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濕。
蘇景毓攥著小手,聲音軟糯說:“你想要的都給你。”
隻要能一直對他好,就算真的像姨母所說的是口蜜腹劍也沒有關係,他願意被騙。
沈昔月心疼的把他攬進懷裡,輕輕拍了拍他的背。
以前這個孩子對她而言更多的是責任,經過這麼長時間的相處,她早就已經把他當作了自己的孩子來看。
“母%e4%ba%b2什麼都不想要,隻想要你平安健康的長大。”
蘇景毓怔了怔,第一次有人跟他說這樣的話。
但他知道繼母說的一定是真的,她是由衷這麼想。
夜色靜悄悄的,蘇景毓困意上頭,偷偷抓緊沈昔月的衣擺,嘴角微微含笑的睡了過去。
沈昔月打濕帕子給他擦了擦手腳,讓他睡得更安穩一些。
月亮爬到柳梢頭,隔壁的裴元卿卻有些睡不著。
今日是他父皇的生辰,如果他還在宮裡,這個時候他原本應該在給父皇祝壽。
他本來早早就備好了生辰禮物,準備給父皇一個驚喜,沒想到世事變幻無常,他現在竟然身在一座陌生的城池裡,住在陌生的府邸,還可笑的有了一個未婚妻。
這些日子以來,他一直試圖拿回玉佩,可蘇昶根本不肯還給他,隻道等他長大了再給他。
他知道蘇昶是一片好心,可這份好心卻讓他格外心情低落,他不想要彆人的可憐和同情。
其實他自己心裡也很茫然,除了這個可以落腳的地方,他還能去哪呢
他已經沒有家了……
與其讓父皇警惕他、嫌棄他、厭惡他,日日如芒刺在背,還不如他主動消失。
隻是皇兄如果知道他遇險,不知道會何其難過。
如果能給皇兄報個平安就好了。
……
裴元卿閉了閉眼,壓下心中翻湧的情緒,披衣而起,推門走了出去。
夜裡寒霜露重,他負手而立,站在台階上,仰頭看著天上清冷的月光,雙眸冰冷,把所有的情緒壓在眼底。
隔壁傳來細微的聲響,他轉頭望去就看到一個紅色的小圓球在吭哧吭哧爬隔壁窗戶,赫然就是他那個小未婚妻。
“……”
杳杳回到錦瀾苑後,就被田嬤嬤抱回了屋子裡,她聽說蘇景毓發了高燒,一直放心不下,想前去探望,可田嬤嬤不讓她去,怕她傳染了風寒,她彆無他法,隻好等大家都睡熟了才偷偷溜出來。
便宜哥哥雖然有點傻,但白白被人欺負了,她當然得去看看,彆燒得更傻了!
杳杳使出吃奶的力氣往窗台上爬,可惜人小力氣也小,手一滑差點掉下去,不由驚慌的哎喲了一聲。
等裴元卿反應過來,他已經下意識把人扶住了。
杳杳愣愣抬頭,看到裴元卿在月色下比往常更冷的麵龐。
沒想到還有沒睡的漏網之魚!
她不禁暗暗腹誹,祖父究竟是怎麼想的,竟然給她找了這樣一個冰塊雕成的未婚夫。
為什麼不直接送她一個冰雕呢!
杳杳氣哼哼的想著,肉乎乎的腳丫毫不留情的在裴元卿肩膀上用力一登,像隻兔子一樣跳了進去。
裴元卿:“……”很好,從出生到現在,她是第一個敢把他當梯子用的。
當真是虎落平陽被兔子欺,還是一隻又軟又肥的小白兔!
·
蘇景毓好不容易退了燒,睡得並不踏實,迷迷糊糊間忽然感覺額頭上有一隻小手在摸來摸去。
他費力睜開眼睛,就看到杳杳趴在床頭,睜著一雙又圓又亮的眼睛關切地看著他。
“你怎麼來了”蘇景毓驚訝的抬起頭。
月色朦朧,繼母蜷縮在不遠處的羅漢床上疲憊的睡了過去,屋子裡既不見嬤嬤也不見丫鬟,杳杳竟然是一個人來的。
杳杳比了一個‘噓’,抬起肉乎乎的小手煞有介事地摸了摸他的額頭,小小聲問:“哥哥,你怎麼樣啦”
蘇景毓想起自己白日的狼狽,有些懊惱被妹妹看到那麼不好的一幕,故作淡然道:“我沒事,今日就是一時沒設防,被他們哄騙了過去。”
杳杳用力戳了下他俊臉上的傷口,一臉憂愁:“哥哥,你如果破相了,以後娶不到媳婦怎麼辦你又不像我,我已經有未婚夫了。”
蘇景毓使勁捏了下她的臉頰,“不害臊。”
窗外的裴元卿耳尖一紅,“……”不害臊!
杳杳拍著%e8%83%b8脯,奶聲奶氣說:“哥哥,以後我保護你!”
蘇景毓啞然失笑,心間淌過潺潺暖意,望著她亮晶晶的眼眸,莫名有些想哭。
“杳杳很棒,今天已經努力保護哥哥了,下次再有這種危險的情況,你一定要躲遠一點,哥哥不用你幫保護,應該是哥哥保護你的。”
杳杳把頭搖得像撥浪鼓,糯糯道:“一家人就該互相保護!”
裴元卿站在窗外,看著肩膀上留下的腳印,冷冷地‘嗬’了一聲。
對他用完就扔,對哥哥就甜言蜜語。
見鬼的未婚妻,見鬼的丹陽城。
裴元卿懶得再聽這兄妹倆說廢話,煩躁的轉身回屋。
他鬱悶的思緒被擾亂,那些悲秋傷懷也都被拋諸腦後,這次躺到床上倒是很快便睡著了。
杳杳往常這個時候早就睡了,之前因為擔心蘇景毓才一直強撐著,現在見到蘇景毓平安無事,困意很快就湧了上來,腦袋一栽,倒在蘇景毓旁邊睡了過去。
蘇景毓給她調整了個舒服的睡姿,蓋上被子,疲憊的閉上眼睛,跟她頭挨著頭睡了過去。
蘇景毓很快陷入了一個極深的夢境。
夢中先是一片白霧,然後夢境中的情形逐漸變得清晰起來,一切像是走馬觀花。
夢裡杳杳的百日宴上,錢玉嬌帶著蘇景耀、蘇景祖大鬨了一場,沈昔月暈厥過去,老太太趁機把蘇景耀、蘇景祖認到了三房名下。
消息飛快傳揚開,城中百姓嘩然,紛紛在背後議論。
他們都說,蘇明遷自幼喜好讀書,品行端正,向來規矩守禮,看起來是丹陽城一等一的好男兒,沒想到背地裡竟然能做出這樣的醃臢事!
他們還說,從蘇景耀的年紀來看,蘇明遷分明是在原配竇氏在世時就偷偷在外麵養了外室!
蘇景毓在夢中氣的發抖,不斷向那些詆毀父%e4%ba%b2的人辯駁,卻沒有一個人能聽到他的聲音,隻是徒勞無功。
畫麵一轉,錢玉嬌帶著蘇景耀、蘇景祖住進了錦瀾苑裡,從那日起錦瀾苑裡再沒有一日是安寧的,整日烏煙瘴氣。
沈昔月被折騰的焦頭爛額,而他竟然在於娟的挑撥下,不斷加深對沈昔月的誤會,一氣之下徹底搬到了二房去住。
夢裡,姨母對他嬌慣不已,一切按著他的心意來,他不想讀書就由著他,不但放縱他四處玩鬨,還幫他在祖父麵前遮掩,最終他十歲才去學堂。
他去學堂後,連筆都不會拿,那時智哥兒已經能背誦很多詩文了,他跟不上進度,態度又驕縱,先生待他極為冷漠,他愈發不愛學習,而學堂裡,蘇景祖和智哥兒溝壑一氣,經常聯手欺負他,蘇景耀看起來不聲不響,實則在暗中給他使了不少絆子。
姨母對他身上的傷視若無睹,還讓他多多忍讓智哥兒,他隻能把所有委屈藏在心裡。
夢中發生了跟那日一樣的事,他被蘇景祖騙去湖邊,智哥兒將他推進水裡,而這個計策其實是蘇景耀設計的。~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夢裡,沒有沈昔月和杳杳去救他,他差點淹死在水裡,好不容易被救上來後卻大病一場,傷了根本,從那以後身子就病歪歪的,經常虛弱咳嗽,落下了病根。
事後他把當時的情況說出來,其他人卻眾口一詞,說是他自己不小心落水的,他辯無可辯,根本就沒辦法證明是智哥兒推他,他們還倒打一耙,反過來冤枉他不友愛兄弟,撒謊成性,冤枉堂兄弟。
從那以後他就徹底厭惡上了讀書,祖父怎麼勸他都沒用,他無論如何都不肯再去學堂。
後來,他漸漸跟丹陽城裡的紈絝們為伍,祖父為此打了他幾次,可他死不悔改,祖父對他失望至極。
……
睡夢中的蘇景毓呼吸急促,身子不安的動了動,不自覺往旁邊靠了過去。
杳杳呼吸平穩,睡得極為香甜。
蘇景毓感覺旁邊像睡了一個暖乎乎的小暖爐,鼻翼間嗅到了一股熟悉的甜奶香,他感覺到這股溫暖,才漸漸安穩下來。
五更天,蘇景毓一個激靈徹底醒了過來。
他睜開眼睛,好像還能看到祖父蒼老而失望的目光,一瞬間心底湧起數不儘的難過。
沈昔月和杳杳睡得正沉,蘇景毓看著她們微微起伏的身體,眉心緊緊地皺著。
經過上次的事,他知道夢裡發生的一切應該都是真的。
許多事情有了對比才有答案,為什麼現在他住在錦瀾苑裡,繼母能察覺到他身上的傷,可夢裡住在二房,姨母卻仿佛沒看到一般明明就連杳杳都能發現他的不對勁……
蘇景毓越想越覺得周身發寒,止不住的打了個冷戰。
他沉思許久,心裡暗暗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他都不能重蹈夢中的覆轍,他絕不能變成一個遊手好閒又令人失望的紈絝。
第21章
沈昔月一覺醒來,發現屋子裡多了一個杳杳,驚訝又無奈,幸好蘇景毓已經徹底退燒了,隻要好好養著很快就能恢複。
用朝食時,沈昔月%e4%ba%b2自吩咐廚房,獎勵了杳杳一碗她最喜歡的蒸果泥。
雖然沈昔月沒說原因,但杳杳清楚,娘%e4%ba%b2是在獎勵她昨天用‘鐵頭功’保護笨蛋兄長!
杳杳感到自己責任重大,吃完蒸果泥又猛灌一碗牛奶。
她蘇杳杳說到做到,要努力長高高,保護兄長!
吃過早飯,於娟就大聲在門口鬨了起來。
“你們讓我進去!我要見毓哥兒!你們如果不讓我見毓哥兒,我是不會走的!我是毓哥兒的%e4%b9%b3娘,毓哥兒一定舍不得我!”
沈昔月聞聲來到院子裡,冷眼注視著她,譏諷道:“你這時候倒分得清楚誰是你主子了,昨日你請大夫的時候,怎麼不知道事事以你主子為先”
於娟眼睛心虛地轉了一下,強詞奪理道:“智哥兒是毓哥兒的弟弟,既是堂弟又是表弟,那是%e4%ba%b2上加%e4%ba%b2!他們兄弟情深,奴婢是覺得毓哥兒如果知道智哥兒病的厲害,肯定會把大夫讓給智哥兒,所以才私自做主的。”
“巧言狡辯!”沈昔月餘怒未消地看了她一眼:“不過你既然如此說,那你就更留不得了,身為奴婢最重要的就是聽話,豈能妄自揣測主子的心意,然後自作主張我看再這麼下去,你是要爬到毓哥兒的頭上了!”
“你、你是故意刁難我!我是毓哥兒的人,我的去留隻有毓哥兒說了才算,你沒有權利做主!”於娟神色激動的往裡闖,扯著脖子喊:“毓哥兒!你%e4%b9%b3娘被人欺負了!我如果走了以後誰來照顧你你彆聽他們挑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