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我向來是很相信伊爾迷的眼光的。”
有著一頭銀色卷發的席巴半臥在那裡,如同假寐的銀獅子,即便不開口時,也擁有無法忽略的存在感,仿佛隨時都能暴起,輕輕鬆鬆咬斷獵物的喉管。
這份幾乎能夠凝聚成實體的壓力,在他正式將注意力投到一個人身上時,就愈發可怖。
席巴看著扶光,語氣是不容拒絕的篤定。
“要一起玩個家庭遊戲嗎?扶光。”
第36章 【036】
【036】
席巴口中所謂的“家庭遊戲”,也很符合扶光對揍敵客的刻板印象。
理論上,勉強可以稱之為“躲貓貓”——不限時間,不限手段,從對方身上取得任意一樣物品時,便是己方的勝利。
但扶光回想了一下揍敵客相當知名的掏心絕技,以及席巴對遊戲規則的含糊定義,總覺得,這個“任意一樣物品”,也有可能是她那顆正在努力跳動的心臟。
有那麼一秒鐘,扶光幻視了“富家千金(伊爾迷)帶著窮小子(她)回家見父母,然後被豪門(揍敵客)百般刁難”的經典劇情。
……果然伊爾迷的羊毛沒那麼好薅。
基裘那些常規的寒暄不過就是意思意思走個過場,席巴這裡的測試,才是真正的關卡。
可合同都已經簽了,現在如果打退堂鼓的話,隻會被伊爾迷抓住把柄,然後狠狠得寸進尺地索要賠償。
不過,契約可沒有規定她一定得合格。
扶光微笑著點頭應下。
似乎的確隻是把這個考驗當做小小的遊戲,席巴甚至都不打算去專門的訓練場,僅將場地限定在這間會客廳裡。
基裘和伊爾迷坐在主座,是唯一的觀眾。
而席巴拿出了身為長輩的大方態度,允許扶光先出手,又問她需不需要提供武器。
扶光拒絕了。
她本就不是擅長體術和近距離進攻的類型,尤其在席巴這種頂尖高手麵前,手裡有沒有趁手的武器,其實意義不大。
向席巴禮貌地鞠躬行禮後,扶光便徑直衝了上去。
哪怕早就做好了最後要輸的準備,但和這個等級的強者交手,可以說是機會難得,她將這場“遊戲”視為珍貴的實戰經驗,自然也要全力以赴。
可即便如此,一人之間的差距還是比想象中更懸殊。
和剛才威嚴卻不失寬容的家長架勢不同,席巴在這個回合,絲毫沒有要留手的意思。
隻是反應慢了零點零幾秒而已,扶光就眼睜睜看著席巴的右手,直直插.入了自己的眉心處。
——如果不是她早早就打開了念能力,她現在應該已經字麵意義上的“肝腦塗地”了。席巴的殺意沒有摻雜任何水分,扶光毫不懷疑,剛才對方根本沒有要及時收手的打算。
這可和之前說好的不一樣。
扶光停下來,看了眼伊爾迷,卻正正好撞入那對幽邃如深淵的漆黑貓眼。
麵對基裘的詢問,他並沒有轉移開視線,依然眼也不眨地盯著扶光看。
連眼神也仿佛披上了層虛幻的憐愛,像是有榮與焉。
“做得好,扶光。”伊爾迷毫不吝嗇誇獎,無聲地做出口型,鼓勵她,“快點結束這場遊戲吧。就像以前一樣。”
扶光麵無表情地收回視線。
席巴卻也在看著她。
在扶光被分散注意力的這幾秒裡,席巴出手迅捷,嘗試攻擊扶光的各處要害,但尖銳的指尖都隻穿透了一片虛無的幻影,沒有造成任何傷害。
於是他立刻轉變思路,大開大合地掃蕩了周圍一圈空地,卻依然沒有觸碰到任何實體。
“……不是單純地通過視線錯覺,隱藏本體所在,而是讓自己的身體暫時虛化了嗎?聽上去,簡直是天生的暗殺者能力啊。”
終於覺得事態開始變得有趣起來,席巴打量著自己的指尖,饒有興趣地做了個初步評價。
“不過,光是當個不會受傷的膽小鬼,可是贏不了這場遊戲的。”
語音尚未落儘,他上前一步,驟然間爆發出的強大的念壓,以他為核心,迅速向四方席卷,覆蓋了整個會客廳!
飆升的壓迫力使地板龜裂崩開,也在封閉的空間內製造出狂風,推翻了旁邊的家具,吹得伊爾迷長發獵獵。
而他很有先見之明地,在母%e4%ba%b2基裘為丈夫偉岸的英姿而動情尖叫之前,就伸手捂住了耳朵,隔絕掉高分貝噪音。
伊爾迷將念力覆上眼睛,用上了“凝”。
他能看到,父%e4%ba%b2張開了近乎完美的“圓”,哪怕無法立刻找到扶光的所在,也可以在扶光解除能力、試圖攻擊的瞬間,掌握到獵物的動向,進而發出進攻。
就目前的情報來看,這的確已經是最萬全、最優解的策略。
但伊爾迷已經預見到了父%e4%ba%b2失敗的結局。
就像過去嘗試過無數次的他一樣。
——扶光忽然“消失”了。
雖然從剛才開始,不管是“圓”還是聽覺、嗅覺、觸覺,都完全無法觀察到她的存在,但這一次,扶光連原本能夠看見的虛影都消失不見了。
空蕩蕩的場地中央,似乎隻成了席巴一人的獨角戲。
席巴卻並不心急。
繼續維持著近乎完美的“圓”,他氣定神閒地站在原地,沒有放鬆任何戒備,隻待獵物出現的那個瞬間,便一擊咬住獵物的喉管。
席巴沒有猜錯。
在並不漫長的僵持後,於寂靜中,他敏銳捕捉到了來自腦後的一點異動,並迅速探出指尖,直襲向突然出現的存在!
他的確抓住了什麼,卻並不是扶光。
更具體地說,那不是完整的扶光,而隻是扶光的一部分。
——染了零散血跡的一小截指甲殘片。
扶光的輪廓,重新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下。
她站在席巴跟前,抬起手,向考官攤開了自己的右手掌心。
和揍敵客如出一轍的、被特意改造後的銳利五指,唯獨食指的指甲尖缺了一小截,且因為指尖被割開了一道小口,有細密的血珠沁了出來。
而在扶光攤開的掌心中,躺了一根並不明顯的銀色卷發。
“雖然差不多是同時得到了對方身上的任意一樣物品,不過,我受傷了,是我棋差一著。應該算我輸吧。”
仰頭與席巴半步不退的直視,她說完,微笑著鬆開手,任由那根銀色卷發飄落在一片狼藉的地麵。
“恭喜您,席巴先生。這場遊戲是您贏了。”
第37章 【037】
【037】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伊爾迷的掌聲。
和對這一幕感到意外的其他所有人不同,早在扶光顯出身形的瞬間,他便已經抬起手,準備為這場遊戲的勝利者加冕。
卻意外聽到了扶光自行認輸的那番話。
——與其說是認輸,倒不如說,更像是展現一種溫和禮貌的鋒芒,在向揍敵客表明自己的立場和態度。
對於席巴一上來就居高臨下的高壓式強硬對待,以及在“家庭遊戲”裡下死手的行為,她並不是毫無怨言地接納。
而且,她也有能力將不滿付諸行動。
幽靈般神出鬼沒的念能力,連全神戒備中的席巴也無法捕捉,倘若扶光在遊戲之外的某個時分,割下的不再是頭發,改為瞄準誰的心臟呢?
除此之外。
基裘“啪”地一下,打開了插在腰間的隨身彩繪折扇,半遮住臉,將視線投向站在身旁的長子。@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伊爾迷·揍敵客,她為揍敵客所誕下的第一個孩子,和二子糜稽差了足足六歲,也理所當然地,傾注了她嫁入揍敵客初期的絕大部分心血。
基裘對長子幾乎不存在什麼不滿意的地方。
這個孩子聰慧、強大、冷酷、謹慎,自幼就是個天生的商人和暗殺者,無論什麼工作交給他,都能辦得很漂亮,絕對服從家族的利益。
基裘和席巴一度認為,伊爾迷會成為完美的繼承人。
唯一不好的,就是一點都不像她的丈夫。
伊爾迷太像她了。
無論是黑發黑眼的姣好外貌,還是深入骨髓的強烈控.製.欲,都讓基裘在看著這個孩子的時候,感覺像是在照鏡子。
甚至變本加厲。
伊爾迷似乎在人類的情緒感知這一塊,存在某種程度的缺失。
她至少還會心甘情願地低下頭,在跟席巴產生衝突的時候,收斂自己的鋒芒,去履行一個母%e4%ba%b2和妻子的義務,為這個家庭做妥協。
因為她愛她的丈夫。
伊爾迷卻有獨立於任何一套規則,完全依托於自己價值觀的邏輯。
他的世界,似乎是完全由利益權衡劃分的,而他是那個世界絕對的支配者——他製定規則,他參與遊戲,他即是玩家也是籌碼本身。
仿佛“以家族為重”的這個概念,也是他為自己行動邏輯添加的條件,而非出自真實的、源於對家人的愛意。
這個不受控的傾向,也隨著伊爾迷年齡和能力的增長,愈發凸顯。
當基裘意識到,她不再能完美掌控到伊爾迷的想法,甚至伊爾迷會做出一些邏輯自洽,但嚴重超出她命令的行為後。
基裘生下了二子糜稽。
既然作品出現了無法彌補的裂痕,變得不完美了,她作為揍敵客的女主人,就有義務再孕育一個新的繼承人。
所以,在伊爾迷八歲的時候,剛開了念的他,被獨自丟去了天空競技場,作為曆練,也作為接下來的評估考察。
揍敵客需要重新決定長子在家族中的定位。
而伊爾迷交出了相當漂亮的答卷,獲得了席巴和馬哈的一致認可,認為他會成為下一任繼承人的優秀輔佐者。
那一年,伊爾迷十二歲,三子奇犽剛剛誕生。
因為那頭和丈夫如出一轍的銀發,基裘對這個孩子抱有最大的愛意和期待,幾乎不肯鬆手。
像逗貓一樣,用指尖吸引奇犽注意力的伊爾迷,卻拒絕了來自父%e4%ba%b2的“成年禮物”,沒有收下自己的直屬管家。
“我已經有心儀的人選了。雖然她暫時還沒有同意,不過,我還是沒有興趣,勉強自己接受不滿意的殘次品……對吧?母%e4%ba%b2。”
伊爾迷歪了歪頭,笑著反問了基裘。
才十二歲的稚氣少年,還沒有發育出鮮明的男性特征,黑色的短發、雪白的肌膚,愈發襯得%e5%94%87瓣鮮豔,像是童話故事裡的白雪公主。
但白雪公主可不會有這樣一對眼睛。
漆黑、幽邃、深不見底,仿佛表麵靜止無瀾的一潭死水,叫人無法揣測其下到底蟄伏著怎樣的怪物。
基裘沒有回答。
於是席巴將原定的“成年禮物”,換成了一艘奢華的私人飛艇,送給伊爾迷。
現在想來,根據伊爾迷剛才說的,二人是八歲時在天空競技場時相遇的青梅竹馬,他當時所謂的“有了心儀的人選”,應當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