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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鷸蚌相爭,最終獲利的,都是飽受災禍折磨的百姓。

“下官自知有罪,特來向知府大人請罪!”陸同知於堂前,行叩拜大禮。

謝見君擱下手中的筆,抬眸看向他,“陸大人,何來請罪這一說?”

陸同知被問的啞聲。

之前是他錯怪了謝見君,以為剛上任的這個年輕官員,就是唯利是圖的奸佞小人,卻不知人家既聰慧又有謀略,隻數日光景,就扭轉了自己奔波小半年未曾改變的局勢,實在是令人欽佩!

他屏息凝神,正色道:“下官那日在知府大人麵前失了分寸,未經查證事實真相,便貿貿然唐突了大人,還請大人降罪!”

謝見君眼神中逶著一絲無奈。

他聽說陸同知這些天一直遊走於商會和糧商之中,意圖勸他們降低糧價,雖碰了無數次壁,但始終沒有放棄。

後來又聽人說,剛開始收糧的時候,陸同知擔心官府後麵會以更高的糧價出售,便自己掏錢收了一些,都分去給了烏衣巷那些沒錢買糧食的災民。

如此看來,這人倒也是心係百姓,隻是在這件事上,用錯了法子。

他上前將陸同知托扶起來,笑眯眯地溫聲道:“若是給陸大人這樣為民行事的人降罪,本官怕是要愧對聖賢了,再者說,陸大人,您也是為了百姓,既是如此,那何罪之有?”

陸同知怔住,他瞪大了眼眸,一時之間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佟知府在時,因著稅收一事,他二人在堂前大吵了一架,自此自己就被架空了,成了這知府府衙中可有可無的存在,他還以為這回得罪了謝見君,腦袋上的這頂官帽就要保不住了,誰知這知府大人竟是如此的寬容大量,他肩背躬得更深,恭敬拱手道:

“謝知府大人不存芥蒂,捐棄前嫌,下官必將輔佐大人治理好甘州,還百姓一個安居樂業!”

這一次行禮,無外乎旁的,全全是他的心甘情願。

“陸大人莫要行此大禮,將城中糧價打壓下來一直是您的夙願,托您的福,現下這百姓對府衙讚不絕口,之後管轄甘州,還得仰仗陸大人您的支持了。”

隻這一件收糧的小事兒,能收攬到從四品的同知,謝見君自覺來甘州上任的第一把火,燒得還算是有所收獲。

————

這陸同知剛退下,又有商會的小廝來報,說是會長陳然在春華樓設宴,想請知府大人前去一敘。

這等鴻門宴,謝見君心裡清楚,定然是陳然見城中糧價連連下跌,自個兒又舍不得往外吐錢,沉不住氣了。

正巧他也想會會這個陳然,便欣然前往。

想來陳然能坐上商會會長這個位置,也是有點本事傍身的,這不剛入席,就連敬了三盞酒,嘴皮子一張一合,從相貌到學識,無一沒有他誇不出口的話。

謝見君老神在在地拈著茶杯,聽他在這兒吹捧自己小半刻,才進入了今日宴會的正題。

“知府大人,小的今日請您前來,實則是為了咱們城中的商戶,您也知道,自打官府開始賣糧,咱商戶的日子可不好過啊!”陳然苦口婆心,單單瞧這為難的語氣,這卑亢的姿態,還以為他多替糧商著想呢。

謝見君擱下手中的茶杯,裝作自己聽不懂的模樣,淺聲道,“陳會長,您底下的商戶,糧食該怎麼賣怎麼賣,不用非要跟著我的售價來,這官府嘛,總是要考慮到百姓的溫飽,您說是吧?”

“小的明白知府大人仁善愛民之心,隻是您要考慮百姓溫飽,也不能斷了商戶的絕路啊,這商戶也是百姓,家中也有一家老小嗷嗷待哺,要照料呢!”陳然不曉得這知府是真傻還是裝傻,又被家中囤積的糧食急昏了頭,說起話來也禁不住亂了陣腳。

“陳會長……”謝見君淡淡地睨了他一眼,“這麼重的帽子,可不敢隨便往人腦袋上扣,本官何時斷過商戶的絕路?糧價是他們漲的,糧食是他們運來的,本官為了幫商戶們消化囤積的餘糧,前些日子,可是以一百五十錢一鬥的糧價收糧呢。”

這話聽著像是受了委屈,但卻是在提醒陳然,那些漫天要價的糧商,之所以走到如此困境,全是因為他們咎由自取。

陳然一陣心悸,被謝見君噎得開不了口,他本是想勸這知府大人高抬貴手,莫要為難他們這些討生活的商戶,甚至還帶了銀兩過來,想著隻要塞足了銀錢,就沒有辦不成的事兒,現下,這還叫他如何敢拿出口。

謝見君見陳然額前都冒起了汗,便體貼道:“本官實在體恤陳會長有為百姓請命的心意,今日既是吃了您的酒,那不如這樣吧……”

陳然當是以為他有鬆口之意,登時就打起精神,靜等著謝見君發話。

“這糧商的糧食,可是不好賣了?”

“哎哎,是!”陳然連連點頭,心底倏地燃起了極大的期望。

“本官著人了解了一下,這下麵村子裡,吃不上飯的農戶還數不勝數……”

陳然隱隱有幾分不祥的預感,他不敢再應聲。

然謝見君也不在意他的回複,自顧自地說道,“我看不如由陳會長,您做個主,讓商戶們將賣不掉的糧食,捐助給受旱災嚴重的村子,您也是糧商,該是明白的,糧食這東西,擱糧倉裡可存放不住,你放心,屆時本官派人去送糧食,會特地跟農戶們說清楚,也好讓他們都記著您給的情分,如何?”

謝見君說的輕輕鬆鬆,甚至字字句句,聽上去都是在為陳然著想。

瞧瞧,我這將捐助糧食的大功勞都已經讓給你了,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陳然猛地打了個激靈,突然明白了謝見君坦坦蕩蕩來赴宴的目的,他隻覺得一盆冷水,當頭潑下,連帶著先前燃起來的那點期望的小火苗,一並都給澆滅了。

第132章

陳然幾乎以為自己聽岔了,他定定地看著,說完這話便眼觀鼻鼻觀心的謝見君,少頃,半張的口才微微闔上。

他此番在春華樓設宴,原是想讓謝見君就此收手,彆跟他們這些商戶搶生意,這事倍功半的買賣,做起來能有個什麼勁兒?可非但沒如了自己心願,反倒還被人家輕飄飄的幾句話,給訛了糧食去。

陳然一陣氣憋。

誰在乎那群刁民記掛的情分,又不能當飯吃!

心裡雖是這麼想的,但話不能這麼說,他強壓著心中的慍怒,臉頰勉強扯出一絲笑意,“知府大人既然以身作出表率,我等必不辜負您的期望,不過就是各家出一些糧食罷了,能幫知府大人您排憂解難,亦是我等之殊榮,”

謝見君漫不經心地揮揮手,似笑非笑道:“陳會長有此慷慨奉獻的覺悟,本官也不好阻攔,本官和甘州百姓都會知陳會長這情分!”

“應該的應該的”陳然訥訥乾笑,險些一口氣沒提上來,心道自己不過客氣一二,這初生牛犢表麵上油鹽不進,要起東西來,竟是一點都不含糊。

他決計明日先去找錢閔商量商量,最好能摸清楚這謝見君,到底是個什麼來頭,先前佟知府人在時,隻肖得把錢送足了,便是什麼都不管,哪裡像這小子,變著法地折騰。

謝見君瞧著他一雙精明的眼眸,滴溜提溜四下亂轉,就知道他又在琢磨什麼旁的鬼主意,故而清了清嗓子,提醒道,“陳會長既是已經應下,那本官便在府衙裡靜候這好消息了,隻是時間緊迫,還望陳會長早些安排。”

“是是是,大人給小的兩天時間,小的這就回去召集糧商!”陳然打著哈哈,陪笑道,轉頭看桌上沒怎麼動的佳肴,登時就沒了胃口,借著商會中還有諸多公務,不便多留的由頭,起身就要告辭。

謝見君這趟過來,也不是真的來赴宴,陳然一走,他讓宋岩將沒動過的菜都打包送去烏衣巷,隨即也跟著要回府衙。

“知府大人,請留步。”春華樓的掌櫃小跑著追過來,將油紙包的點心奉上。

“掌櫃的,這可使不得。”謝見君婉拒。

“一點心意,大人還請收下。”掌櫃堅持,將點心往前推了推,“原是我們酒樓,近些時日也因著高價糧舉步維艱,幸而有官府賣的糧食,才解了燃眉之急,特此想來感謝大人此舉實在英明!”⊥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謝見君怔了怔,緩聲道,“你們做買賣的也不容易,但官府的救濟糧要先緊著城中百姓和災民。”

掌櫃的連忙拱手,“大人您說的是,小的心裡清楚,隻是想謝謝您願意出手相助,救百姓一命!”

謝見君莞爾輕笑,繼而回禮道,“您過譽了。”

————

酉時散班,

他將春華樓掌櫃送的點心,帶回去給雲胡,順道犒勞了一番,辛辛苦苦跟著忙活了大半月的兩小隻。

“哪裡來了這麼多的糖葫蘆?”剛進門,便瞧見矗立在簷下的稻草棒,謝見君腳步頓在原地,揚聲道,“雲胡,你們今個兒將糖葫蘆的攤子給包圓了?”

雲胡從灶房裡探出半個腦袋,“今個兒出去買東西,一大叔塞給我的,跑得可快了,昌多去追,都沒追上!”

“阿爹,給你吃!”大福一手一串裹著厚實糖衣的紅果子,顛顛兒地迎上前來。

謝見君半蹲下`身子,濡濕手巾,給他抹了把沾滿糖稀的臉頰。

“大叔,壞人!不賣給我們糖葫蘆,還罵阿爹……”大福憤憤道,小粉拳緊攥在一起,分明是生氣,卻瞧著可愛極了。

“謝瑭,不許胡說!”雲胡皺著眉頭,出聲嗬斥道,截斷了大福後麵的話。

“大福沒亂說話”謝瑭委屈巴巴地勾著手指囁嚅道,他嘴一癟,豆大的淚珠順著眼眶,吧嗒吧嗒往下砸。

“雲胡,發生什麼事兒了?”謝見君疑惑問道。

“沒什麼,你彆聽大福亂說。”小夫郎神色不自然地躲開他的眸光,轉而又回了灶房。

“大福乖,阿爹給小叔叔買了豌豆黃,去找小叔叔要吃的吧。”謝見君將大福哄走,輕手輕腳地邁進灶房,果不然見雲胡係著圍裙,站在灶台前發愣。

他猛地從背後將人一把抱住,嚇得小夫郎一激靈,回過神來,就把他往門外趕,“都累了一天了,還不趕緊進屋歇著去。”

“跟我說說,怎麼回事?”謝見君黏黏糊糊地賴著不走,像極了拚命尋求關注的毛茸茸大狗子。

雲胡拗不過他,又趕不出去,半晌,斟酌著囁嚅道,“前段時日,我帶大福上街買糖葫蘆,沒買到……”

“是高價收糧的時候?”謝見君將人掰正身子,腦袋抵著腦袋,輕聲問。

雲胡微微頷首,“那會兒他們也不知道實情,就念叨了兩句不太好聽的話,讓大福聽了去……”

謝見君心中堵著一口濁氣,吞不儘吐不出,他摩挲著小夫郎柔軟的臉頰,啞聲道,“這種事兒怎麼不同我說呢?”

收糧的事情做得如火如荼,他每日散班回來,見著的都是雲胡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