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少女的聲音高了幾分,顯然是當真有些焦急的。
男人卻隻是板正地坐在書案前,垂眸看著案台上的三個字。
秦不聞。
秦不聞……
無休無止,無邊無垠。
許久。
他闔著的眸終於緩緩睜開。
他起身,朝著門外走去。
推開房門,季君皎卻沒有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她人呢?”他問長青。
長青一臉窘迫,卻還是畢恭畢敬道:“大、大人,姑娘剛剛等了許久,似是生了氣,便離開了。”
長青感覺,做大人的侍衛真的很難啊!
這一次也是,上一次也是,大人明明就是想見姑娘,卻又不肯先低頭。
如果姑娘當真要越過他硬闖的話,說不定大人心裡能高興死!
可是眼下……
姑娘分明是沒有動哄人的心思嘛……
唉。
長青雖然是個榆木腦袋,但是待在大人身邊這麼久,這點事情還是看得明白的。
看著男人緊皺的眉頭,長青張張嘴,試探性地開口道:“要不……大人您去偏院看看?”
男人隻是看著少女離開的方向,筆直的身姿挺得有些過分的僵硬。
許久,他轉身,重新往書房的方向走去:“明日彆忘了去給宮溪山送藥。”
“是。”長青擦了一把額頭的汗,恭敬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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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不聞覺得自己真的是吃飽了撐的!
人家自己都不在意自身性命,她倒是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
她能感覺到季君皎應該是在生氣,但思來想去,卻實在想不到他生氣的原因。
——明明在山寨碰麵的時候,人還好好的。
可等她傍晚回了文淵閣的時候,這人好像就跟哪根筋搭錯似的,對她愛搭不理的。
讓刺客直接刺殺了他算了!
秦不聞憤怒地想著。
這樣賭氣的心思也隻是出現一瞬,秦不聞歎了口氣,開始整理明天要穿的衣服。
——算了,做人做到底,她明日還是跟在季君皎身後,保護他一下好了。
這樣想著,秦不聞找了清越,要了一身她的衣服。
她跟清越的個頭差不太多,穿著清越的丫鬟衣裳,倒也不顯違和。
清越見秦不聞換了衣裳,不解地開口:“姑娘,您這是……”
秦不聞看了一眼銅鏡中,丫鬟模樣打扮的自己,歎了口氣:“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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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秦不聞早早地換好了衣裳,去膳房用早膳時,破天荒地見到了季君皎。
男人慢條斯理地用著早膳,身上穿著鴉青色彈墨長衫,銀色的白鶴羽繡著祥雲紋樣,冷矜淡雅。
秦不聞穿的是清越給她的那身丫鬟衣裳,兩人一同出現在膳房中,氣氛有一瞬的凝滯。
泥人還有三分土性呢!
此時的秦不聞,很不想理季君皎。
她隔著幾個座位,坐在了餐桌前。
清越跟長青都站在一旁,對視一眼,眼中滿是尷尬。
兩人拿了筷子用膳,誰都不說話。
偌大的膳堂,氣氛尷尬。
是季君皎先放下了筷子。
他的目光緩緩落在秦不聞身上,像是才看到她這身衣裳。
“為何穿了丫鬟的衣裳?”
這好像是這兩天以來,季君皎跟她說的為數不多的幾句話。
秦不聞皺了皺眉,還是如實答:“我也要去參加生辰宴。”
周圍的氣息似乎更冷。
秦不聞恍若未覺。
她吃飽了,也緩緩地放下了手上的筷子,向後倚靠,好整以暇地看向季君皎。
麵前的男人這張臉實在好看,皺起眉來也是賞心悅目。
隻是秦不聞恍若未見,雙手環%e8%83%b8,眸光清淩淩的。
“你要去皇宮?”
“嗯~”
秦不聞揚了揚語調,漫不經心。
季君皎的眉間掠過清傲的情緒,他眸光淡淡地看向秦不聞,麵若冰雕。
“不是說不去?”
他的語氣很淡,也聽不出什麼情緒。
秦不聞原本是想著跟季君皎好好說這件事的,但看他這般神情,心中也莫名湧起幾分怒火。
她勾%e5%94%87笑著,眉骨微揚:“突然改變主意了,首輔大人,您可不可以帶我入宮看看?”
其實季君皎清楚,即便他不肯,秦不聞也會想辦法進去的。
——她想做的事,從來不會更改。
“是為了宋謹言嗎?”
許久,就在秦不聞以為季君皎不會答話時,他冷不丁地問了這麼一句。
秦不聞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卻又很快舒展開眉眼。
墨色的眸足以入畫,他看向秦不聞,眼中似有光華浮動。
——他在等她一個答案。
秦不聞卻輕笑一聲,漫不經心:“大人很在意這些?”
——跟昨日,宴唐說出口的話一字不差。
季君皎突然有一瞬的氣結。
那股無名的煩躁來得快速又劇烈。
好像所有人都不在意。
——好像隻有他一個人,在意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好像斤斤計較的,隻是他而已。
眼前的少女眉眼嬌媚,嘴角的笑容誌在必得,似乎篤定了他的答案,篤定了他會服軟。
就連眉眼間的張揚桀驁,自始至終都不曾改變過。
他沉默半晌。
闔上的眼睛終於緩緩睜開,像是要將那滿目的浮華拭去,他的神色波瀾不驚,淡漠清冷。
“不,”男人嗓音冷冽碎玉,“不在意。”
秦不聞嘴角的笑意淡了幾分。
她緩了緩眉眼,隨即起身,清聲道:“既然首輔大人不在意,那能否勞煩大人,捎我一程?”
季君皎也起身,沒再看向秦不聞,朝著府外走去。
秦不聞看了一眼身後一臉為難的長青,沒再說什麼,跟了上去。
府外,文淵閣的馬車已經在候著了。
季君皎率先上了馬車,馬夫看了一眼未上馬車的秦不聞:“姑娘,您不上來嗎?”
第323章 你在生什麼氣啊?
季君皎肯定有病!
秦不聞站在文淵閣外,臉上戴了麵紗,麵露不悅。
“上!”秦不聞咬牙切齒道,“為何不上!”
從文淵閣一路走到紫禁城,她萬一累死了怎麼辦!
說著,秦不聞一個輕巧的縱身,連馬凳都沒用,直接上了馬車。
掀開車簾,一陣冷冽的檀香入鼻,秦不聞尋了個距離季君皎最遠的位置坐下。
馬車動了。
季君皎似乎在看書,目光微垂,不曾向她看過來。
“季君皎。”秦不聞有點忍不住了。
她看向男人,沉聲開口:“你在生什麼氣啊?”
總要說出來才能解決吧?
男人翻頁的指骨微頓,但也隻是一下,下一秒,男人神情如常,語氣清冷:“沒有。”
——擺明了是不想同她交談的!
秦不聞要被氣死了!
她原本想著,在去京城的路上,將她昨日收到的馮二狗的信件跟他說一聲,現在看來,季君皎完全沒有想要同她交談的意思!?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不說算了!
秦不聞繃緊身子,往後倚靠過去。
如果當真是有人要刺殺季君皎,有她在季君皎身邊,絕不會讓他受傷就是了。
這樣想著,秦不聞也來了幾分脾氣,一路上當真一句話都沒再跟季君皎說。
馬車停在了紫禁城外。
季君皎下了馬車,秦不聞緊隨其後。
她下意識地環顧四周,觀察環境。
馮二狗在信上說,想要刺殺季君皎的班子是彆國的隊伍,此事非同一般,一不小心可能將會演變成兩國之間的戰事。
華燈初上,紫禁城內外燈火輝煌,琉璃瓦下映照著金碧輝煌的宮闕。
今夜當今皇帝,宋謹言的生辰宴。
宴會地點設在了太和殿外的巨大廣場之上,那宴會尚未開始,此刻也已是瑞氣千條,蓬蓽生輝。
宮女和內侍有條不紊地忙碌著,金絲楠木的八仙桌從太和殿的正門外一直擺到尾,龍鳳圖案的錦緞桌布價值連城,玉盤金碗,流光溢彩。
各國使節朝臣與曜雲官員還未到齊,秦不聞來到太和殿前,一眼便看到了早早到來的宴唐。
京尋不在這,應該是藏在某處,暗中保護宴唐的安全。
似乎注意到這邊的視線,宴唐微微側目,朝著秦不聞這邊看來。
隻是他投過來的視線,被一旁的季君皎擋了個正著。
宴唐似無所覺,隻是朝著季君皎微微頷首致意,算是打了招呼。
季君皎也點了點頭,隨即找到位置,坐在了距離主位不遠的席位上。
平陽郡主魏瀾也來赴宴了。
她分明也看到了坐於客位上的季君皎,但也隻是看了一眼,便移開了視線。
秦不聞站在季君皎身後,不動聲色地看向魏瀾。
聽說魏瀾這段時間一直在處理魏老爺子留下的瑣事,有不少能人才俊趁機提%e4%ba%b2,都被魏瀾擋在了門外。
她說,魏家不能斷香火,所以,她隻招贅,不嫁人。
魏家人自有魏家風骨。
魏瀾也絕不是什麼屈居人後,自怨自艾的閨閣女子。
秦不聞勾%e5%94%87笑笑,看向魏瀾的眼中帶著讚賞。
她一向對魏瀾這等肆意張揚,想做就做的女子多有好感。
如今的魏瀾更有魏家家主風範,舉手投足間也帶著不容置喙的沉穩與堅決。
管銅樂起,賓客們也終於開始陸陸續續赴宴入席。
作為“丫鬟”,秦不聞自然是不能坐下的,她站在季君皎身後的位置,觀察著眾人。
她的目光落在走來走去的賓客與下人的腳步上。
今日為宋謹言獻舞祝頌,表演新奇玩意兒的他國隊伍不在少數,已經陸陸續續去了偏殿換衣服準備了。
秦不聞並未察覺到有什麼不對之處。
難道是馮二狗的信出了問題?
秦不聞皺了皺眉,仍舊是目不斜視地觀察著眾人。
正在這時,一道清冽蠱惑的聲音從遠處傳來:“看來孤來得不算晚!”
秦不聞循聲望去,便見耶律堯一襲曜雲製式的衣裳,一身耀眼的金飾刺目,一瞬間便成了眾星捧月的對象。
王孫大臣們齊齊拱手行禮:“見過大皇子殿下。”
耶律堯的皮膚好像比之前還要黑一些,黝黑的肌膚將那雙漂亮的鎏金色眸襯得更加明亮奪目。
他勾%e5%94%87輕笑,目光環視四周。
“孤也算是熟人了,各位不必這般客氣。”
這半年來,耶律堯來曜雲的次數確實不少,這也間接促進了曜雲與漠北兩國百姓的交流與互通,對兩國來說,都是一件好事。
他似乎比半年前更沉穩了,他金眸最終落在了端坐在桌案前,淡雅用茶的季君皎身上。
“首輔大人,許久不見。”
耶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