蘭縣算是甘州較為窮困的縣了,百姓日子不好過,年底的稅款也多有拖欠,數年來還一直災禍頻發,前些年走山,當時一整個村子都被埋了,後來陸陸續續地救出來一些人,有的安置在附近村子裡,有些就不知去向了。”

“那馮之越是什麼時候上任的?”謝見君追問道。

陸同知略一斟酌,“大抵就是走山之後的第二年,至今約摸著也有個四五年了。”

“嗯……”謝見君應了一聲,還想再問問旁的,冷不丁從一旁的林子裡鑽出個頭發花白的老嫗。

“大人,求您為老身做主呐!”

謝見君眼疾手快地扯緊韁繩,才沒讓馬從那老嫗頭頂上越過。他翻身下馬,上前搭了把手,把老嫗扶起來。

“大娘,是家裡發生什麼事兒了嗎?”

“這……”老嫗一怔,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枯瘦如柴的手指扣得他有些疼,“大娘,有事您儘管開口。”

老嫗哭哭啼啼地說了些許,都是曲蘭縣當地的土話,謝見君聽不太懂。

經底下人翻譯才知,是村裡有農戶,霸占了這老嫗家的田地,種了自家的糧食還不給錢,老嫗氣不過便告到了村長處,村長見她孤身一人又撈不著什麼好處,自然不肯管閒事,她是去山上摘果子,途徑看到有衙役經過,才想著過來尋官老爺,給自己討個公道。

得知了事情經過,謝見君招來兩名府役,讓跟著老嫗,去村裡找村長處理占地的情況。

等府役將老嫗扶走,他招呼隊伍,繼續前行。

結果沒走出個幾丈遠,又蹦出來個三四歲的稚童,淚眼汪汪地站在路中間,哭喊著要娘%e4%ba%b2和爹爹,謝見君無法,又隻得讓人去幫著找找。

這一來二往,中間便耽誤了時辰。

他加快腳程,往朝河山匆匆趕路。

可誰知,一路上仍不斷有農戶出來攔住他們的去路,求的都是些%e9%b8%a1毛蒜皮的小事兒。

這一個兩個,謝見君當他們是想借機給自己鳴冤,都派府役過去調解幫忙,可人一多,他便覺得奇怪了,好似這些人是在故意擋路,不讓他們去朝河山。

他乾脆將陸同知留下,一件件地登記農戶們想要鳴冤的事兒,凡事輕者,皆上報給馮知縣,交由他去處理,事態嚴重的情況,就留作剿匪回來,知府升堂辦案。

如此,都安置妥當後,到朝河山還是遲了小半個時辰。

馮之越在山下等得百無聊賴,好不容易才將人盼來,便是忙不迭上前給謝見君牽馬。

“知府大人,我等已經都安排人,將朝河山圍住了!彆說是山匪了,一隻飛禽鳥獸都逃不出來!”

謝見君聽著他這些誇誇其詞,抿了抿嘴,命人先去砍了幾株護山棘,這護山棘多長於山間和懸崖峭壁之上,其枝乾上多有尖刺。

他帶兵悄默聲地摸上了山寨,將周圍幾處出入口都拿麻繩捆上護山棘,而後一聲令下,帶刀的兵丁們一股腦地湧入山寨。

山匪們似是早得了消息,就等著兵丁們攻進來,兩方陷入了膠著的交戰中,謝見君被宋沅禮的家丁護在身後,看著眼前這幫,馮之越口中無惡不作的山匪,眉頭不由得緊皺起來。

饒是先前沒見過山匪,他也從前世的電影電視劇中瞧過幾眼,哪個山寨蓋得這般破破爛爛,四處還種了糧食蔬果,那山匪身上所穿衣物都是乾農活時才穿的粗布麻衣,就連用的大刀,也都像是拚湊起來的農具。

倒是這些人是真有兩下子,領頭的那個大當家,身手利落得很,一瞧就是練家子,這點,馮之越倒沒說錯。

但再厲害,也比不得訓練有素的兵丁,因著早先便接了命令,此次剿匪,以將人拿下為主,儘可能減少傷亡,他們把人撲倒在地,將其擒獲後便停了手。

不多時,局勢就已然傾向謝見君這邊,可唯獨那大當家,一直頑固抵抗,撲上前去想要製服他的兵丁們,都被他一腳撂開,好些受了不輕不重的傷。

謝見君搭弓,一箭射到他腳邊上,待他發怔片刻,第二隻飛出的箭矢打掉了他手中看起來像獵戶打獵時用的長刀。

長刀“咣當”一聲落地,山匪雙拳不敵四腳,最終敗下陣來。

剿匪塵埃落定,謝見君放下手中的長弓,厲聲道:“都綁起來,押回府衙候審!”

話音剛落,“大人,不好了!”

剿匪時不見人影的馮之越忽而又不知道從哪兒冒了出來,急慌慌地小跑到跟前,指著山寨外,驚呼道,“大人,這寨子外麵,不知何時來了好些農戶,他們一個個都拿著棍棒刀鏟,跟我縣衙中的捕快們起了衝突,高喊著要咱們放人呢!”

“放人?放什麼人?”謝見君麵露詫色。

“讓咱們放了這山寨裡的人!”馮之越磕磕絆絆道,一口氣壓在%e8%83%b8口,沒喘勻和,半刻才繼續說,“他們還把陸大人也給綁了!”

第134章

謝見君微眯了眯眼,往朝河山走的那會兒,頻頻有農戶出來擋路喊冤,他就把陸同知留下,幫著村民處理家長裡短,怎麼會被綁來這裡。

他命兵丁們繼續捆人,自己則跟著馮之越身後,出了山寨。

果不然瞧著農戶打扮的人,一個個提著鐮刀鋤頭,團團圍在山寨門口,領頭的年輕壯漢,高舉著柴刀,放聲吆喝,“把寨子裡的人都放了!”

“我不放,又如何?”謝見君背手而立,絲毫沒有被眼前這陣仗嚇到。

衙役們見他出來,手持雁翎刀,紛紛向兩側讓開中間一條路。

“大人,您瞧瞧,就是這群刁民,咱們費心費累地上山剿匪,這些刁民非但沒有感激之情,還嚷嚷著讓咱們放人,簡直就是不知好歹!”馮之越躲在他身後,一個勁兒地吹耳邊風。

謝見君回身睨了他一眼,而後又轉頭看向村民,“你們要乾什麼?”

“快點把人放了!否則,你們今日誰也彆想下山!”壯漢領頭,村民們齊齊高呼,“放人!放人!”

“你們不要命了,膽敢威脅我們知府大人!小心知府大人治你們的罪,阻礙朝廷辦案,那可是重罪!”馮之越挺直了%e8%83%b8膛,理直氣壯地斥責道。

“連老天都不讓我們活,誰還在乎知府大人治罪,大夥兒說說看,是不是這麼回事!”壯漢一臉的無所畏懼,連帶著身後的村民也跟著起了勁兒。

陸同知被布條塞住口,使勁地“嗚嗚”了兩聲,終於將眾人的眸光吸引到自己身上來。

“除去陸大人,跟你們回村的府役,你們弄那兒去了?”謝見君凜聲問藏在人群裡那幾個攔路的村戶。

“都都都、都讓我們給弄死了,你們要是再不把寨子裡的人給放了,我們連這個,也一並給弄死!”壯漢將陸同知扯到跟前來,梗著脖子威脅道。

謝見君瞧著他兩股戰戰,搭在陸同知脖子上的鐮刀都快要抖出來殘影,哪裡是能乾出殺人的事兒來。

他清了清嗓子,假作不在意的模樣,開口道:“人,我是不可能放的,你們若執意如此,那就繼續吧。”°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說罷,他又看向了陸同知,“陸大人,此番委屈您了,您放心,待您死後,這些您對動手的人,連同他們的父母,孩子一個也跑不掉,本官都會讓他們一道兒下去陪著您。”

末了,他揮了揮手,讓兵丁們將綁好的山匪,押出了山寨。

前來鬨著要放人的村民們,麵麵相覷,一時不知道謝見君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這可是活生生的一條人命呐,他一個知府大人,說不要就不要了,怎麼還讓他們的家裡人陪葬呢。

可、可真要讓他們去殺人,他們哪裡下得去手,先前的府役不過都是被打暈了而已,就扔在村長家的柴房裡,由石頭幾人看顧著。

他們帶著陸同知過來,是曉得他官階高,想以此要挾謝見君,可誰知人家根本不在乎。

陸同知也沒想到,自己就這麼被謝見君放棄了,他又氣又惱,偏偏嘴裡塞著布條,半個字也說不出來,隻能乾“嗚嗚”,可現下,誰還理會他!

“還不趕緊把刀放下!跑這兒來鬨什麼!”被扭著胳膊押送出來的大當家忽而出聲怒斥道。

村民們齊齊看向他,“連哥……雲山呐……”

連雲山彆過臉去,惡狠狠地瞪向謝見君,“一人做事一人當,曆年來的賑災糧是我搶的,跟他們沒關係,反正走山之後,我家裡人已經都死光了,隨便你們怎麼牽連,大不了腦袋一落,碗大的疤!”

謝見君原本就有些懷疑,這莫名其妙出來的山匪,興許就是當年走山之後,不見蹤影的那些人,如今聽連雲山一說,果真驗證了自己的猜想,隻是聽著這話,好似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你搶賑災糧,如今還搶出底氣來了?你知不知道,你把糧食搶走了,那些受災的農戶們,他們吃什麼喝什麼?”

“大人,不是您想的那樣,連雲山是活菩薩,這些年,若是沒有他和手底下那些人的救濟,我怕是早就餓死了!”攔路的老嫗驟然開口。

“是啊,大人,他們不是壞人,他們搶賑災糧都是為了我們呐!”

“您不該抓他們!您要抓,就該抓那些貪汙受賄的狗官,連雲山也是被逼無奈!”

村民們陸陸續續地給山匪們求情。

“大娘,當年我們村走山遭了難,若不是你們好心收留,我等根本活不下來,你們彆向他們這些不做人事的狗官求情,他們隻顧著斂財聚富,不會管你們死活!”

謝見君嗤笑一聲,不怒反笑道:“連雲山,你說這話前,摸過自己的良心嗎?不管你們死活,還給你們送賑災糧?若不是知道朝河山有山匪出沒,怕村民受其迫害,本官何必大老遠帶人來跑這一趟?”

連雲山被說得啞了聲,但仍是一臉的不服氣模樣,“你少在這兒裝好人了!當年走山,我們一整個村子都被石頭埋在下麵,沒吃沒喝,好些人到最後都是活活餓死,疼死,那時候,你們這些狗官在哪兒?!”

“你彆胡說!”陸同知終於吐出了口中的布條,連忙解釋道:“當時的曲蘭縣前任縣令,立時就帶衙役上山營救了,那會兒訴災,佟知府還撥了賑災款!”

“呸!”連雲山往地上狠啐了一聲,“不過是一群人上來裝裝樣子,回去好交差罷了,我們這些活下來的人,家也沒了,%e4%ba%b2人也沒了,他們隨隨便便地將我們丟在一處空地上,任我們自生自滅,什麼狗%e5%b1%81賑災款,老子連個銅板都沒見著,若不是實在混不下去,我們怎麼可能會山上做土匪。”

雙方一對質,這事兒就變得蹊蹺起來。

謝見君聽陸同知提過,走山是五六年前的事情,真要追溯,怕是連當時的縣令,都已經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