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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滿堂 甘汁若飴 4292 字 1個月前

一樣。

“哥!”她崩潰大喊,揪著心口還想說些什麼,卻突然失了力氣暈倒在沈滄懷裡。

沈滄將她打橫抱起,慌忙向外走。沈滿棠回頭望了陶園昌的遺像一眼,最後還是放心不下沈攸,也跟了上去。

“去醫院。”沈滄將沈攸平放在後座,匆促地對胡叔吩咐道。

“誒誒。”胡叔胡亂抹了把臉,打火的手顫唞著,扭了兩次才成功發動了車子。

剛剛沈滄下車時,問過他要不要進去看看。他搖搖頭,怕自己進去了就站不起來了。

來的路上他還驚奇,今天居然是沈家全家出動去福臻拜訪,而往常通常隻有沈滄拎著謝禮去拜訪陶老板,抑或是沈滿棠單獨去找陶園昌談心。隻是一路上三人都極其沉默,讓他沒法突兀地挑起話題。

直到到了門口,他才覺出不對勁來。工廠裡傳出的,是佛歌。

少爺先一步跳下車,接著是太太,最後到二爺下車時,他才回過頭,斟酌地問道:“老胡,陶老板去世了,你要進去送送他嗎?”

胡叔僵坐在座位上,一時忘了反應,渾濁的眼前又添了一層水簾。

“你在這緩緩吧,我先進去了。”沈滄拍拍胡叔塌下的肩膀,輕輕將懷裡的報紙放在了胡叔%e8%85%bf上。

胡叔看著報紙上赫然醒目的幾行大字,心痛得難以複加。門衛爺叔帶完路後從靈堂出來,遠遠便瞅見老同事的不對勁,趕忙跑來打開車門給老胡順氣。

“老天不公啊!為什麼偏偏要了這麼好的人的命!”老胡跌跌撞撞地從車內踏出,一不留神就跌坐在了地上,渾身綿軟的像是被人抽去了筋骨一般。

在遇到陶園昌之前,他們這批開火車退下來的老司機為了養家糊口,隻能在火車上當司爐工,給火車燒鍋爐。火車的蒸汽讓他們每日滿身煤灰、口鼻全黑,甚至開始咯血。也就是在一次運輸中他們恰好負責了陶園昌運白糖的那列火車,才終於擺%e8%84%b1了這惡劣的工作環境。

“我知道我年紀大了,給主家添了好多麻煩。要不是陶老板推薦,沈家也不會要我這個老糊塗來開車。他還這麼年輕,怎麼就死了呢?我真情願死的人是我!我就是折了這把老命,都償還不了他這一世的恩情啊。”

兩個老頭失力地趴坐在地上,老淚縱橫,到最後連淚水都枯竭了。

第127章 催命

程大器和金朝抵達奉天後,都堅持要看陶園昌最後一眼。

“一般人看了受不住的。”警員攔了攔,最終還是在二人的堅持下給他們放行了。

事故現場能找的陶園昌遺骸都被裝進了裹屍袋中,凍在了停柩處的木冰箱裡。法醫拉開裹屍袋時,那些殘肢還爭先恐後地冒起了白氣。饒是程大器見慣了血腥場麵,也還是挨不住%e4%ba%b2眼見到好友屍塊的衝擊。

金朝隻看了一眼,便捂著嘴跑出太平間,撐著門嘔了出來。

程大器此刻也顧不上照拂小弟了,他兩眼直直地盯著碎塊,對警員道:“讓我和他單獨待會兒吧。”

這本不合規矩,但警員看著程大器沉痛的神情,最終還是沒有阻攔:“有什麼需要就喊我一聲,我在門外等你。”

程大器像是沒了聽覺,隻知道死死地盯著零散的屍塊,好似想用眼神將它們拚湊成一個完整的陶園昌一般。

“老陶,你是老陶嗎?”程大器單手撐著台麵,大膽地湊近辨認著,“你說話啊!說好了送完貨回來還要去追姑娘的是你嗎?”

“做生意要講誠信的,你說好要回來,現在卻零零碎碎地躺在這兒是什麼意思?啊?我問你呢!”

“虧你還對沈家那小子那麼好,他每次一來廠裡你就把工作推了,陪吃陪玩地哄著,結果呢,你卻偏偏死在了他舅手上。你說你冤不冤?啊?我是不是跟你說過,叫你收收你這濫好人的性子。你到底圖什麼啊!你一車車地送糖給戰區,送糖給災民,救了這麼多人,不還是死了!老天爺會因為你心善就厚待你嗎?不會的!”

“你就這麼走了,要小金怎麼辦,把工廠都扔給他啊?他才十八啊,你要他一個人抗嗎?還有你撿來的那麼多人怎麼辦,都丟給他養啊?陶園昌你他媽這樣都敢撒手走了,你還有沒有良心?你給老子起來!”

金朝在外頭吐得昏天黑地,喉嚨也被胃酸侵蝕得灼痛。程大器的大嗓門尖銳地穿透了太平間厚厚的鐵門,刺得金朝心臟也開始鈍鈍發疼。

陶園昌是沒法被程大器罵起來了,他又不是魯班鎖,拆開了還能再原樣拚回去的。真正該罵的另有其人。金朝撐著牆晃晃悠悠地站起,倚在牆上緩好一會兒後才重新進了太平間。

程大器不管不顧地發泄完後便一%e5%b1%81%e8%82%a1坐到了地上,對金朝的再次造訪也毫無反應。他兩眼空洞地盯著頭頂的白熾燈,被光晃得幾欲流淚。

金朝走到停屍台前,雙%e8%85%bf一屈,重重地跪在地上:“如果不是我去了爪哇,陶哥就不會拿到這麼多白糖,也不會一次次地前往災區了。他本不該命絕於此的,都是我害了他。”

“說什麼%e5%b1%81話呢?”程大器收回快被燈閃瞎的眼睛,抬腳對著金朝的%e5%b1%81%e8%82%a1狠狠一踹,“你現在對著他的屍體說這些,把莫須有的罪名攬到自己頭上,是存心讓他合不了眼嗎?你真當自己開了天眼,還能預知他的命數啊?”說完他又意識到自己剛剛的那通發泄對鬼魂的傷害程度和金朝比起來可謂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金朝喃喃自語,不指望程大器能真的相信:“他本該死於兩年後,又或者說其實他並沒有死,隻是在那一年選擇退出工廠,去做一份隱秘而偉大的工作。”

“神神叨叨的。”程大器嗤笑兩聲,而後竟不自覺地跟著金朝的思緒,幻想起陶園昌的另一種命運。或許在金朝看到的未來裡,有誌青年陶園昌會在組織的安排下,%e8%84%b1去他糖廠老板的身份,投身於偉大的革命任務中。等他退下後,糖廠的擔子一定會交到金朝手裡,而他相信這個小小少年也一定能將廠子經營得很好。

如果命運能照這樣發展那就好了。哪怕陶園昌後頭為了革命事業死了,也比如今無緣無故被人炸死要強。

“如果我沒重來過,他就不會死了。”金朝又拋出了句讓程大器摸不著頭腦的話,而後便俯下`身,對著地麵哐哐磕頭。

他若沒重生,便不會和陶園昌合夥將生意做到了爪哇,也不會帶著這麼多糖回來,害得陶園昌在陰差陽錯下被日軍誤殺。這條命,他又該如何賠給陶園昌,賠給他愛的人。

“你瘋了嗎?當自己是村口寡婦殉情呢!難道你把自己磕死了他就能活過來嗎?”程大器一把將金朝攔腰攬起,用袖子死死壓住他額頭上庫庫冒血的傷口,怒罵道,“我不管你在抽什麼風,但既然你覺得自己對不起他,那便更該振作起來,扛起他留下的擔子才是。糖廠已經失了主心骨了,你要還胡來,那才是真的對不起他。”

金朝淚眼婆娑地看著眼前的裹屍袋,搖頭哽咽道:“我欠他的太多了,沒有他我早就死在十二歲的寒夜裡了。上輩子我隻知道給母%e4%ba%b2報仇,沒回報過他分毫,就連他最後的去向都一無所知。”

“我以為我這輩子改好了……改好個%e5%b1%81!他前不久才跟我說他有喜歡的女子,喜歡她很多年了,可我卻生生毀了他的幸福。原來我自以為對他頗多關心,其實也還是和上輩子一樣,從來沒花心思問過他喜歡什麼,在意什麼。他給了我一條命,我卻隻把他當一個不求回報的恩人,永遠把他排在我要照顧的人裡的最末位。”㊣思㊣兔㊣網㊣

“我以為我是來報答他的,嗬,原來我竟是來催他命的。”金朝突然發出一陣狂笑,笑得他那本就脆弱的喉嚨開始咳血了也停不下來。

程大器聽不懂金朝在胡說八道什麼。金朝十二歲時早就去了四季如夏的爪哇,哪來的可能凍死在寒夜裡?還什麼這輩子上輩子的,估計是悲傷過度起幻覺了。無奈,他一個手刀劈在了金朝頸後,及時阻止了這個瘋子椎心泣血的懺悔。

程大器站起身,喊了警員一聲,和他一同將昏迷的金朝抬了出來,並安排人來給金朝處理傷口。看著一死一傷的兩兄弟,他心中的忿恨達到了極點,立誓定要將始作俑者傅明璽帶到地府,給陶園昌償命。

第128章 家人

“你是說日軍本來埋伏的是傅明璽?”傅君佩猛地從床上坐起,提高聲量道。

“嗯,但他故意放出假消息誤導日軍埋伏在了陶園昌列車的必經之路,也不知是有意的還是說隻是巧合。”沈滄捧著報紙分析道,“傅明璽的手下前不久殺了十幾名日本僑民,日軍便以此勒索他讓步滿蒙權益。最後協商不成就搞刺殺,還傷了無辜者性命,連帶著車上那幾百噸白糖也被洗劫一空。可憐陶老板本是護送白糖支援災民的,結果卻落得這般下場。”

傅君佩義憤填膺道:“傅明璽一定是故意的,他看陶老板車上有物資,想要這個和日軍做交易來保他的命。否則日軍怎麼能在這麼短時間內就把幾百噸的糖給轉移了?”

“我不知道是他動的手腳,如果我早知道的話,前天我就不會去陶老板靈堂擾他清靜了。”傅君佩難堪地捂住臉,為自己有這樣一個哥哥而羞愧難當。

“你是你,他是他。”沈滄放下報紙,和傅君佩執手相望道,“在你出嫁前他就已經走火入魔了,否則當年也不至於偷偷調包你的信件,給我送來你決心要嫁給沈泓的消息。”

“什麼?”傅君佩秀眉緊簇,“他當年給你的信上都說了什麼?”

“說你父%e4%ba%b2為了辮軍瘋魔了,你就是不嫁給沈泓也會被隨便指給哪家權貴老爺做妾。你父%e4%ba%b2隻想賣女兒換錢,而你也不願眼睜睜看著他吃敗仗而死,因此隻能對不住我,”沈滄對這些說辭記憶猶新,仿佛回到了當年被曹錦和打暈,鎖在地窖裡的日子。

“信裡你還說,沈泓是個謙謙君子,如果不是你我相識在先,或許你也會對他一見傾心。事已至此,跟他成婚總好過嫁給一個妻妾成群的老頭,所以你叫我忘了你,日後見麵也莫要再提往事,隻當你是我初次見麵的嫂子。”

“那不是我寫的!”傅君佩異常激動,“既然是傅明璽搞的鬼,為何你這麼多年來都沒和我提過?我後來問過你很多次,當年你為何不來找我,為何直到我與沈泓成婚你都不曾現身?可你卻隻跟我說是你姆媽阻攔。我不懂,你為什麼不告訴我這裡麵還有傅明璽的手筆?”

“彆生氣,都過去了。”沈滄安撫地拍拍傅君佩的背,解釋道,“當年的傅明璽還是披著羊皮的狼,你對他,包括我對他,都是懷著一顆敬重的心吧。其實這件事我也有錯,當年就這麼輕信了他的表象,還因此真心怨恨過你。”

“後來明白過來也晚了。沈泓死了,小滿又出生了,我看你是鐵了心地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