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莞爾,“一幅畫能在懂得欣賞它的人手裡,勝於束於高閣。”
胡安翻身上馬,朗聲跟兩人告辭,又對蘇燦瑤道:“姑娘他日若有用得到胡某的地方,儘管來找胡某,胡某必定萬死不辭。”
秋月娘子坐進馬車裡,含笑道:“你們以後如果經過朝陽鎮,可要記得來看看我,我就住在杏子村的村口。”
蘇燦瑤囅然而笑,爽朗的應了一聲,朝他們揮了揮手。
目送他們走遠後,兩人才抬腳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蘇燦瑤和裴元卿從一座矮山上穿過去,山上微風習習,野花遍地,兩人一邊賞景一邊漫步往回走。
蘇燦瑤隨手摘了朵黃色的小野花,在手裡轉個不停。
走出一段距離,蘇燦瑤眼睛轉了轉,忽然停下腳步,俯身捶了捶%e8%85%bf。
“怎麼了”裴元卿駐足看她,語氣關切問。
“好累啊。”蘇燦瑤一邊捶%e8%85%bf一邊慢吞吞道:“如果有人背著我走就好了。”
裴元卿啞然失笑,蹲到她麵前,“彆捶了,再捶就真疼了。”
蘇燦瑤粲然笑了一下,熟練地蹦到了他的背上。
裴元卿如同小時候一般將她背到背上,站起身,把她往上顛了顛,將人背得更穩一些,抬腳往前走。
蘇燦瑤鬆鬆的抱住他的脖頸,裴元卿的肩膀很寬,蘊含著少年特有的單薄感,臂膀卻極為有力,將她牢牢地托在身上,讓人覺得格外安心。
“你什麼時候回書院”
“明日就回,後天書院裡有場蹴鞠比賽,我和你哥都得參加。”
蘇燦瑤兩條%e8%85%bf開心的晃了晃,“那我後天約上秦姐姐,去你們書院看比賽,順便給你們帶酸梅湯喝,再給你們帶兩個西瓜。”
裴元卿垂眸,看了一眼她搭在他臂彎上的%e8%85%bf,“老實點。”
蘇燦瑤充耳不聞,繼續晃著%e8%85%bf,興衝衝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表現,不準輸,不然會給我丟人的。”
裴元卿輕勾了下%e5%94%87角,故意問:“我跟你哥哥如果不是一隊的,你希望我們誰贏”
蘇燦瑤%e8%85%bf不晃了,臉皺成包子,糾結道:“那我就祝你們打成平手吧。”
裴元卿失笑,“逗你的,我們兩個是一隊的。”
蘇燦瑤長長舒了一口氣,伸手捏了捏他的下巴,“不許逗我。”
裴元卿拍開她的手,故意板起一張臉,“彆動手動腳。”
蘇燦瑤才不管他,伸手去揉他的臉,把他的臉頰捏來扯去,咯咯直笑。
裴元卿挑眉,故意鬆了下手,引得她驚呼一聲後又接住她:“再鬨把你扔下去。”
蘇燦瑤哼了哼,緊緊抱住他的脖子,終於老實了。
她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冷香,微風一陣陣吹過來,她沉浸在這份靜謐當中,終於消停了起來。
裴元卿%e5%94%87角噙著淡笑,挑些平穩的地方往前走。
蘇燦瑤安靜了一會兒,忽然又急速晃起%e8%85%bf,這次晃的比剛才還快。
裴元卿無奈停下腳,“彆亂動,山上的路不平,小心摔下去。”
蘇燦瑤急的不行,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哥哥,你快看!山下!”
“看什麼”裴元卿隨意的朝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驟然心跳如鼓。
山下一行隊伍正浩浩蕩蕩的往前走,官兵在前麵開道穿著官服,身帶佩刀,護衛們跟在隊伍兩側戒備森嚴的巡視,一輛輛華貴的馬車行走在中間,其中有官員、有女眷,隊伍長的望不到頭,而他們前往的明顯是漢川行宮的方向。
蘇燦瑤小聲問:“那是不是太子一行人”
裴元卿嘴角繃緊,目光急迫的看向最前麵的那輛馬車,車簾被風吹開,馬車裡沒有坐人,馬車前卻有一人在騎馬,長得高高大大,頭上戴著玉冠,一雙手牢牢的握著韁繩。
裴元卿眼眶泛紅,不自覺往前追了幾步,牢牢盯著那馬上的身影。
騎在馬上的人似有所感一般,倏然回頭,朝著他們的方向看了過來。
四目相對的一刹那,裴元卿倉皇低下頭,仿若回過神一般,背著蘇燦瑤飛快往山下走,跳過一塊塊高石,走下一處處山坡,動作飛快。
祁烈遠遠看到有一個人在山間飛快奔走著,背上竟然還背著一個姑娘,他不由大感驚奇,沒想到現在百姓都如此厲害了,能在山間野道上如履平地。
他收回目光,望著四周的風景,心中難受的歎息,越靠近粲兒當年失蹤的地方,他越覺得心如刀絞,想起母後過世前的叮囑,更覺得愧疚心痛。
他沒有保護好弟弟,他不是個好哥哥。
往後餘生,他隻希望在咽氣之前能知道弟弟是否還活著,無論如何,他想找到弟弟,哪怕弟弟已經不在了。
他想帶他回家。
……
裴元卿一刻不停的向前跑著,熱風吹在他的臉上,微微冒出汗意,直到再也看不到那一行人,他才一點點放慢了腳步。
蘇燦瑤掏出帕子,動作輕柔的給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裴元卿聞著熟悉的桃香,恍然回神。
他啞聲問:“你這帕子擦過什麼”
蘇燦瑤拿著帕子晃了晃,嘿嘿笑了一聲,“之前吃桃子的時候擦了下手。”
“難怪一股桃子味。”
蘇燦瑤故意引他笑,“說不定還有桃毛呢,你感覺臉上癢不癢”
裴元卿嘴角淺淺勾了勾,心跳的還有些快,不過情緒已經平複了一些。
蘇燦瑤拍拍他的肩膀,輕聲說:“你把我放下吧,我自己走。”
裴元卿搖了搖頭,他想背著她,這樣能更安心一些,就像一隻漂泊的船,現在需要緊緊的靠著岸。
隻有背上的小姑娘在,他才覺得自己還有家。
蘇燦瑤像感知到了他的情緒一般,抬起雙手環住了他的脖頸。
裴元卿本來以為她會詫異他剛才的舉動,她卻一句都沒有多問,安安靜靜的靠在他的背上,乖的不行。
裴元卿微微鬆了一口氣,他現在思緒紛亂,如果她問了,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想起剛才的匆匆的一麵,裴元卿心中止不住的泛起苦澀。
雖然隔得遠,看起來很模糊,但他還是一眼認出那就是他的皇兄。
皇兄曾經帶他騎過馬,曾經讓他坐在他的脖子上,他絕不會認錯。
……
也許這是他們此生最後一次靠的這樣近了。
蘇燦瑤和裴元卿都沒有提起剛才的事,就這樣慢騰騰的往回走。
蘇燦瑤臉頰貼在裴元卿的背上,努力想多給他一些溫暖。
回到蘇府門前,蘇燦瑤從裴元卿背上跳了下來。
她看了看裴元卿的麵色,除了嘴%e5%94%87微微有些泛白外,看起來一切正常,她感覺裴元卿冷靜下來後應該需要獨處一會兒,就沒有回蘇家,而是找了個理由去了隔壁的秦府。
裴元卿一個人站在門口愣了會兒神,終於露出了平靜麵龐下的一絲情緒,他垂下眼眸,盯著地麵,半天都沒動一下。
不知過了多久,蘇明遷下值回來剛巧跟他相遇。
蘇明遷看到他,突兀地笑了一聲。
裴元卿茫然的抬起頭,斂了斂神色,“您回來了”
蘇明遷看著他鬢角的位置,笑而不語。
裴元卿感覺有些不對勁,抬手一摸,果然摸到個東西,他拿下來一看,是一朵黃色的小野花。
正是蘇燦瑤在路邊摘的那一朵。
“……”
他就這樣戴著這朵野花在這條人來人往的街道上,不知道站了多久。←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蘇明遷手攏在袖子裡,笑著揶揄道:“原來我們卿哥兒喜歡簪花啊。”
裴元卿握著手裡的野花,身上緊繃的情緒悄無聲息的散去,%e5%94%87角淺淺勾了下,“應該是剛才背杳杳的時候她偷偷放上去的。”
幸災樂禍的蘇明遷,嘴角瞬間拉直:“”又是你小子!
……
蘇燦瑤一路去了秦家書房,這次秦府沒來客人,秦世忠果然待在裡麵作畫。
他作畫時跟蘇燦瑤一樣渾然忘我,連蘇燦瑤進了屋都沒有發現。
蘇燦瑤湊近看了看,秦世忠將畫畫到一半,已經能隱隱約約看出來是在畫一個小男孩。
蘇燦瑤不用問也知道他應該是在畫‘六皇子’。
蘇燦瑤沒有打擾他,站在一旁靜靜看著他畫,腦子裡思緒翻飛,忍不住想起剛才裴元卿遠遠見到太子的那一幕。
剛才隔得太遠,她沒看到太子長什麼樣,但隱約能感覺到他們兄弟二人的輪廓有些相似。
她師父如果看到太子,說不定畫的還能像一些。
等蘇燦瑤回過神來,秦世忠手裡的畫已經能看出幾分模樣了,畫上的小男孩極為陌生,跟裴元卿小時候的樣子是一點都不像。
可以說是毫不相乾。
即使早有準備,蘇燦瑤還是忍不住皺起眉來。
她抿了抿%e5%94%87,委婉提醒,“師父,這眼尾微微上揚一點會不會更像一些”
秦世忠歎氣,“都不知道六皇子本來長什麼樣,有什麼像不像的,我就是隨便畫了交差罷了。”
蘇燦瑤癟了癟嘴,“皇宮裡難道就連一幅六皇子的畫像都沒有嗎”
“這件事我也問過你趙叔,你趙叔說當年六皇子失蹤後,陛下和太後不知為何發生了劇烈的爭吵,太後一怒之下,命人把六皇子的畫像全都燒毀了,所以現如今一幅都沒有了。”
蘇燦瑤微微詫異。
秦世忠歎息一聲:“彆說是六皇子了,我連皇上和太子都沒見過,一點依照都沒有,全憑想象畫的而已。”
“那您何必答應呢”蘇燦瑤走過去磨墨,不滿的抿起嘴,“您明知道前麵是個水坑,還自己一腳踏進去,豈能不濕的鞋襪”
秦世忠筆下動作不停,“你趙叔跟我是多年的好友,我了解他的脾性,如果不是到了萬不得已的地步,他不會來找我的。”
他蘸了蘸墨,笑了聲道:“不過是幅畫而已,頂多像你說的濕濕鞋襪。”
蘇燦瑤看著心大的師父,隻能繼續磨墨,把墨汁磨得又順又滑,希望畫出來的畫能更流暢,皇上看到能順眼一些。
夜裡,蘇燦瑤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師父會不會被問罪
從趙榮平那日的話來看,乾豐帝這幾年脾氣大抵是不太好,也不知道會不會不小心觸怒乾豐帝。
蘇燦瑤側躺在床上,糾結的咬著指尖。
她明知道六皇子的真實長相,卻眼睜睜看著師父把畫錯的畫交上去,如果師父真的被問罪,她心裡肯定自責難安。
蘇燦瑤睡意全無,披著衣裳從拔步床上起身,握著燈台走到六合櫃旁,打開櫃門,從錦匣裡拿出那塊麒麟玉,在燈火下細看。
她想不起書裡更多的劇情,因此不知道裴元卿究竟是不是乾豐帝的%e4%ba%b2生子,但裴元卿肯定是太子的%e4%ba%b2弟弟,這一點毋庸置疑。
太子應該也很想念弟弟吧……畢竟是一母同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