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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帶著沉重木枷之人,應是他在宿州遇到的那位牟利私鹽的舉子。

“乾什麼不好,非要販私鹽,這不是找死嘛!”

“放著好好的舉人老爺不做,動這些個歪心思,都說讀書人清貴,我看就是假清高,一整個人都鑽錢眼兒裡去了,啐”

聽著路邊看熱鬨的百姓的斥責嘲弄。

他愈發確認方才披頭散發的人就是那舉子,怕是入上京時,他所在的商隊被官府的人給查了去,這下子不但要剝奪會試資格,還得革去舉人稱號,至於怎麼發落,亦有律法規定,當真是為一時利益,竹籃子打水一場空。

他唏噓一聲,加快了回會館的腳步。

進門時,聽滿崽纏著雲胡鬨騰著也要去書院讀書。

謝見君展顏一笑,回來路上,他尚且擔心滿崽不肯去,定要好好鬨上一通性子,才能同他說得通,這下好了,都不用想法子哄騙了,自個兒就巴巴地往書院的火坑裡跳。

他把小家夥提溜到跟前來,溫聲道,“你不是想去書院讀書嗎?改日我就送你去百川書院,讓你跟子彧作伴兒去。”。

“真的嗎?阿兄,你真的要送我去書院?”,滿崽臉頰上的喜意遮不住,得了應許後,還假惺惺地惋惜道,“阿兄,你不能再教我讀書,好可惜呐。”。

謝見君笑而不語,在衢州學府讀過一年多裡,學齋裡夫子教導學生的手段都領略個遍。小崽子眼下盼著想逃出他的五指山,但沒能意識到,這“五指山”畢竟是他阿兄,同夫子相比,到底是心軟許多,隻待他一猛子紮進學堂裡,就知道誰更嚴厲了。

將高興得合不攏嘴的小崽子丟到一旁,他拉著雲胡,說起了正經事兒。

“我今日去尚書府拜師,先生說舊友在城中有一處閒置的小宅子,讓咱們明日去瞧瞧,若是合意,便可收拾東西住進去。”。

“那、那自然是好、可、可咱們不能白住、”,雲胡聽後並未見有多高興,他縱然愚笨,但也能看出這是那位大人在拉攏他家夫君,故而不免有些擔心,謝見君從農家子走到今天這步不容易,若是一不小心著了心懷叵測之人的道兒,可是要吃大虧。

“不急,明個兒先去看看,我往回走的路上,將咱們手裡的銀錢都盤算了一番,除去舉子每月三兩的膏火銀,還有年底宋家的五成田稅,再加上咱們這些年賣豆腐手裡攢下的銀錢,也有不少,買下一個宅子是有些緊張,但租還是能租得起,若是能住得稍稍舒服些,這錢就不算是白花……”。

雲胡聽謝見君一分析,訥訥地點頭,似是想起什麼來,他忽而壓低聲音,“滿崽、滿崽上學一事兒、是不是也是那位大人幫的忙?”,他之所以這般猜測,也不無道理,前日季宴禮說起百川書院招小哥兒時,謝見君還是一臉為難模樣,隻今日拜完師,連宅子同滿崽上學的事兒便都迎刃而解了。

果不然謝見君瞄了眼,趴在床榻上數自個兒小金庫的滿崽,低低地道了聲“是”,見小夫郎滿目愁容,他抬袖拂去他眉間的“川”字,“沒事,一切都有我呢。”。

話雖這般說,但雲胡心頭的憂慮並未消減半分,夜裡還夢見謝見君被那位大人連累下了大牢,嚇得他半夜起來,跪在窗前向神明祈禱了好些時候,早起時眼圈黑得似是被人惡揍了一圈,浮腫得不成樣子。

等秦師爺駕著馬車過來時,他眼眸上揉搓著謝見君特地吩咐廚房煮的白水蛋,才稍稍見好一點。

三人穿戴整齊,上了秦師爺的馬車。

一路上,謝見君和秦師爺東扯一句西扯一句地閒聊,隻覺得馬車搖搖晃晃地走了兩刻鐘,緩緩停了下來。

說是一進小宅子,實則是個呈南北布局的小四合院,迎門建素樸影壁一方,右轉至前院中,院南一列屋舍分彆為書房,會客廳和兩處臥房,其西側是雜物舍和府裡下人們的住所,即便是下人住的地方,也不輸他們在衢州時租來的那處小院,東側則又是兩間正房,以連廊銜接,繞過正房,還有一處經久沒有打理過的院落,整個四合院以青磚砌之,即便閒置了這麼多年,仍不見破敗,可見當年建造時花費了不少心思。

他們從宅子裡複又繞了出來,方才注意到,這地兒離著百川書院極近,前門是繁華的官道,後門往外走,便是煙火氣滿滿的集市,想置辦什麼東西都方便得很。

“這樣、這樣的屋舍、怕是租金不便宜吧。”,雲胡扯扯謝見君的衣袖,麵露難為情道,這可比他們預想的宅子,要好上太多了,他前兩天還偷著跟會館小二打聽過,光是會館所在的地段,一年就要三十兩銀子呢。

第87章

早先在過來的路上,謝見君便已然做好了心理準備,當下也隻是拍拍雲胡的手背,讓他帶滿崽去一旁歇著,自己將屋舍裡裡外外都看了個遍後,便尋上了一直等在門口的秦師爺,說起租金的事兒。

因著先前就得了尚書大人的叮囑,這會兒聽謝見君提出付租金,秦師爺並不意外。

他略一沉%e5%90%9f,“曉得謝解元您帶著家眷來上京辛苦,若您執意要付這掠房錢,便是一年為三十兩,您瞧著可還行?”。他合計著,這三十兩在上京算不得什麼,高門子弟在尋花問柳之巷聽曲兒,一晚上便都揮霍近百兩,但對他們這些遠道而來會試的舉人,已是咬咬牙才能勉強接受的價錢。

但謝見君隻稍稍一猶豫就應下了,這兒地段實在是好,他若是去牙行,一年三十兩的掠房錢,怕是要被支出皇城五裡開外了。

利落地起草了租賃的契約書後,他同秦師爺約定好付這掠房錢的日子,轉而接過沉甸甸的黃銅鑰匙,熱熱鬨鬨地回會館裡收拾好家當,帶著雲胡和滿崽就搬了過來。

本想留秦師爺喝杯茶,奈何他還要去百川書院幫著送尚書大人的舉薦信,故而匆匆告彆。

被打包起來的行李重新收整,這一通忙活,又是大半日過去,眼見著四合院裡有了煙火氣兒,雲胡跟著擔心了數日的愁容上終於見了笑意。

他望著眼前尚且還光禿禿需要自己費心打理的小院,隻覺得心中歡喜猶如滾滾洪水,翻湧而出,其實不然,隻要有謝見君在身側,即便是住在福水村那樣的破舊草屋裡,他亦是覺得滿足。

“如今有田稅的五成分成和膏火銀,咱們來上京就不做豆腐了。”,剛搬完行李的謝見君,驟然湊過來,接過小夫郎手中的掃帚,將自己打從衢州走,就一直在考慮的事兒,莞爾說給他聽。

“誒?”,雲胡微微一怔。

“這幾年,我在外求學,家中事兒都是你在操勞,現下也該休息休息了,左右日子不會比眼下過得更差,雲胡,你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兒,有我在,不用再擔心吃飽穿暖的生計了。”,謝見君誠懇道。

做豆腐不是什麼輕鬆的活計,二人每日卯時就得起,從磨豆腐到煮豆漿,忙忙碌碌一兩個時辰,他去學府上課,雲胡留在鋪子裡招待客人,他回來得晚些,小夫郎還要自己收拾一天用下來的雜物,酷熱嚴寒,不曾有一天歇息過,這些辛苦,他都看在眼裡,故而決定帶他們一起來上京時,就想著抽機會同雲胡細說,碰巧得了機會能在上京落腳,他便將自己心中所想,皆娓娓道來。

乍一說能做自己喜歡的事兒,雲胡一時沒回過神來,半晌,才懵懵地點頭。

“我能種花嗎?”

“可以……”

“我能在這兒開一片菜園子嗎?”

“可以……”

“我能……”

謝見君出聲打斷他,“雲胡,你不需要征求我的意見,你想做什麼都可以,我作為你的夫君,應該給予你的,從來都不是允許。”。

這下子,雲胡愈發懵懂了,好半天,他臉頰上綻開了一抹如孩童般天真滿足的笑,“好!”。

————

安頓好落腳的地兒,轉日起早,謝見君將滿崽從被窩裡扒拉出來。

秦師爺已經提前在百川書院打點過。^o^本^o^作^o^品^o^由^o^思^o^兔^o^在^o^線^o^閱^o^讀^o^網^o^友^o^整^o^理^o^上^o^傳^o^

他帶著滿崽去書院時,山長客氣得很,即便知道滿崽一個小哥兒考不得科舉,隻是被家裡人送來讀書識些字而已,仍是給安排了書院裡鼎鼎有名的夫子。

夫子鋪紙,讓滿崽先行寫下自己的名字,後又考校了《三字經》等蒙學課本上的內容,小崽子雖有些磕絆,但都能答得上來。

謝見君曉得他是昨夜掌燈在屋裡臨時抱佛腳,但如今能從善如流地應對夫子,他對滿崽的表現很是滿意,尤其聽夫子誇讚字寫的好時,作為兄長,幾乎要熱淚盈眶。這一年多日日盯著小崽子習大字,任他撒嬌耍賴都不鬆口,現下可算是有了成果。

考校完學識後,便是分班,雖沒有同季子彧分在一個學齋裡,但滿崽所去的學齋裡乃是小哥兒居多,平日裡行事也更為方便些。

山長在謹慎恭謙地征求了謝見君的意見後,就讓張夫子帶著滿崽先去書院祠堂,行拜師之禮,待領了書冊,即可就能入學齋讀書。

謝見君在小崽子一步三回頭地戀戀不舍的目光中,笑著擺擺手,給他辦好了走讀的一應手續,轉身就離開了書院。

所有理應他該操心的事兒,都有尚書大人幫著操辦好,到這會兒他便心無旁騖地開始準備會試。

師文宣帶著他和季宴禮將曆年來的會試考卷都過了一遍,與同僚議事時,就讓他二人坐在屏風後聽著,議事後還要單獨行策論。

除去每隔兩日到尚書府聽學以外,閒時,謝見君拉著雲胡去茶館聽書,以此借機來了解上京現如今的局勢。

轉眼就到了二月初九,春闈第一場。

頭著前兩日剛下過一場大雪,上京寒風凜冽,砭人筋骨,連最有精神頭的滿崽都成了起床困難戶,每日雲胡要喚上好幾茬,才能將人拽起來,而後一路小跑著去書院。

謝見君先行將被雲胡一層一層棉衣裹成球的滿崽送去書院,這會試不比鄉試,不用淩晨去貢院門口排隊,故而時間上較為寬鬆些。

他吃過熱乎乎的早飯後,才將要拎進貢院的竹箱挨個都檢查了一遍。

筆墨紙硯,換洗的衣物,雲胡縫得皮氅,還有師文宣著人送來一對護膝,說是家中師母,體恤他和季宴禮大冬日入貢院會試,特地連夜縫製出來,讓他務必要帶上。

貢院隻給三根照明的蠟燭,其餘都得自行置辦,雲胡卯時就起來燉肉烙餅,連要喝的熱水,他都現煮開了倒進竹筒裡拿皮氅裹好保溫。

辰時,

謝見君背著竹箱,在門口%e4%ba%b2了%e4%ba%b2小夫郎,踏上了會試的第一場。

照例在貢院門口經搜子搜查所帶衣物,確認無夾帶後,方能放入貢院。

隻堪堪站了一小會兒功夫,他這腳下已經凍得發麻,狠跺了兩腳,勉強找回了點知覺。

依照著座號,找到了自己的號舍,巡考的衙役過來分了三根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