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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這。

張池緊張地看著窗子,陽臺上隨手放著的花盆裡長著不用太健壯的小苗,那是他某次吃過水果後吐出來的籽發芽了,他就撿了個花盆回來種上,照顧的不精細卻也長大了,他還以為自己離開後弟弟將這些東西也都扔了,卻沒想到這盆植物還在。

青萊站在樓下動了動鼻子:“屋裡有人。”

青梨點點頭:“今天週末放假,應該在家裡沒出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感覺到有人在樓下偷看,拉上的陽臺門突然被人打開了,一道消瘦的身影從屋內走出來,那是個瘦高的少年人,穿著洗的發白的校服,眉宇間滿是深深的壓抑和陰鬱,他手裡拎著個灑水壺要給花澆水。

看到站在樓下的三個陌生人,他皺了下眉。

青瑤他們在張池弟弟出來的瞬間就趕緊轉過臉去假裝無事發生,

唯有青瑤手裡的杯子還對著那裡。

張池仔仔細細地打量著弟弟的模樣,低聲道:“瘦了,瘦了好多,也長高了,校服小了。”

張佑文沒有在陽臺停留很久,澆了點水就關上陽臺門回屋了。

張池有些遺憾,看到弟弟如今的模樣,他又不可抑製地升起關切來,他是不是不好好吃飯,現在過得是不是很拮據,還會被人欺負麼,有沒有交到新朋友。

好似當初他希望自己去死時的冷漠仇恨模樣全都忘記了,就隻記得他的好了。

張池在杯子裡發出悶悶的聲響:“已經看過了,我們走吧。”

青瑤小聲問:“不再看看了?”

“不用再看了,就這樣吧。”

青瑤其實希望張池能和弟弟再接觸一下,他身上的怨氣稍稍淡了些卻沒有完全化解,這樣無法讓他投胎。聽完故事後,青瑤不希望他繼續待在水潭裡消磨自身了,陰氣怨氣越積越重,長此以往對他對那附近都不是什麼好事,就算他竭力控製自己,也有控製不住的一天。

不過這事不急,她拎著杯子緩慢朝社區外走去,口中低聲詢問著張池關於這裡的事。

兩人交談間,前麵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抬頭一看,原本在樓上的張佑文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跑了下來還擋在他們麵前。

張佑文的表情很不好,眉宇間不僅有陰鬱還有急躁,他比青瑤高,低頭瞪著她。

青萊瞬間不幹了,擼起袖子就攔在了青瑤麵前大聲道,“你幹什麼!”

張佑文張了張嘴,陰鬱的臉上佈滿了糾結。

看到這三人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他心裡很難受還很心慌,見他們要離開,他心慌更重,想也沒想就直接沖了下來。

但攔住後要說什麼他完全沒想好,腦袋一片空白。

“你們,你們……”

他支支吾吾了很久說不出完整的話。

青瑤歪頭看了他一會突然問:“你為什麼不搬走?這地方不是那個,那個災星住過的地方,會給人帶來黴運。”

“閉嘴,不許你罵我哥!他不是災星!”

第178章

被張佑文反駁的時候青瑤三人有些懵,就連在杯子裡的張池也懵了。

張佑文怎麼可能說出維護他的話,他不是最希望他去死希望他消失掉不要影響自己的人麼?他怎麼可能……

青瑤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是麼?可是聽說從小到大他害死了很多人,你不害怕麼?你還敢住在那裡。”

“那不是他害的,那些人死掉和他沒有任何關係!你再胡說八道我揍你了。”張佑文捏起拳頭威脅青瑤,“你們滾,離開這裡!這不歡迎你!”

張佑文將他們往外推去,他動作非常粗魯,甚至可以說是野蠻。

張池一直愣愣地看著他,耳畔聽著他維護自己的話,腦海中不由又想起當初在河邊時他問自己他的生日願望是什麼。

“我希望你死掉,永遠都不要再出現了。如果不是你,我才不會變成這樣子,你是災星,都是你害的,所有人都是你害的,你怎麼不去死。”

那個弟弟和現在的弟弟是同一個人麼?

他是不是出現了幻聽?

搞不懂,張池從來都不懂弟弟在想些什麼,就像他一直都不明白那些人為什麼會將所有死亡都推到他身上一樣。

張佑文還在趕人,試圖將他們推出社區外。

青萊想抬手阻擋卻被青梨給暗暗拉住了,他們順著張佑文的力道往外走,快要走到社區門口的時候,張佑文感覺推著人的手臂突然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給按住了。

那觸感很冰涼卻又無比清晰,接著一道不應該出現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佑文,夠了。”

張佑文瞬間渾身冰涼,他整個僵在原地,不敢回頭也不敢動彈。嘴%e5%94%87哆嗦地念出一個字。

“哥,哥。”

他為什麼會在這?為什麼為什麼?

張佑文猛地回頭,本以為會看到一個濕淋淋的人,視野裡卻隻有老舊的社區,和剛從社區裡走出來的鄰居們。

那是住在不同棟的人,見到張佑文後,他們像當初看到張池一樣立即繞開八米遠,仿佛他是這裡第二個瘟疫傳染源,那些人邊走邊小聲道。

“怎麼遇到他了,今天太晦氣了,待會回去後得用柚子葉洗洗手。”

“哎呀他又不是他哥,他哥走後咱們這不就太平了。”

“他們住一起那麼久說不定傳染了。還有哪裡就太平了,這兩年也沒少死人吧,李民他老頭,還有愛華她媽,還有四棟那個老太,他們以前都罵過那個災星,說不定是他走了也要帶這些人走。”

兩人聊天並沒有怎麼壓低聲音,連青瑤都聽得清清楚楚,她握了握拳頭,還沒有沖出去罵人,青梨就先一步沖了出去。

她叉著腰,表情兇惡地揚聲質問。

“那些老頭老太太死了跟張池有什麼關係?什麼都是他克的,他怎麼沒克死你們這些碎嘴子,人死了也不放過,小心他變成鬼今天晚上就把你們全都帶走。”

兩人被她罵的眉頭都豎了起來,“你,你哪家的小孩,說話這麼難聽,大人怎麼教育的你。”

“那也沒有你們說話難聽這麼會扣帽子,欺負一個小孩子你們不虧心麼?我看你才滿身晦氣,印堂發黑眉間帶煞,誰跟你走的近誰要跟著倒楣,嘖嘖,這樣子還有心情怪別人。”

青梨一邊搖著頭一邊後退,仿佛要避開什麼藏東西一樣,說得倆人想反駁又疑心自己是不是真的如她所說的一樣走黴運。

另一個人小心翼翼地往旁邊挪了一步,“我趕車,得趕緊走了。小孩子胡說八道你別放在心上,都是沒有的事。”

說完飛快跑走了。

被青梨罵晦氣的人臉色清白地定了一會,惡狠狠地瞪了青梨一眼,也沒再說什麼就這麼走了。隻是沒走多遠,才剛到路邊,她就不小心踢到了一塊不知道什麼時候突起的地樁上,那地樁是打的金屬鉤,夏天穿得涼鞋,腳指頭直接踢上去,她頓時痛的趴在地上直不起腰來了。

青梨哼了聲,環著手臂回到了青瑤身邊。

青瑤和青萊都雙眼放光地朝她比起了大拇指。

“青梨沒想到你罵人這麼厲害!好解氣。”

青瑤微微抬起下巴驕傲地道:“那是,我可聽多了這些人駡街,來來回回都是那些,我早就學會了。”

隻是平時沒有讓她發揮的餘地,今天終於有機會展示一下了。

張池朝青梨露出個感激的眼神,張佑文抿了抿%e5%94%87,哥哥離開後,這還是頭一次有人幫他解圍,他的眼眶又紅了起來。

“哥,你是不是在這?你終於肯回來看我了。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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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句對不起又讓張池愣住了。

“對不起,我不是真的想讓你消失,我隻是,隻是太生氣了口不擇言,對不起對不起。”

張佑文捂住自己的臉,這麼大的孩子不想讓人看到自己的眼淚。

張池拍了拍他的肩膀。

“回家說好麼,我想回去看看。”

他牽住弟弟的手將他拉回家裡,就像從前兩人還相依為命時那樣,有時候他下班回來晚了,張佑文就會在社區門口坐著等他,等他回來後牽著他的手跟他一起回去。

媽媽還活著那會,張佑文很害怕單獨和媽媽相處,他很討厭聽到媽媽那些惡毒詛咒的話,可他長大後竟然也對哥哥說了同樣的話。

他也變成了和媽媽同樣的人。

張佑文看著自己的手,那裡空空蕩蕩的,可手裡的觸感卻是冰涼潮濕的,像淋了一場雨還沒來得及擦乾就握住了他一樣。

張佑文的眼淚不受控製地一直往下掉,他哭的不能自已,哭的看不清楚麵前的路也看不見麵前的人。

“哥,對不起,你別不要我,我好想你,嗚啊啊,哥,我錯了,我錯了。”

他抱著手臂哇哇大哭起來。

張池離開之後,張佑文才突然感覺到恐慌,以前他以為擋在自己麵前的是團汙泥,汙泥曾經是堵牆為他遮風擋雨,後來汙泥慢慢裹住他的生活,不管是學校還是家裡,都讓他沒辦法呼吸,他無時無刻都要接受各種惡意。

他沒辦法消化掉這些惡意,痛苦之中隻能將所有怨念痛恨都轉移到哥哥身上,因為那都是他帶來的,是他讓自己的生活一團糟,媽媽那麼樣說鄰居親戚同學老師,所有人都那樣說,所以他不在了,這些惡意也就會消失了吧。

但是哥哥消失惡意卻不會消失,隻是都轉移到了他身上而已,人們竊竊私語地說他多可憐,然後話鋒一轉就變成了其實他才是災星吧,不然為什麼死的是哥哥而不是他,不然為什麼生活在一起這麼多年別人都出事就他沒出事。

張佑文一度崩潰到想要一起跳進水裡,是他親手把人推進去的,他應該一命還一命。

可他在那條河邊猶豫徘徊了很久,跳入水中後還是沒忍住窒息的痛苦又爬了上來。

他盼望著能夢到哥哥,卻一次都沒有,他從來都沒有來過。

他肯定在恨自己,自己說過希望他永遠消失,所以他再也不會出現了。

張佑文撕心裂肺地哭著,像是要將這兩年的悔恨痛苦全都發洩出來。

張池忍不住歎了口氣。

說到底,他那時候就隻有十三歲,他甚至都不能明白自己究竟在做些什麼,哪怕怨恨也隻是因為無法排解麵臨的困境和痛苦,他以為的解決辦法也隻是想當然。

就連張弛自己都才剛成年,沒有人教導他要怎麼做,多年壓抑和委屈同樣無法訴說。

兄弟倆抱在一起,眼淚在地麵積蓄出一灘水,映出一個人的模樣。

青瑤一直歪頭看著他們,直到兩人都平靜下來,她才突然出聲。

“你後悔了麼?”

張佑文用力點,哥哥離開之後他無時無刻都在後悔。

“那,你為什麼還好好地站在這呢?”雖然張池強調自己是自殺,是他自己選擇沉入水裡,他的死亡張佑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