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摸他的手,指腹上起了一層厚繭,手背也乾燥得起皮。
這雙飽經風霜的手與他剛過冠禮的年紀嚴重不符。
謝衡以為對方感受冷熱,連忙開口解釋道:“梁先生莫擔心,我剛剛騎馬路上吹了風,手有些涼是正常的。”
“既然知道有人擔心,就該惜命些。”
“好,我肯定保護好自己。”
謝衡歪頭瞧著梁昔歸的側臉,對方%e5%94%87角低垂時最可怕,不光麵冷,嘴巴也會得理不饒人,好像淬了毒的利刃。
劉氏見到來的人是他,起身恭恭敬敬行了禮,謝衡擺手讓對方免禮,按照輩分合該他喊一聲師祖母才對。
知道他們兩個有私人的話題要聊,劉氏也沒有多留,坐了片刻後就找借口回了臥房。
梁昔歸扶著她回去,到門口時又回頭看向坐在桌旁一臉乖寶寶似的謝衡,“星星,去書房等我,門後有炭火,冷了就多添些。”
“好的,梁先生。”
等他再回到書房時,就見謝衡臥在他平時小憩的木榻上,動作也沒個正形,兩條大長%e8%85%bf在空中隨意地搖擺。
“星星,端坐雅正。”
謝衡衝著他嘿嘿一笑,一副“我們之間還分誰和誰”的表情。
“在軍營中過得怎麼樣,有人欺負你嗎?”
梁昔歸決定不再和人計較這些小細節,謝衡在京中待的時間肯定不長。
比起指正坐姿,他更想多了解一些謝衡的近況。
若是過的好,他也能放心,若是不好,也不要對他隱瞞。
“還不錯,梁先生在京中大抵有所耳聞,奉天將軍在南邊打了勝仗,我就跟在那隻隊伍中。”
說出這話時的謝衡好像一隻翹尾巴的小貓,驕傲地仰起圓腦袋,等待來自鏟屎官滿意的誇誇。
“聽說那是一支無戰不勝的精英戰隊,星星很厲害。”
目的達成後,謝衡的%e5%94%87角壓不住地瘋狂上揚。
“還有一件事,我隻同梁先生講。”
謝衡話剛落就端正了身子,顯出一臉認真的神情,看來接下來要講的事情對他來說非同尋常。
“星星放心,與我直說無妨。”
隻見謝衡從懷裡拿出一張手帕,一層一層的小心打開後,裡麵夾著一疊折好的紙條。
他又將紙條展開,走到梁昔歸身旁彎下腰,將紙條擺在對方麵前,“梁先生,你看,這女子長得好看嗎?”
聽到問題內容的梁昔歸眉心一跳,他怎麼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尚可。”
謝衡皺起眉頭,又將畫紙拿到麵前細細端詳,嘟囔道:“尚可?隻有尚可而已嗎?”
“嗯,這女子和星星什麼關係?”
第133章 鹿死誰手
謝衡沒有正麵回答梁昔歸的問題,少年臉頰的兩團紅暈足矣說明一切,謝衡這次出行有了心上人。
梁昔歸強壓下翻滾的情緒,聲音中帶著不易察覺的輕顫,“這是哪家的女兒?看著麵生。”
說起女兒家的身世,謝衡的表情似是不知如何開口才好。
“不是官宦世家?”
謝衡點頭,“她的父%e4%ba%b2是做皮革生意的商人,母%e4%ba%b2是江南繡女,就是努力討生活的普通百姓。”
梁昔歸不忍看著謝衡左右為難的樣子,他拍了拍身邊的木椅,示意對方坐近些。
“那星星和我說一說,你們是如何認識的,又是怎麼喜歡上他的?”
謝衡不知想到什麼,耳朵愈發的紅潤起來,都說人在尷尬的時候就會顯得異常忙碌,謝衡也不例外。
握著茶杯的手指毫無規律地敲打,嘴角更是抑不住地上揚。
“軍隊駐紮時,我在那裡的書店中買筆墨,恰好遇見她,她性子直爽,雖是個女兒家,卻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好像無所不能。”
謝衡一講起與那位女子的事情,眼神裡就亮起了光。
一直滔滔不絕地和梁昔歸說著她有多好,害羞時又有多麼溫柔小意,看的他心跳加速,好像不會說話似的。
梁昔歸的臉上堪堪維持著祝福的笑意,這溫潤的麵具戴久了,連自己都有些傻傻分不清。
隱忍了這麼多年,他以為自己已經可以坦然地麵對,可如今真到了麵對的時候,他的心臟怎麼還是這麼痛。
就好像是一根木刺兒紮進了指尖,順著血管一路流入了心臟,紮進鮮嫩的血肉中,痛意徹骨,隻留一口氣勉強活著。
“我想我是心悅於她的,梁先生,你說我該怎麼辦才好啊?”
謝衡露出糾結又期待的神色,這些年的經曆讓他總是下意識依賴梁昔歸,遇到什麼重大決定也會先問梁昔歸的意見。
梁昔歸本想搬出皇家來壓製謝衡,可一想到謝衡不受寵,他若是要再娶個平常百姓家的女兒,這些皇子黨派肯定舉雙手讚成。
“星星,要娶這女子並不是難事,不過你要想好,你真的對那九五至尊的位子沒有興趣嗎?”
說著梁昔歸又給他斟了一杯茶,曲起手指將茶杯推到他的麵前。
這朝野之中,敢如此肆無忌憚討論皇位繼承者的怕隻有梁昔歸一人,若要深究,這可是預謀權篡位的罪名。
謝衡也沒讓他失望,將茶杯推了回來,不論是哪一世,他的星星都是重情重義之人。
“我答應了她,隻要在戰場上取了功名,我就到她家拜禮提%e4%ba%b2,八抬大轎,三書六禮,風風光光地娶了她。”
謝衡的聲音斬釘截鐵,絲毫沒有猶豫悔過之意。
梁昔歸懸著的心也終於死了,他定了定神,開口道:“好,到時候我一定給星星包個大紅包。”
天色漸晚,梁昔歸將謝衡留在了自己府中過夜,待明天一早再回宮中。
兩人一起躺在梁昔歸的床榻上,謝衡顯而易見的有些興奮,拉著梁昔歸東扯西扯的聊天。
要是照平時,梁昔歸不會這般縱著他,可一想到對方明天就要離開,而且還要娶妻,生子怕隻是早晚的事,他便也不願輕易合眼。
“梁先生,你說你怎麼一直不成%e4%ba%b2呢?你長的俊俏,官做的也大,師祖母又是個和善的人,照理說該有許多來說媒的。”
梁昔歸聞言痛苦地閉了閉眼,“星星,我沒你說的那麼好。”
謝衡一聽這話就不樂意了,一骨碌坐起來,有些蠻橫地說:“梁先生,謹言慎行,莫要自輕自賤。”
這句訓斥的話被謝衡原封不動地送回來,梁昔歸不禁有些想笑。
“好,我知道了,快躺下吧。”
謝衡吵著要一晚上不睡,可到頭來最先睡著的也是他。
梁昔歸坐起身,伸手將他的被角掖好,又借著清冷的月光細細描摹著他的容貌。
經過了軍營中的曆練,那臉龐褪去了幾分稚嫩和青澀,眉眼間有了幾分沉穩俊美,怪不得買支毛筆都會有女兒家看上他。
自己珍藏許久的寶貝被人惦記上,他如今的心境就如同兒子娶了新媳婦從而心理不平衡的婆母,又酸又澀。
不過既然是星星想要的,自己又如何能不成全呢,娶妻生子,本該就是謝衡要走的路。
既然謝衡無心爭奪皇位,那麼自己能被利用的價值也逐漸走到儘頭,他所能給予的隻有支持二字。
我的星星,這一世你不再孤獨無依。
次日一早,謝衡與梁昔歸匆匆告彆後,就騎著馬緊趕慢趕地回到宮中。
經此一彆,謝衡與梁昔歸便有長達五年沒有再見,期間倒是常常聽聞邊關傳來大捷的消息。
謝衡衝鋒陷陣,在軍事方麵的能力逐漸展露,皇帝封他做了將軍,令他駐守邊關,開拓疆土。
一次大捷後,皇帝破天荒地下了道聖旨,召見謝衡回京麵聖。
梁昔歸這些年已經組建了自己的關係網,知道這次謝衡的回京有詐。
看似是褒獎,實則是皇帝聽信了太子讒言,認為謝衡這些年功高蓋主,難免生出異心,準備找個莫須有的罪名將謝衡處死。^o^本^o^作^o^品^o^由^o^思^o^兔^o^在^o^線^o^閱^o^讀^o^網^o^友^o^整^o^理^o^上^o^傳^o^
梁昔歸知道有件事如今不能再拖,便連夜去了太子府,說有要事相議。
“什麼,你說謝衡要娶一個普通人家的女兒做正妻?”
“回稟太子,千真萬確。”
太子也不是個傻的,經梁昔歸這麼一點撥,瞬間就明白了其中的利害。
他如今攛掇著父皇殺了謝衡,的確能夠一勞永逸,可是日後等父皇細細回想,難免不會懷疑自己有殘害手足之心。
可如果他這時候將這件事告訴父皇,既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掰倒謝衡,殺人於無形,而且還能得個成人之美的好名聲。
站在皇帝的角度來看,這也是一件有利無害的事情,這樣他就可以慢慢地收回兵權,而且不會落下話柄。
這個主意確實是一箭雙雕,而且可以實現雙贏的局麵。
“行,我知道了,你先回吧,謝衡那邊有任何的消息都及時和我彙報。”
梁昔歸低頭行了禮,轉身的時候,臉上的恭敬卑微全然不見,嘴角揚起嘲諷不屑的弧度。
今天這筆賬他記住了,就算星星不願來做這個皇帝,他也不會允許太子坐上那個位置。
最終到底鹿死誰手,一切都未說準。
第134章 節哀順變
這一年謝衡回京,朝野中確實掀起了一波腥風血雨,隻不過很快就被另一股勢力壓製下去。
梁昔歸站在與當年送行同樣的位置上,與遠行歸來的小將軍四目對視,眼神中摻雜著道不儘的情愫。
也就是這一年的初冬,皇帝下了一道聖旨,%e4%ba%b2自為謝衡賜婚,許他去求娶那位心儀的南方姑娘。
謝衡接到消息後欣喜若狂,在院子裡像個毛頭小子似的舞動雙臂,如今唯一可以與他共享這份喜悅的怕是隻有梁昔歸。
一匹快馬將他迅速送到梁府的門口,他跳下去敲響大門,這次為他開門的是梁府的家仆。
“小謝將軍,今日主人身體抱恙,避不見客。”
抱恙?身體生病了?
聽到這話的謝衡怎麼會這麼容易罷休,推搡著就想硬闖進去。
梁昔歸的貼身小廝有思走了出來,開口道:“小謝將軍,主人這幾日病的嚴重,方才喝了藥才勉強睡下,您與主人關係最為要好,還望體諒。”
謝衡吃的兩次閉門羹,語氣不由得放軟下來,“我就遠遠地瞧上一眼就好,若不然我無法放下心來。”
有思擺出一副很為難的表情,幾分鐘後,才猶豫著說:“小謝將軍先提前說好,隻瞧上一眼就走,主人若是知道,必定要治我個監守自盜的罪名。”
謝衡堅定地點頭,隻要讓他知道梁先生安好就行。
有思領著他穿過長亭,又拐了幾道彎,謝衡快步跟在後麵,眼前的一草一木對他來說都很熟悉。
走到梁昔歸的臥房門口,有思輕輕打開一條窗縫,示意他從這往裡看。
謝衡怕擾了梁昔歸來之不易的片刻休息,也不自覺地屏住呼吸,遠遠地看了一眼。
與剛剛他們與他描述的一樣,梁昔歸眼底烏青,臉色蠟黃,額頭還沁出一層細密的虛汗,的確是生病之人。
“小謝將軍,我們回吧。”
謝衡被有思催促推搡著離開,走到大門口時,他又叮囑有思:“明日我會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