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我不太相信一生一世的承諾。
她說,但如果是你的話,我也敢試一試。
她說,季君皎,我答應了。
答應……什麼了?
季君皎感覺自己的耳膜有一瞬的嗡鳴,不太清晰的感覺從他的腳底傳來,軟綿綿的,像是踩在了雲朵之上,不夠真切。
——他隻是怔神地看向床榻上的少女。
她太漂亮了。
並不是那種毫無瑕疵的漂亮,而是季君皎認為的,世間獨一無二的漂亮。
神明不會為凡人與信徒逗留。
但季君皎,偏偏獲得了神明的青睞與垂愛。
季君皎的手心浸出汗來,他修長的指骨微頓,他張張嘴,想要說些什麼來打破麵前這過於局促的場麵。
但是話到嘴邊,他才發覺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
堵在喉頭,像是嗚咽,又像是惶恐。
麵前的少女眨眨眼,一雙澄澈的眸定定地看著他,眸光柔和又漂亮。
“你……”
許久,季君皎似乎終於聽到了自己的聲音。
他上下嘴%e5%94%87翕動著,過於嘈雜的嗡鳴在他的耳邊響起,他竭儘全力地去分辨自己的聲音,想要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穩重一些。
“再說一次。”
季君皎這才發覺自己的%e5%94%87有些乾,他微微%e8%88%94了%e8%88%94自己的%e5%94%87角,辨彆不清觸?感。
秦不聞勾%e5%94%87輕笑,明豔的眉宇就在他眼底柔和蕩漾開來。
“季君皎,我說,你來娶我吧。”
一字一頓,清晰分明。
季君皎腦海一片空白,在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覺自己不太守禮地上前幾步,幾乎要將床榻上的少女圈占其中。
她說,季君皎,你來娶我吧。
季君皎的喉結上下滾動幾下,反應過來之後,他矜貴自持地往後退了幾步,目光卻仍然定定地落在她身上,分毫不動,不偏不倚。
“秦不聞,即便這一次也是假的,你也沒有後悔的機會了。”
季君皎說這話的時候,語氣中帶著少見的偏執。
——他不會再給她一次逃走的機會了。
哪怕是假的,他也要將她留在身邊。
不擇手段。
聽到季君皎的話,秦不聞先是一愣,隨即看著他,笑出聲來:“季君皎,你到底是不是真心娶我?”
哪有上來就說“即便這一次也是假的”這種話的?
季君皎垂眸,纖長的睫毛輕顫幾下,他的指骨微頓,半晌聲音才略顯僵硬地開口:“婚儀,你想如何來辦?”
秦不聞一臉震驚:“都辦過一次了,還要辦?”
季君皎微微蹙眉,認真地糾正:“既然是成婚,自然是要大辦的。”
秦不聞哭笑不得:“首輔大人,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您上次大婚,文淵閣的家財分了一半給我。”
頓了頓,秦不聞繼續開口道:“怎麼?再與我辦一次,大人另一半家財也不要了嗎?”
季君皎抿%e5%94%87,語氣平靜:“你記錯了。”
他開口解釋:“在我留下那封信時,文淵閣的家財,便已經悉數在你名下了。”
秦不聞愣了愣,臉上的笑容都僵硬幾分:“啊?”
季君皎微微頷首:“當時我並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夠從那場謀局中%e8%84%b1身,所以,在我帶你去弄玉小築之前,便已經將文淵閣的家財等物,悉數贈予你身下了。”
秦不聞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她扯著嘴角笑:“那也就是說,首輔大人現在,隻是個有名無財的小白臉咯?”
秦不聞當然是在開玩笑,隻不過她沒想到,季君皎聽到這句話,竟然認真思索一番,隨即一本正經地點點頭。
“嗯,確實是身無分文的。”
秦不聞勾著笑意,她揚眉看著麵前矜貴清明的男子,輕佻地向他勾勾指頭。
季君皎從善如流,俯身垂頭,近乎乖順地將自己的身子送上前去。
秦不聞伸出食指,勾起男人漂亮精致的下巴:“那首輔大人怎麼能娶我呢?”
眼中的逗弄與笑意更深:“分明應當是,大人入贅我文淵閣才是……”
男人任由少女勾著他的下巴,她甚至像是逗弄貓狗似的,伸出幾根手指撓了撓他的下巴。
季君皎眯了眯眼睛,分明是驕矜清貴的公子,在秦不聞麵前,卻將姿態放得那樣低。
他就那樣看著她,微微頷首:“好。”
“那就勞煩阿槿姑娘,允我入贅文淵閣,可否?”
他將所有的身外之物都交由她處置,然後將他自己,也全部送給她。
他用百次,千次,萬萬次的虔誠與愚拙,換她一次真心。
曜雲文人好賭。
季君皎此生最大的一次豪賭,就是賭她一次回頭。
一次便好。
你瞧,他其實也極少輸的。
秦不聞沒想到季君皎竟然能這般自然地說出這般“不要臉”的話來。
更可怕的是——秦不聞發現,即便季君皎說出這樣的話,她依然覺得他很好。
世間最好的男子,就站在她麵前。
“那本王便勉為其難,”秦不聞勾%e5%94%87笑笑,眉眼張揚,“邀公子入贅,這文淵閣的家財,我都分你一半,如何?”
季君皎笑:“那在下,便多謝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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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秦不聞因為太累,回到偏院之後就蒙頭大睡。
書房中,長青跪在地上,看著桌案上的男人伏案看著什麼,沉默無聲。
桌案上的燭火晃動幾次,夜色也完全深了下來。
“大人。”
長青忍耐許久,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叫他。
男人終於從成山的卷宗中抬起頭來,眸光清冷淺淡。
“是不是還有彆的辦法?”長青抿%e5%94%87皺眉,“一定還有彆的辦法,大人,屬下再去幫您尋——”
“長青。”
不等長青再說什麼,季君皎清冷冷地開口。
長青愣怔片刻,遲鈍又悲傷地看著季君皎。
“這是我很久之前就做的決定。”
男人的語氣平靜,甚至帶了幾分輕快。
“除了她,什麼都不重要。”
“可是——”長青還想說些什麼。
季君皎微微抬手,將一份謄抄的名單交給長青:“照著名單上去做吧。”
第444章 她想見他
秦不聞睡了一整天,感覺整個人的骨頭都要散架了。
第二天,她是被府上的人聲與走動聲吵醒的。
“姑娘!”
清越高高興興地來到偏殿,額頭上還帶著一串汗珠。
秦不聞從床榻上爬起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清越,怎麼了?外麵怎麼這麼吵?”
清越笑著:“姑娘,府裡頭正在布置呢!”
秦不聞還沒回過神來,一邊打著哈欠,一邊懶洋洋地開口詢問:“布置什麼?”
清越眨眨眼,清聲道:“自然是布置姑娘與大人成婚時用的東西!”
秦不聞哈欠都沒打完,生生吞了回去:“啊!?”
清越笑得高興:“大人昨晚就叫了我們商榷布置籌備婚儀的有關事宜,這不,今早大幾歲都已經開始動工了!”
秦不聞以為自己聽錯了,她瞪大了眼睛,匆匆走下床榻,打開窗欞探出頭去,一眼就看到了偏院外熙熙攘攘的下人。⑦思⑦兔⑦網⑦文⑦檔⑦共⑦享⑦與⑦在⑦線⑦閱⑦讀⑦
那些下人有的舉著木梯,有的抱著紅綢緞,正布置裝點著秦不聞的偏院。
“姑娘,再過一會兒他們就要進來布置屋裡頭了,清越這才叫您起來去旁的屋子稍等。”
秦不聞瞪大了眼睛,一臉震驚:“怎麼……這麼快?”
——她甚至是昨天才答應季君皎的!
季君皎怎麼就開始找人布置起來了!?
“這還快啊?”清越笑得高興,“姑娘您不知道,昨晚大人叫我們布置文淵閣的語氣,恨不能今天就跟您成婚才好!”
聽到這話的秦不聞更是錯愕,她張張嘴想要說些什麼,但話到嘴邊,又都咽下去了。
算了算了,由著季君皎來吧,反正不是她出力氣。
在清越的幫助下,秦不聞更衣洗漱完畢,離開了房間,放任下人們去布置了。
清越帶著秦不聞,先去了正廳坐著。
氤氳的茶香四溢,清越給秦不聞倒了杯茶,笑盈盈地稟報道:“姑娘,大人去上朝了,估計要晚些時候回來。”
秦不聞呷了口茶,微微點頭。
又想起什麼,秦不聞隨意地問道:“宋謹言最近怎麼樣了?”
自從上次雙王謀逆,宋謹言與季君皎、宴唐共同設計,引蛇出洞,將宋承軒處置之後,秦不聞好像就沒見過他了。
其實秦不聞也明白,現在她與宋謹言之間的關係,有些微妙。
就好像她一直以為,自己清楚他的戒備與提防,也自然而然地與他維持著表麵的和諧,暗中卻自持守序地在他們二人之間劃了條線。
而後來真相大白,水落石出,秦不聞才知道,原來他們二人之間的那條“線”,自始至終,都是她一方的臆斷。
——宋謹言從未將她看作是敵人那方。
是她的武斷與不講道理,將兩人之間原本%e4%ba%b2密無間的關係拉出一道天塹。
而宋謹言,即便在得知了秦不聞的想法後,依然為她設計,替她謀一條清明正直的權臣聲譽。
甚至不惜以自己做餌,讓雙王入局。
關於宋謹言會武一事,秦不聞是真的不知道。
好像在她麵前地宋謹言,從來都是那個眼睛笑眯眯,說話欠揍,一遍遍叫她“阿聞哥哥”的樣子。
以至於她都快忘了,即便是沒有季君皎等諸位能人文臣輔佐的那些年,宋謹言依靠靠著那搖搖欲墜的權勢,為自己拚殺出一條血路。
即便是她死亡的那五年,宋謹言依然靠著自己的製衡與牽製,將朝廷中三方的權勢分立壓製。
他偏偏能獨善其身,站在高處那麼多年。
秦不聞都快忘記了,在是她的“弟弟”之前,宋謹言先是曜雲的天子皇帝。
那個能夠設計,利用刺客之手,除掉異己的皇帝。
可即便是設計出那種謀劃的宋謹言,卻一分一刻不曾動過打壓她的消息。
倒是顯得秦不聞,思慮太多了。
所以過了這麼久了,秦不聞一直找借口,沒去皇宮見他。
可是。
秦不聞抬眸,她的目光穿過正廳,落在了正廳外,那庭院之中。
來來往往的下人,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高興的笑意,他們手裡各自忙活著,沒有空閒。
秦不聞看到那樣的場景,這個時候才有了幾分實感。
——她要同季君皎成婚了。
如果說,這世間還有一個人,是秦不聞能稱之為“%e4%ba%b2人”存在的話,思來想去,似乎隻有宋謹言一個了。
想到這裡,秦不聞睫毛輕顫,眉眼晃動幾下。
清越也適時開口:“陛下最近倒是沒什麼彆的消息,隻是聽說自從……雙王謀反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