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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君皎沒說話,看向清越。

清越也反應過來,忙解釋道:“阿槿姑娘臨走前讓奴婢收拾一下房間,說是彆落下什麼東西。”

季君皎微微頷首。

“對了大人,”清越頂著雨勢,將一遝包著的什麼東西送到季君皎麵前,“這是阿槿姑娘留下來的,奴婢正想著拿去給您呢。”

季君皎眸光微微晃動。

他伸手接過,那是包得認真完好的牛皮紙,將牛皮紙打開,裡麵整整齊齊羅了幾本宮溪山先生的%e4%ba%b2筆手跡,甚至有幾本是季君皎都找不到的孤本。

——她一個女子,收集到這些東西,究竟要花費多少時間精力?

秋雨斜斜地打在男人的指骨,季君皎修長的手指劃過那幾本書,睫毛輕顫。

書本露出一個小小的角,季君皎將那張紙從書中抽了出來。

是她寫的。

【阿槿祝大人,順頌時祺,秋綏冬禧。】

“轟隆——”

打雷了。

雷聲轟鳴,有閃電的光亮打在男人的臉上,忽明忽暗。

不知過了多久。

季君皎猛地抬頭,朝著文淵閣外大步走去。

“長青!”

身後的長青甚至沒來得及反應:“屬下在!”

“備馬車。”

——他想見她。

長青瞬間會意,眼睛都亮了幾分:“是!”

雨越來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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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長青將馬車停靠在那戶人家的住處門口,他才尤覺得不太對勁。

——太安靜了。

而且安靜得過於詭異了。

直到季君皎帶著長青推開柴門,走到了屋簷之下,房屋內都未有任何聲音。

奇怪,哪怕是再安靜的人家,這麼長時間房間裡也不可能一句話沒有啊。

長青微微蹙眉,他轉頭看了一眼自家大人。

季君皎不知道在想什麼,站在門外沒動,也沒去敲門。

長青上前幾步,想要敲門。

但手還沒碰到門板,就被季君皎出手阻止。

長青愣了一下,下一秒,房間內終於傳來了聲響。

“哎呦爺您放心,這姑娘我驗過了,乾淨的!”

——是那個婦人的聲音。

“哼,諒你也不敢騙我。”

“哈哈,爺那您看這錢……”

“怎麼?五兩還嫌少!?”

“哎喲這位大爺!這可是我%e4%ba%b2侄女!好不容易才找回來的,而且這種姿色的,可不好找……”

“行了行了!這妞兒長得確實不錯,再給你加二兩!”

“謝謝大爺謝謝大爺!大爺您放心,一會兒我給她洗乾淨了,就送到您家裡去!”

“行,彆給我弄臟了。”

“您放心~”

長青聽到兩人的對話,瞳孔陡然緊縮!

這個婦人,居然這般狠毒!?

長青側頭,去看季君皎的臉色。

卻看到男人手指顫唞,臉色陰沉得不像話。

秋日冷寒,但此時季君皎的周身,才更冷得讓人發抖。

剛剛對話的男人應該是從後門走了,房間裡又傳來了婦人與男子的對話。

“娘,醜奴長得挺好看的……”

“我告訴你!你可彆給我動什麼歪心思!那可是七兩銀子呢!”

“哎呀娘,她都沒讓人碰過,我要了她怎麼了!”

“你要了她就不值錢了!”

“……那我玩玩兒,玩玩兒總行吧?”

“玩玩兒行,但我告訴你,管好你的命根子!”

“嘿嘿,娘您放心,保證讓她看上去完完整整的!”

後麵的話,長青再沒聽下去。

——因為身邊的季君皎直接將門踹開,破門而入!

房間內,那母子臉上的笑容有一瞬間的僵硬。

看到男人的一瞬間,婦人的臉上急忙又掛上笑。

“首輔大人,您怎麼來了?”

長青跟在大人身邊多年,很少見過大人這般動怒。

似乎尋常人都以為,文淵閣那位大人光風霽月,是出了名的溫潤有禮,從容自若的。

也隻有長青知道,他家那位大人動起怒來,很難收場。

此時的季君皎眸光冷寒,那雙墨色的眸子也像是浸了冰雪一般。

婦人硬著頭皮笑道:“剛才醜奴還念叨著大人呢,哈哈……”

“阿槿呢?”

男人的語氣很冷,比這秋雨還要冷上幾分。

婦人僵硬地笑著:“醜、醜奴她……她出去買東西去了。”

季君皎上前幾步,那冷色的眸定定地看向婦人:“我再問一遍,阿槿呢?”

一旁的男子見事情敗露,抄起手邊的板凳,朝著季君皎砸了過去!

隻是他甚至還沒走到季君皎跟前,下一秒,便被長青一腳踹在了地上!

“醜奴現在是我們家的人!你是首輔又怎麼樣,是不是管得太寬了!?”

男人躺在地上,一邊哭號,一邊叫囂。

季君皎隻是一個冷眼遞過去,男子後背一涼,再不敢說一個字。

“她不叫醜奴,”季君皎一字一頓,眼中情緒翻湧,“她是阿槿。”

她說,今年的木槿花開得很好。

她說,她忘記自己之前的名字了。

她說,她叫阿槿。

第45章 彆趕我走~

柴房。

季君皎推開門的一瞬間,便看到了蜷縮在角落裡,衣衫淩亂的少女。

突如其來的破門聲讓她身體顫動,她慌亂地將自己抱得更緊,卻是低著頭,不敢抬眼去看。

季君皎呼吸一窒,臉色蒼白。

他到底在做什麼?

他……並不想這樣的。

看著眼前狼狽的少女,季君皎躊躇地向前幾步。

女孩仍舊沒有抬頭,似乎是因為腳步聲的靠近,瑟縮地往角落躲去。

“阿槿。”

季君皎也不清楚,自己說出這兩個字時,是什麼樣的情緒。

但他分明看到那蜷縮在角落的少女縮了縮肩膀,下一秒,便緩緩抬頭,朝他看了過來。

那雙眼睛乾淨又茫然,懵懂又無措。

她就那樣看著他,像是在分辨是夢境還是真實。

她微微歪頭,張張嘴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最終卻隻是眨眨眼,什麼都沒說。

杏眼像是蒙了一層霧氣,她的眼睛似乎有些乾澀,輕輕地顫唞著。

季君皎微微抿%e5%94%87,他又上前幾步。

這一次,秦不聞沒有躲。

直到季君皎走到女孩麵前,他半跪下去,潔白的衣擺落在柴房那臟亂的地上。

長青知道,大人一向是愛乾淨的。

隻是這一次,他卻看也沒看。

墨色的瞳孔微動,季君皎微微俯身,又抬眼去看低頭的少女。

“阿槿。”

他又叫她。

秦不聞雙手抱%e8%85%bf,逼仄的柴房中,她仍舊隻是小小一團。

今日她來見他的時候,身上分明穿的很乾淨整潔的。

而現在,那身衣裳滿是塵土汙漬,臟得不成樣子。

她的頭發也亂了。

他送給她的銀簪被她抓在手上,不肯放手。

鬢角的碎發無力地垂下,季君皎抬手,想要去理她的頭發。

秦不聞惶恐地彆過頭,堪堪躲過男人的手。

季君皎的手就停在了空中。

“阿槿,”季君皎的聲音艱澀,他儘力朝著少女扯出一抹溫柔的笑,“我帶你回府好不好?”

秦不聞沒說話。

仍舊低著頭,誰也不看。

心口的疼痛更加劇烈了。

季君皎突然發覺,自己也沒那麼算無遺策,運籌帷幄。

他%e8%84%b1下`身上的鶴氅,披在少女肩頭。

雨停了。

門外,長青已經報了官,官府的人已經往這邊來了。

季君皎扶著秦不聞,上了馬車。

回文淵閣的路上。

季君皎幾次想要開口說些什麼,但身邊的少女沉默不語,隻是拽著身上的大氅,低頭不知在想些什麼。`思`兔`在`線`閱`讀`

季君皎的臉色也不算好。

他原本以為虎毒不食子,既是%e4%ba%b2人,血濃於水,便理應好好對待。

可沒想到,即便是%e4%ba%b2人,也會有這般禽獸的作為!

季君皎緊了緊指骨,卻隻是側目,去看身邊的少女。

為什麼不說話呢?

責怪他也好,咒罵他也好,甚至打他解氣也好。

至少……

至少不要不說話。

他繃著身子,呼吸不暢。

一路無話。

馬車行至文淵閣府外,馬車外的長青這才沉聲:“大人,到了。”

季君皎應了一聲,轉而去看秦不聞。

隻見少女稍稍起身,掀開了車簾。

可不等她下馬車,馬兒像是受了驚嚇,不住地嘶鳴起來!

少女嚇得臉色蒼白,腳下沒站穩,朝著地上摔去!

季君皎見狀,將少女攔腰抱起,穩穩地落在地上。

秦不聞眼神慌張,一雙杏眼含淚,無措地對上了男人的眸。

季君皎隻是看了一眼。

下一秒,他一言不發,抱著少女往文淵閣內大步走去。

懷中的女子並未反抗,一動不動地蜷縮在男人懷中,如同乖順的貓兒。

季君皎身姿筆挺,抱著她來到偏院。

推門而入,季君皎將她安置在了床榻之上。

他看著床榻上衣衫不整的少女,不覺轉過身去。

“我叫清越來。”

他其實有很多話想說的。

他想對她說,他今日是當真想要帶她去遊船的。

他想說,他很抱歉,會發生這樣的事。

他想問她,是不是還在生他的氣。

但是現在,季君皎什麼都開不了口。

他的喉結上下滾動幾下。

“放心,今日之事不會傳出去,我會處理好。”

說完,季君皎抬步欲走。

下一秒,他的腳步便停住了。

——一隻纖弱的手,抓住了他的衣袖。

季君皎沒有回頭。

他的脊背僵硬,卻仍舊直挺著,不發一言。

“大人。”

少女聲音嬌弱囁嚅,像是受了驚嚇的兔子,又不覺奔向讓她感到安穩的地洞。

季君皎沒應。

衣袖上的重量分明輕若鴻毛,但此時的季君皎,甚至連甩開的想法都沒有。

“彆趕我走。”

像是烏雲再承受不住最後一滴雨水,少女所有的情緒在這一瞬間,傾斜而下!

她的聲音嗚咽,分明是帶了顫音的。

她固執地抓著男人雪白的衣袖,卻不敢用力。

“大人,彆趕我走。”

“我以後都乖乖聽話,可不可以,彆把我送走了……”

少女分明已經不相信任何人了。

卻仍舊拿出僅有的信任與勇氣,堪堪抓住了男人的衣袖。

雨停了,天氣晴朗,萬裡無雲。

終於有陽光透過窗欞灑進房間之中。

細碎地落在男人的肩膀上,如同金色的碎片。

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