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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好吃。”

謝見君年長他十來歲,如何看不出他的小心思,遂鬆口道,下次再來鎮上,定少不了他的糖葫蘆。

“那雲胡呢,雲胡呢!”這小崽子也是仗義,當下就問還給不給雲胡買。

雲胡正垂著腦袋,乖順地跟在他倆身後走著,聞聲,立時抬眉,驚慌失措地連連擺手道,“我、我不用、我已經嘗過了。”,能吃到糖葫蘆是什麼味道,就算是如了心願了,他哪裡還敢再惦記。

謝見君眸光微動,瞥了一眼他緊張局促的模樣,抬袖抹去他臉頰上沒蹭掉的糖渣,輕笑著應了聲,

“嗯,雲胡也有。”

第16章

收了栗子攤兒,去他們常去的那家糧食鋪子賣了%e9%b8%a1蛋,這小布兜又添進去二十文錢,雲胡護得緊實,擱腰上拴著,貼在內兜襯布裡,生怕被鎮子上的白日鬼給摸了去,他弟弟雲鬆那般得爹娘疼愛,還因著去集市上買糖果子弄丟了五文錢挨了打呢,他雖曉得謝見君不曾惡待於他,但也不舍得他們一上午賺來的銀錢打了水漂。

這般想著,他愈發謹慎起來,時不時便四下張望兩眼,冷不丁被人拍了下肩膀,他嚇得渾身打了個激靈,立時扭頭往身後望,眼神中的怯意還未褪去,就見謝見君麵帶歉意地輕聲問起,“可是嚇著你了?”

他搖了搖頭,鬆下一口氣來,到底是自己太緊張了,揣著這一布兜的銅板走哪兒都小心翼翼的,叫旁個人看了笑話去。

但謝見君沒笑話他,仔細瞧著他不像是有事的樣兒,才壓低聲音說,“方才,我問過這鋪子裡的掌櫃,說是今年雨水多,豆子擱倉裡存不住,怕生了芽不好往外賣,遂收購的分量不多,價錢也低,等會兒咱們再多詢上幾家問問,價錢合適的話,咱就賣了去,你覺得如何?”

雲胡懵懵懂懂地點頭,他原是打算賣了豆子的錢給謝見君讀書用,他聽村裡人說,這讀書可花錢了呢。這豆子雖說是他和芸娘種的,可都是謝見君費勁巴拉收上來的,怎麼處置,自是他也能說得上話。

謝見君沒再說什麼,沿街挨個又打聽了幾家賣糧食雜貨的鋪子,各家的說法與金穀掌櫃的,差不到哪兒去,想來是今年豆子的行情不好,如今看來,彆說是收回本錢了,哪怕是他們虧著錢硬賣,人家鋪子也吃不下多少存量。

起早賣栗子得來的喜悅被當頭這一盆冷水澆滅得徹底,他輕歎一聲,心中悵然若失,本想著賣了豆子,手裡能留些餘錢好過冬,如今看來怕是難了。

雲胡瞧出他的失落,斟酌著小聲開口道,“你、你彆愁、你安心讀書、我有、我有法子賺錢。”。

謝見君展顏一笑,“無礙,咱們再想彆的辦法便是。”,他打定主意要讀書,自然不能把籌碼都壓在這點豆子上,左不過他還能跟著福生在村裡幫工,亦或是去碼頭上乾點零活貼補家用,這有胳膊有%e8%85%bf的,還能被銀錢難為得舉步維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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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糧食鋪子出來,路南側是一家青雲書鋪,謝見君就想著順道兒去問問紙筆的事兒,囑咐雲胡和滿崽在門口稍候片刻,他整了整衣衫,挺直了腰杆子,提步邁進書鋪。

聽著門口處有風鈴搖動的叮當聲,書鋪裡的小屋走出一身穿長馬褂的白發老頭,將謝見君從頭到尾粗略地打量一番後,笑得一臉褶子迎上前來,“小後生,可是要來置辦些什麼?”

謝見君清了清嗓子,“掌櫃的,晚生想買些練字用的筆墨紙硯。”

聞之,白發老頭微微欠身,將他引至一旁,指著櫃台上擺放的文房用品,同他細細介紹起來,“小後生,你瞧這四尺整的宣紙,尋常我們鋪子裡都是賣二百文一刀,您若是買得多,我這可作一百八十文一刀。”

謝見君抿了抿嘴,來時他有心理準備,這東西定然是便宜不到那兒去,但聽著掌櫃的這般說,他心裡難免顫了顫。

掌櫃的見他眉頭輕擰,一臉為難,又瞧著他一身洗得褪色的粗布長衫,袖口處縫縫補補添著碎布頭補丁,便知是寒門學子,家境算不得好,就拉著他另看一處,“我們鋪子裡還有這毛邊紙,論紙質,那必然比不得宣紙敦厚吃磨,光而不滑,但勝在便宜,二十文一刀,平日裡用來練字堪堪是足夠了。”

二十文一刀……謝見君心裡默默嘀咕起來,這毛邊紙因著是竹製,色澤呈淡黃,摸上去薄而鬆軟,眼下對於兜裡無糧的他來說,最是合適不過了。

他登時開口要了一刀毛邊紙,掌櫃瞧著他實在囊中羞澀,便說道,倘若他從鋪子裡買墨錠,就送他兩管兔毫筆,兔毫筆不值幾個錢,質地較為柔軟吸墨,也算是寒門學子常用的筆了。

謝見君拱手作揖,謝過書鋪掌櫃。待將這練字的家夥什兒都置辦齊全後,蓋房子那日得來的工錢已是花了個精光,他拍拍自己乾癟的錢兜子,心裡沉甸甸的,這剛入門便掏空了家底,往後可如何是好?

他將買來的東西小心放在身後背著的竹簍裡,正要拜彆,一青衫打扮的書生急急慌慌地掀開書鋪的門簾進來,把書箱往櫃台上一搭,“掌櫃的,前些日子我借來抄好的書,給您送回來了,您瞧著無礙,便可結算工錢了。”

謝見君腳步一頓,沒急著出門,隱到身側的書櫃旁,見這書鋪掌櫃將書生迎進屋裡來,順手招過小二,囑咐他給書生奉茶,語氣較之前於他,客氣恭敬了許多,連帶著結算給書生的銀錢都是雙手奉上。

能得掌櫃的這般敬重,想來這青衫書生是有功名傍身的,但謝見君並不在意這些,他本就不是喜好八卦之人,之所以沒走,是聽著書生說給書鋪抄書。

若是他也能給書鋪抄書,換些銀錢回來,他和雲胡手裡便能鬆快些了,況且許褚說了,他的字並不差。

書鋪掌櫃送走書生,轉頭看謝見君隻身立於門廳,身形挺拔端正,風骨峭峻,一時晃了眼,回過神來,才想起來問問他如何還沒離開,可是還有東西要買。

謝見君打心裡斟酌好字句,不緊不慢地開口道,“初聞掌櫃的鋪子裡招募抄書之人,晚生自詡一手字尚且拿得出手,不知可否為掌櫃的排憂解難。”

“這……”,書鋪掌櫃頓了頓聲道,“恕在下眼拙,敢問小後生可是有功名在身?”

“不曾。”謝見君拱手道,“晚生本是農家子,承蒙村中學堂先生厚愛,於近日方開蒙,正直家裡母%e4%ba%b2孝期,三年內不可參加科考。”

書鋪掌櫃捋了把稀疏的胡須,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他這書鋪其實並非缺抄書之人,隻不過是他想借著抄書之事,送個人情罷了,倘若將來有功名在身的書生,青雲得路,一朝翻身入了朝堂做了官,他也好跟著沾沾光。隻眼下這人,雖氣質溫潤儒雅,一身讀書人的清貴,但畢竟這個年紀剛開蒙,自然比不得那些個童生秀才,更有指望。

謝見君並非愚笨之人,見狀,便是知曉書鋪掌櫃的心思,他沉默片刻,照常行了個禮,轉身掀開門簾,出了門。

雲胡正乖順地坐在屋門外的石階角落裡愣神,滿崽依靠在他身側打起了瞌睡,因著怕他著涼,他從竹簍裡翻出今早特地帶著的夾襖,將人一整個裹在懷裡,擋住穿堂而過的瑟瑟冷風,抬眸見謝見君從書鋪裡出來,他神色惶惶地挪了挪身子,翹首問起,“可、可是都買好了?”

謝見君頷首,收斂起沮喪的心情,嘴角勉強扯出一抹笑意,“嗯,都買完了。”

“那、那就好。”雲胡眉眼彎了彎,“趁著天兒、天兒還早,咱們往回、往回走吧。”

————

回去路上,因著心裡盛滿了事兒,謝見君悶著頭,走路飛快,他步子邁得本就寬大,幾步就將雲胡甩到了身後。隻待他從憂慮的心緒中拔出身來,才驚覺自己已經走出老遠,忙不迭扭頭,雲胡背著竹簍,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小跑著追著他的步子。

他頓覺歉意,“對不起,是我走得太快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雲胡搖搖頭,他雖不知謝見君在書鋪裡發生了什麼,但也能瞧出他眼下心緒不佳,他手伸進衣袖裡掏了掏,摸出兩個油亮的毛栗子,這原是特意留著哄滿崽的,怕他一路哭鬨起來,折騰個不停,而現今他小小一人兒縮在謝見君身後的背簍裡,身上蓋著薄夾襖,正睡得昏天黑地,隻怕是到家前,都不會醒來了。

他放心地掰開栗子殼,將栗子肉遞給謝見君。

“這……”謝見君不解,溫潤的目光中帶著疑惑。

“你、你吃、是甜的。”雲胡往他麵前推了推,他懊惱自己笨拙,竟是連句像樣的安慰人的話都不會說,隻乾巴巴地低聲道,“吃甜的、高興”。

謝見君微微一怔,反應過來這小少年此舉大抵是在哄他開心。他從雲胡手裡接過白嫩的栗子肉,這栗子肉入口脆生生的,嚼起來“咯吱咯吱”,甜津津的滋味縈繞在%e8%88%8c尖,久久不散,撫平了他心中失落的情緒。

他眼眸眯了眯,喉嚨深處溢出一抹低笑,“若是一會兒滿崽醒了,鬨著要吃甜栗子,可就沒有了。”

雲胡踮起腳尖,打眼看了看背簍裡熟睡的滿崽,伸手給他掖了掖夾襖,再望向謝見君時,眸光中透著一絲難掩的狡黠,他手擋在%e5%94%87邊,將聲音放得更低,

“我們、我們不告訴他、偷偷吃掉。”

暮色西沉,縹緲浮雲間,落下一抹餘暉,少年靦腆的笑容浸潤在細碎的光影中,謝見君呼吸一滯,好似有什麼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打心底裡破土而出,細枝抽芽,嫩綠冒尖兒。

第17章

從四方鎮子上回來,已逾幾日。

尋常白日裡,福生那兒接了活,謝見君便跟過去幫著搬搬東西,搭搭屋頂,賺個二三十文,這村裡人都是緊著褲腰帶生活,出手自然趕不上老秀才許褚大方,但好在能賺一文是一文,碰上東家管一頓晌午飯,還能省下一口家裡的糧食。閒時,得了空,忙完家裡的活兒,他便窩在院子裡練字。

買來的毛邊紙雖較之宣紙,價錢上要便宜些,但這般大手大腳地拿來揮灑,到底是舍不得,他從田地裡找了塊略顯平整的方磚,平日裡用毛筆蘸了水,在方磚上練字。被毛筆潤濕的方磚隻肖的往太陽底下一扔,三五刻的功夫就曬乾了,如此還能反複用,一直練到對某個字有把握,他才謄到紙上去。

轉眼,自那日拜彆許褚已有十日之久。

起早,天剛破曉,山林間薄霧將散未散,謝見君被%e9%b8%a1鳴聲吵醒,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側身往旁邊一探,被窩裡已經涼了,隱約聽著屋外傳來“咕咕咕”敲打食盆的動靜,他麻利裹上外衫,推開屋門,乍寒的冷風穿堂而過,他禁不住打了個激靈,哈出一口白茫茫的霧氣。

院裡的雲胡將拌好的%e9%b8%a1食倒進食槽裡,帶著滿崽站在屋簷下盥洗,今個兒適逢初五響水大集,他們倆要去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