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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口同聲道:“下官拜見首輔大人。”

縣令徐斌,治理潯陽城三年有餘,是潯陽上下,百姓稱頌的父母官。

徐斌雙鬢染霜,卻也耳聰目明。

季君皎清聲:“二位不必多禮。”

徐斌起身後,烏大江也直起了身子。

“本官此次前來潯陽,想必徐大人也已經得了消息的。”

徐斌皺眉,臉色陰沉:“是,邊境異動,潯陽作為曜雲邊陲,是最先察覺到的。”

“所以下官連夜派人上奏,請聖上裁奪。”

季君皎安撫道:“徐大人不必憂心,潯陽邊境有軍隊駐紮,若是當真有什麼風吹草動,也足以應對。”

徐斌臉上的陰鬱不減:“下官自然是相信聖上與首輔大人的,隻是……”

後麵的話,徐斌沒有說出口,卻是抬眸,看向季君皎身邊的秦不聞。

秦不聞微微挑眉,沒動。

季君皎也明了。

“烏縣丞,你帶著這位姑娘下去熟悉一下庭院,”徐斌沉沉開口,“早先不知首輔大人有女伴同行,準備不夠妥當,還請這位姑娘看看,缺些什麼也好讓烏縣丞去置辦。”

烏大江躬身起身,笑得諂媚:“是,下官這就去辦。”

說著,烏大江又笑著看向秦不聞。

季君皎張嘴,想要開口阻止。

但不等季君皎開口,秦不聞便已經嬌滴滴道:“那就有勞烏縣丞了。”

說著,秦不聞看了季君皎一眼,隨著烏大江一同走出了正堂。

不用想也知道,徐斌是想要支開他倆。

不過倒也不怕,反正徐斌說的話,季君皎都會原封不動再告訴她。

眼下……

倒是這個烏大江更讓她在意。

“這位姑娘不知怎麼稱呼?”

雖然秦不聞現在的身份,隻不過是季君皎身邊的“侍女”,烏大江卻還是對她十分客氣。

秦不聞怯生生地開口:“烏大人叫我阿槿便好。”

“阿槿姑娘,”烏大江笑著,“想不到首輔大人身邊能有您這般紅顏知己。”

秦不聞抿%e5%94%87笑著,一臉嬌羞。

烏大江帶著秦不聞熟悉著周圍的庭院,一邊走,一邊意味深長地開口:“能帶阿槿姑娘來這種地方,想來首輔大人是將阿槿姑娘當做交心之人的。”

善於察言觀色,也很清楚一個“婢女”想要什麼樣的誇獎。

烏大江這人,倒是伶俐。

說來也是有趣,幾年前,秦不聞得了潯陽封地,第一年實行獎懲製度。

糧產最高者賞賜眾多,所以潯陽的百姓鉚足了勁兒,盯死了這個糧產最高的位置。

更有甚者,為了自家糧產更多,將潯陽邊境的土地也圈占起來。

那許多年不用的土地,雖說貧瘠,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百姓們翻地犁地也有乾勁兒。

那一年秋收後,潯陽的糧食,第一次能自給自足。

作為糧產最高者,烏大江也被潯陽百姓所熟識。

那一年,秦不聞%e4%ba%b2自在潯陽王府前,將約好的賞賜給了烏大江。

那時的烏大江,皮膚瘦黑,身上也是粗布麻衣。

聽說他家媳婦兒餓跑了,剩下五個孩子。

前幾年潯陽沒有糧食,烏大江便四處找散工,什麼活兒都乾,累得身子都虧損成疾了,最後竟然真的將五個孩子全都養大了。

那時的烏大江可是大字不識一個,連朝跪姿勢都是瞎子摸黑學來的。

當年,秦不聞將說好的白銀和布匹整箱抬出來,就放在烏大江跟前。

潯陽許多百姓都來看了。

整個王府被圍得裡三層外三層的,水泄不通。

烏大江作為百姓中心,見到秦不聞時,一個猛子,“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

“俺……俺謝長安王殿下賞賜!”

此話一出,不僅秦不聞,就連秦不聞身邊的宴唐也是不覺笑出了聲。

烏大江也後知後覺自己錯了規矩,臉都漲得通紅:“俺、俺是說,草民謝長安王殿下賞賜!”

秦不聞笑著擺手:“烏大江?”

“是,俺是烏大江!”

秦不聞眉眼帶笑,她一身華貴長袍,極其慵懶地坐在漫天黃沙之中。

“潯陽以後會越來越好,你可以多識識字。”

烏大江憋紅了臉,一個響頭磕在地上:“俺……草民謹記!”

而後,秦不聞麵向潯陽百姓,高聲道:“本王許諾之事,一定做到。”

“今年,是本王管理潯陽的第一年,也會是潯陽最苦難的一年!”

“從今往後的每一年,本王向諸位保證,潯陽會越來越好。”

“但是——”

秦不聞話鋒一轉,聲音冷厲地掃過四周:“潯陽地處曜雲與漠北邊界,本王也清楚,有不少人與漠北有聯係。”

“本王再說一遍,”秦不聞高聲,“禍亂曜雲朝綱者,殺。”

回憶至此終結。

秦不聞看著眼前%e8%88%8c燦蓮花的烏大江,實在沒辦法跟幾年前那個說話都結巴的瘦小男人聯係在一起。

如今的烏大江肥頭大耳,臉色紅潤,大腹便便的模樣,笑起來眼睛便眯成了一條線。

不知道為什麼,這樣的烏大江,讓她隱隱帶著幾分不安。

“烏大人這般會說話,想來烏大人的夫人一定很喜歡您吧?”秦不聞裝作不經意地反問。

烏大江眯了眯眼睛,甚至情緒都沒有什麼變化:“下官的夫人……不在了。”

秦不聞一臉感慨悲傷:“這樣啊,是阿槿說錯話了。”

烏大江笑著擺擺手:“都是許多年的老黃曆了,潯陽城的百姓都清楚,阿槿姑娘不必掛懷。”

秦不聞便又笑道:“那……烏大人應該有孩子吧?”

不知道是不是秦不聞的錯覺,當秦不聞這句話問出口時,烏大江分明笑意更深,卻讓人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下官的孩子都死了。”

“死了?”秦不聞微微蹙眉。

當年烏大江連最難熬的一段日子,都將五個孩子拉扯大了,現在竟然說……死了?

“是,”烏大江笑意不減,“五個孩子,都死了。”

秦不聞微微抿%e5%94%87。

不對。

不太對勁。

“烏——”秦不聞剛想繼續問些什麼。

“阿槿。”

正堂內,季君皎將徐斌送了出來,朝著秦不聞招手:“過來。”

秦不聞便轉換了情緒,帶著笑意朝著季君皎走去。

第144章 他把你弄哭了?

季君皎一襲黑色長袍。

夜晚風涼,風沙裹挾著男人的衣袍,勾勒出季君皎完美的身形。

“大人。”秦不聞兩三步走到季君皎麵前。

徐斌顯然也有些疑惑,緩緩看向秦不聞。

秦不聞朝著徐斌欠身行禮,徐斌也點了點頭。

季君皎比徐斌站高了一個台階,讓他本就頎長的身姿更顯高大。

他先是看向秦不聞,旋即轉向徐斌,對他笑笑:“徐大人,阿槿是隨我同行之人,品性端正善良,不是外人。”

秦不聞聽到季君皎的話,有些愣神。

——所以季君皎把她叫過來,隻是為了告訴徐斌,她不是外人,可以信任?

徐斌怔神一瞬,隨即也朗笑兩聲:“是下官多慮了。”

兩人又說了幾句什麼,徐斌便對身邊的烏大江開口:“走吧。”

烏大江:“是。”

看著兩人離開的背影,秦不聞微微眯眼。

這個徐斌……給她的感覺有些奇怪。

“膳房備好了吃食,先去用晚膳吧。”

季君皎清聲開口,打斷了秦不聞的思路。

“好!”

隨著季君皎去了膳堂吃過晚膳,季君皎便又去了書房。

秦不聞為了打探消息,也跟著季君皎去了書房。

書房內,季君皎正在伏案寫信。

秦不聞端了茶水,放在季君皎的書案上:“大人在給誰寫信?”↘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季君皎放下手上毛筆,抬眸看向秦不聞。

他望向她,眸中便有無儘的笑意蔓延開來。

像是無奈,又像是縱容。

他稍稍讓開一個身位,讓秦不聞自己來看。

秦不聞疑惑地眨眨眼,湊上前去瞧。

桌案上的宣紙散著墨香,宣紙上的字跡遒勁有力,行雲流水,字如其人。

“是給長青的?”秦不聞看了一眼,有些心虛地看向季君皎。

季君皎垂眸看她,嗓音清潤:“嗯,長青那邊還未來得及告訴他消息呢。”

如今阿槿跟他在一起,總要寫封信,讓長青放下心來才是。

秦不聞撓撓頭,離書案遠了些。

為了避免季君皎再訓她,秦不聞乾笑兩聲,開始找話題:“想不到大人與長青還總是書信聯係呢。”

說到這裡,季君皎仿佛想起了什麼。

他微微垂眸,目光落在了書案的茶水上。

茶葉翻騰,青綠色的茶水氤氳,季君皎眸光淺淺,似乎在想些什麼。

“阿槿。”

“嗯?”秦不聞眨眨眼,“大人,怎麼了?”

季君皎抬眸,靜靜地看向秦不聞,墨色的眸子裡有情緒流動。

他薄%e5%94%87微抿,緊了緊手上的筆杆。

“長青前些日子給我來過一封信,”季君皎聲音緩緩,“他說……傅司寧把你弄哭了?”

秦不聞愣了一下,臉上掛著的笑容有一瞬間的僵硬。

可惡,她就知道……

這種事情,長青肯定會告訴季君皎的。

秦不聞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去看季君皎的神情。

季君皎神情微沉,語氣也不覺加重幾分:“傅司寧……他欺負你了?”

秦不聞懊惱地闔眼,一時間確實也沒想好怎麼解釋。

“少卿大人他……”秦不聞擺弄著自己的手指,“沒有欺負阿槿。”

雖然這件事秦不聞是打算讓傅司寧背黑鍋的,但是良心上又有點小小的過意不去。

季君皎蹙眉,他伸手,將少女鬢邊的頭發攏到耳後,聲音溫和有力。

“阿槿不必害怕,若是傅司寧當真做了錯事,我定不姑息。”

秦不聞欲哭無淚:“大人,少卿大人真的沒有欺負阿槿。”

秦不聞能說什麼呢!?

總不能說她當時就是演戲給傅司寧看的吧!?

隻是這樣的神情舉止,落在季君皎眼中,便是帶著幾分隱瞞的意思了。

他靜靜地凝視秦不聞,心口處突然感覺到一陣煩悶。

阿槿她在害怕什麼呢?

他會替阿槿主持公道的。

還是說……

阿槿是不想讓傅司寧受到懲罰嗎?

季君皎微微垂眸,眼中閃過情緒。

“既然無事,那我便放心了。”

秦不聞不說,季君皎便沒再追問下去。

幾乎是瞬間,季君皎就整理好神情,看向秦不聞的眼神一如平日般柔和。

秦不聞暗暗吐出一口濁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