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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不聞帶入偏院之後,便離開了。

秦不聞也自知這次估計是惹了季君皎不快,一時半會兒他應該不會來見她的。

罷了。

秦不聞歎了口氣,懶洋洋地躺在臥房的床榻上,思緒飄遠。

這偏院是她之前住的那一個。

這麼長時間了,房間裡的擺列陳設都沒改變,甚至連花瓶裡放的花枝,都是最新鮮的。

房間各處一塵不染,顯然是經常打掃整理的。

秦不聞翻身下床,走到梳妝台前。

她打開梳妝台下的抽屜——那裡麵藏著的信封都已經不見了。

當時秦不聞為了讓她的“謀劃”看上去更像,擬造了幾封要給漠北的信件,估計已經被季君皎拿走了。

秦不聞托著下巴,看著銅鏡中的自己。

她眨眨眼。

鏡子裡的女子便也眨眨眼。

她動,鏡子也動。

秦不聞皺了皺鼻子,朝著鏡子裡的自己做了個鬼臉。

也不知道宮溪山和小魚現在怎麼樣了。

季君皎將偏院都圍起來了,她想出去也並不容易。

而且更重要的是,她如今就算能出去,也不能確保宮溪山和小魚的安全了。

思來想去,似乎真的隻有一條選擇:留在文淵閣,直到宮溪山的蠱毒解除。

一想到這裡,秦不聞不覺有些煩躁。

這種煩躁來得莫名,她明知道這是最好的辦法,但一想到要當季君皎見不得人的“偏房”,秦不聞就更煩了。

“篤篤——”

門外有敲門聲傳來。

“姑娘,您要吃些東西嗎?”

是清越的聲音。

秦不聞愣了一下,她起身開門,便見清越端了些精致的吃食,出現在她麵前。

看到秦不聞,清越眼睛亮閃閃的,嘴角笑容更深:“姑娘,您餓了一晚上了,吃點東西吧?”

“清越……”秦不聞喃喃地叫了她一聲,神情有些不自在。

——畢竟當初,她也是騙了清越和長青的。

“嗯?姑娘怎麼了?”

清越將吃食放下,笑著看向秦不聞:“還是您想吃些什麼?清越讓膳房去給您做。”

秦不聞扯了扯嘴角:“你怎麼也不怪我?”

清越眨眨眼,不知想到了什麼,低著頭,聲音悶悶的,聽上去似乎有些委屈。

“他們都說姑娘您是禍亂曜雲的逆賊奸臣。”

“說您為了得到皇位不擇手段,甚至使用妖術死而複生,壞事做儘。”

秦不聞苦笑一聲,外麵對她的評判有多刺耳,她自然是再清楚不過的。

可麵前,清越卻是淚汪汪地抬頭,一臉認真:“可是姑娘,清越不信。”

秦不聞的笑容僵在臉上,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清越眼中噙淚,委屈道:“清越不清楚什麼朝堂,什麼反叛逆賊,清越隻知道,姑娘對清越好,清越相信姑娘!”

說著,清越將手邊的點心吃食小心翼翼地推到秦不聞跟前兒:“清越也不知道姑娘跟大人到底怎麼了,但是姑娘,您先吃些東西吧,彆餓著了。”

她一介文淵閣的婢女,對外麵那些家國大事,了解得很少。

她隻覺得,姑娘雖然騙了好多人,姑娘雖然是長安王,但姑娘明明沒有彆人說得那般壞。

——她替姑娘委屈。

秦不聞看了看清越,又看了一眼桌案上的食物。

終於,她輕笑一聲,略微輕鬆道:“好,先吃飯。”

清越高興了,急忙擺開飯菜,照顧著秦不聞坐下,讓她多吃一些。

“姑娘,您嘗嘗這桃花糕是不是還是原先的味道?”

“還有這個,栗子酥,您當初不是很愛吃嗎?”

“膳房還做了幾樣小菜,姑娘您也吃些。”

秦不聞拿著筷子夾菜,從善如流。

兩人說說笑笑,聊著一些%e9%b8%a1毛蒜皮的小事,秦不聞的心緒也終於放鬆了些。

正在這時,一道清亮明豔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季君皎?是你在偏院嗎?”

是女聲。

秦不聞眨眨眼,一臉疑惑地看向清越。

清越愣了一下,急忙高聲解釋:“魏姑娘,大人不在偏院,您去正堂等吧?”

第292章 平陽郡主

魏姑娘?

秦不聞眨眨眼,看向一旁的清越。

門外的聲音高昂不減:“清越?”

“是,魏姑娘,是奴婢。”

那聲音越來越近,語調帶著幾分調侃:“今日怎麼來偏院了?”

“季君皎不是從不讓旁人來偏院?”

清越有些擔憂地看了秦不聞一眼,便急忙起身,推門走了出去,立刻將門闔上。

房門一關,秦不聞隻能聽到門外傳來的交談聲。

“魏姑娘,奴婢是來收拾偏院的。”

“原來是這樣,”那道明豔的聲音笑道,“這季君皎到底怎麼想的?偏院本就沒人住,還隔幾日便來收拾打掃。”

也不知道是不是秦不聞多心,她總感覺這位“魏姑娘”問這句話的時候,語氣中帶著幾分試探的意思。

清越答話滴水不漏:“清越愚鈍,大人的心思,不敢揣度。”

那位“魏姑娘”也沒為難清越,笑道:“好,那你繼續收拾,我先去正廳等季君皎了。”

“魏姑娘慢走。”

隻等腳步聲漸遠,清越才重新開了門,走進臥房。

秦不聞桌上的點心吃得都差不多了,她眨巴眨巴眼,一臉好奇:“這位‘魏姑娘’是?”

清越耐心解釋:“是陛下前些時日剛封的平陽郡主,魏瀾。”

魏瀾?

沒聽說過,不過……若是說這朝堂上姓“魏”的官員,倒確實有一家。

“曹陽魏氏,魏居瑞家的?”

清越點點頭:“對,就是魏老學士的孫女。”

這麼一說,秦不聞就認識了。

如果說季君皎是朝堂上的後起之秀,位極人臣,那麼魏居瑞便是先帝那一輩,文臣老者的代表,德高望重,雖官位不如季君皎,但在朝堂上的分量,也是舉重若輕。

早些年,魏居瑞曾為先帝謀劃,興水利,解民生,一書“陳情表”聲淚俱下,字字衷心。

先帝感念其勞苦功高,賜長生拐,可拄拐入朝,見君不拜。

眨眼間這麼多年過去了,算算時間,那位魏老爺子,如今應該已經六十高壽了。

宋謹言在想什麼,秦不聞應該也能猜到一些。

魏居瑞膝下隻有一兒,後兒戰死,隻留下一女,也就是魏瀾。

魏老爺子肯定是將這獨孫女當寶貝疼的。

宋謹言是擔心魏居瑞百年之後,魏家無所依靠,魏瀾受了欺負,這才趁著魏居瑞還在,為她封了個平陽郡主,一時間風光無兩。

秦不聞托著下巴,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她自封“長安”,舉國沸騰。

魏居瑞兩鬢斑白,手持長生拐,跪在那金鑾殿外,高呼讓宋謹言收回“長安”,另選封號。

自然,封號沒有更換。

魏居瑞身為老臣,侍奉先帝多年,與宋謹言的關係,與其說是臣子,不如說是嚴父。~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魏居瑞此人正直無比,不論何時向來直言不諱,從不在意朝堂上明爭暗鬥的勢力,總是執拗又直率地偏向宋謹言。

是以,當年的魏居瑞,每每見了秦不聞,總是吹胡子瞪眼,氣不打一處來。

那年雪大。

剛封了“長安王”的秦不聞去金鑾殿時,就看到了跪在殿外,身姿略微有些佝僂的魏居瑞。

老人耳聰目明,眼神炯炯,秦不聞撐了傘,行至魏居瑞跟前。

“喲嗬?還跪著呢,魏老頭子?”

秦不聞調侃著,卻是站在他麵前,那油紙傘的傘麵,向他那邊傾斜幾分。

那魏居瑞手持長生拐,抬眸冷沉地看著她,語氣不卑不亢:“秦不聞,隻要有老朽在,曜雲江山便容不得你撒野。”

秦不聞挑眉,嘴角笑意更盛。

仔細想想,如果先帝還在的話,應該同魏居瑞的年紀差不多大了。

她眼眶一酸,卻是抽了抽鼻子,下意識地去摩挲手上的玉扳。

“那魏老頭兒,你可要長命百歲才行,”秦不聞傾身,嘴角笑意惡劣又欠揍,“畢竟,本王這麼年輕,應該是比你能活的。”

“你——”魏居瑞眼睛瞪得滾圓,凶狠地瞪著秦不聞,“不勞你費心,本官一定能活到你死的時候!”

秦不聞深以為然地點點頭,她漫不經心地將傘扔給魏居瑞,語氣輕揚:“魏老頭兒,話彆說這麼滿。”

“本王如今隻是得了個稱號,你便要在這要死要活地跪著,”秦不聞輕嗤,“若是哪一日,本王有了一塊堪比長安城的封地,你豈不是要一頭撞死在柱子上?”

“你!一派胡言!簡直一派胡言!”

魏居瑞在秦不聞來之前,本來精神頭兒不好的,結果被秦不聞這麼一激,臉色紅潤,氣血上湧,指著秦不聞的鼻子就罵:“逆賊!奸佞!老朽絕對不容許你毀了曜雲江山!!”

“先帝將曜雲托付給老朽等人,老朽就算是拚了這把老骨頭,也絕不會讓你得逞!”

秦不聞輕笑著:“那就好好活著吧。”

少年一襲黑金長袍,站在魏居瑞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魏老頭兒,如今本王的稱號,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你即便勸宋謹言收回成命,也隻會落得個‘君命如兒戲’的嘲弄。”

魏居瑞微微蹙眉,顯然是被秦不聞戳中了心思。

她笑,眉眼俊朗,任由那擾人的風雪劃過她的眉眼。

有風雪落在少年華貴的衣袍之上,那位長安王,是要比這漫天的飛雪還要張揚幾分的。

“你與其在這裡跪著,讓宋謹言陷入進退兩難的地步,不如想辦法抓本王的錯處,”秦不聞循循善誘,嘴角微揚,“若是哪一日,本王行差踏錯,走錯一步棋,大人自可從中斡旋,讓陛下摘了我的封號。”

她說得輕鬆,輕而易舉地將自己的“弱點”暴露:“魏老頭兒,恕本王直言,你若是死了,這朝堂之上,便再不敢有老臣,敢找本王麻煩。”

她字字鏗鏘,邏輯清楚,魏居瑞瞪大眼睛看向秦不聞,旋即垂頭,看向滿地的積雪。

許久。

魏居瑞動了,他伸手,拿過地上的油紙傘,緩緩起身,撣了撣肩上與%e8%85%bf上的風雪。

他冷沉地看向秦不聞,聲音渾厚:“秦不聞,你若敢動謹言一分一毫,老朽即便是拚了性命,也會與你同歸於儘!”

秦不聞勾%e5%94%87笑著:“拭目以待。”

她看著魏居瑞佝僂著身子,讓童子攙著走出皇宮,鼻子有些酸。

真好啊。

宋謹言還有人護著。

真好。

回憶至此終結。

秦不聞深吸一口氣,又重新看向清越:“魏瀾來找季君皎做什麼?”

一說到這裡,清越的臉色便有些不自在起來。

“沒、沒什麼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