嗎?”男人的聲音又提高幾分,裡麵依舊沒有回應。
季君皎微微側目,目光微沉,低聲對長青吩咐道:“去後門守著。”
“是。”長青幾個踏步,轉身離去。
季君皎這才正身,不再猶豫,猛地將門推開!
他兩步走到榻前,目光微凜,薄%e5%94%87緊抿。
帷幔是落下來的。
季君皎悄聲上前,瞬間將帷幔拉開!
入目便是刺眼的紅!
季君皎甚至感覺到自己的耳朵一陣嗡鳴!
秦不聞穿著堪堪蔽體的紅色肚兜,驚慌失措!
“大人!”
女子的聲音有些沙啞,語氣卻是慌張極了。
她急忙用手慌亂地遮住自己,一雙杏眼像是受了驚的鹿,濕漉漉地看向來人。
幾乎是還沒來得及反應,季君皎便已瞬間落下帷幔,猛地轉身。
房間裡大抵是點了熏香,季君皎聞到了淡淡的脂粉香。
——是女子閨閣中的味道。
帷幔再次落下來,隔著輕紗,秦不聞看到男人清越的身線,影影綽綽。
隻是男人的身姿,卻是挺拔得有點僵硬。
“姑、姑娘,失禮了……”
向來端方守禮的季君皎哪裡遇到過這種事情!
就連說話的語氣都亂了!
秦不聞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聲音依舊是柔柔弱弱的:“大人……民女剛剛睡著了……”
是在解釋自己為什麼沒有開門。
可眼下這個情形,秦不聞越是“善解人意”,季君皎就越是思緒混亂。
“是、是嗎,是在下唐突了……”
“無事……”秦不聞故意啞著嗓子,聲若蚊蠅,“大人這麼匆忙,是有什麼要事嗎?”
季君皎現在的腦子一團亂,聲音都不自覺僵了:“聽說姑娘著了風寒,姑娘要不要請太醫來看、看看?”
秦不聞裝模作樣地咳嗽兩聲:“不必了大人,民女休息一晚便好。”
說完,還擔心忤逆了季君皎,怯生生地加了一句:“可以嗎?”
此時的季君皎哪裡還有心思考慮這些,胡亂地點了點頭,留下一句“姑娘好好休息”,隨即倉皇離去。
隔著帷幔,秦不聞看著季君皎離開的背影,微微一笑。
果然是個不折不扣的正人君子。
若她今日遇到的是個潑皮無賴,也沒這麼容易躲過去。
秦不聞吐出一口濁氣,舒舒服服地重新躺在了床上。
看來今晚,她能睡個好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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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季君皎剛退出房門,長青便趕了過來。
“大人,後門沒人離開過!”長青稟報道。
季君皎沒看長青,隻應了一聲:“她還在,今夜你在這裡守值,有事便來通知我。”
“是!”
長青恭恭敬敬地應下,但他抬頭看向自家主子的時候,一臉疑惑:“大人,您臉怎麼這麼紅啊?”
季君皎看了長青一眼,長青乖乖地閉了嘴。
奇怪了,大人這是……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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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不聞做夢了。
夢裡,是她與宴唐第一次見麵的場景。
那無數被充當壯丁的流民奴仆中,秦不聞一身黑金長袍,高座轎輦之上,睥睨著那開裂土地上,正跪在她座下的少年。
“叫什麼名字?”高位的秦不聞聲音淡淡,聽不出情緒。
少年一身粗布衣裳,跪得端挺:“宴唐。”
“識字?”
“是。”
秦不聞哂笑一聲,摩挲著左手拇指處的玉扳指。
“你可想好了,”秦不聞的語氣漫不經心,“與我同路,便是九死一生,萬人唾罵,甚至連相貌都不能輕易示人。”
那時的秦不聞也不過十四歲,卻滿身威壓,無人敢直視。
她聲音緩緩,神情慵懶:“聽說文人好賭,宴唐,賭麼?”
少年微微抬眸,卻是正正地對上秦不聞那雙滿是殺意的眸。
他挺直脊梁,如同挺拔的竹。
“我賭殿下,萬事順遂,得償所願。”
少年一個頭磕在荒蕪的土地上,向上位者宣示了自己的忠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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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司徒府。
當宴唐看到季君皎遞過來的那封信時,他強壓著心口的悸動,眼尾猩紅。
“首輔大人這封信,是從何處得來的?”
他的聲音劇烈顫唞著,仿佛下一秒就會被無邊的潮水吞沒。
他死死地盯著坐在客位的季君皎,手上那封信險些被他捏皺。
“大人,這封信,您是從何處拿到的?”
第8章 龍陽之好
宴唐是三年前出現在眾朝臣視野中的。
那年,江寧大旱,餓殍遍地,流民驟增,江寧各處禍亂四起,百姓民不聊生。
也是那一年,國庫虧空嚴重,甚至沒辦法開倉放糧,救濟流民。
皇帝張貼皇榜,昭告天下,聲稱可解江寧旱災者,加官進爵,賞黃金百兩。
宴唐就是那個時候出現在長安城的。
那時的宴唐,不過剛剛及冠,少年一個人,坐在那破舊的武侯車上。
沒有人知道他獨自一人是如何來到京城的。
少年雖雙%e8%85%bf殘疾,卻不掩他眉眼俊朗。
他在眾目睽睽之下,揭下皇榜。
後,宴唐得了一紙詔書,以雷霆之勢,滅貪官,懲汙吏,竟是在半月時間湊夠救濟糧,分發江寧各處。
再後來,宴唐入宮與皇帝在禦書房對弈,書房的燭火長明整夜。
第二日一早,宴唐被皇帝破格提拔為翰林院侍讀,官拜六品。
此後三年,宴唐功績赫赫,平步青雲,如今已是長安城人人稱頌的二品高官司徒大人。
季君皎印象中的宴唐,才占八鬥,運籌帷幄,是經天緯地的不世之才。
當年收複泉州,宴唐一人駕皇帝禦賜的黃金武侯車,手執黑白兩子,自弈於城樓之上。
最終白子勝,捷報傳來,泉州收複。
總之,季君皎印象中的宴唐,不該是現在這副神情。
如同被人扼住脖頸,又像是抓住了自己的救命稻草一般,雙眼猩紅地看向他。
“大人,這封信您是從何處拿到的?”
客位上的季君皎沉%e5%90%9f片刻,放下了手上的茶盞。
“我原以為,這封信是司徒大人做的局。”
看來不是。
季君皎微微蹙眉,修長的指骨輕叩桌麵,似乎是在思考什麼。
他沒見過這樣的宴唐,也不清楚他為何會這樣。
但至少通過他的神情,季君皎可以判斷——這封信不是他的手筆。
主位上的宴唐眉眼清俊,臉色卻是有些過分的蒼白。
他似乎是急切地想要詢問些什麼,下一秒就咳嗽出聲!
“咳咳咳——”
“大人!”明安見狀,立即上前遞過方巾,那方巾片刻便沾了深紅色的血跡。
宴唐的嘴角殷出一抹血絲,掛在他原本就蒼白的臉上,顯現出幾分文人的病態美。
“這信自然是從長安王府找到的,”季君皎神情淡淡,“不是司徒大人要本官去的嗎?”
“咳咳咳——”宴唐的呼吸聲很重,他的眼眶充了血,像是在竭力壓製著咳嗽。
他死死掐著自己的手心,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大人何時去的長安王府?可有人陪同?”
季君皎緩緩起身,顯然是不欲繼續下去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司徒大人手眼通天,這些瑣事若是想查,想必逃不過您的法眼,”季君皎朝著宴唐微微欠身,“本官先告辭了。”
說完,季君皎抬步離開。
“咳咳咳——”
宴唐的咳嗽聲越來越重!
明安擰眉:“大人,已經派人去請太醫了!您先喝口——”
宴唐猛地看向明安,原本一雙溫柔清朗的眸變得格外固執:“去查。”
兩個字像是從喉頭擠出來的,壓抑著洶湧的情緒。
“季君皎何時去的,是否有人陪同,還有,當時在半畝方塘買了千金紙與徽州墨的人,所有消息我都要知道!”
明安急忙點頭:“是!”
宴唐知道,自己現在的想法很瘋狂。
但倘若是真的呢?
倘若……她真的沒有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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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嚏——”
秦不聞早上起來的時候,就打了個噴嚏。
奇怪,她都死了,不會還有人罵她吧?
出了院門,秦不聞就看到了端著茶水的清越。
“清越姑娘?你是要去給大人奉茶嗎?”
秦不聞叫住清越詢問。
清越看到秦不聞,停了下來:“不是的,大人今早出府去了,正堂有客人在,我去給侍郎大人倒杯茶。”
“侍郎?”
清越點點頭:“對,是戶部侍郎李雲沐大人,據說前段時間就來拜訪過我們大人,隻是不湊巧大人沒在府上。”
“這不,今日又來了,大人還沒回來,李雲沐大人說在正堂等一會兒。”
清越笑著解釋完,卻發現秦不聞微微垂眸,神情隱晦。
“姑娘?”清越有些擔憂地叫了她一聲,“您這是怎麼了?”
秦不聞這才微微抬頭,朝著清越露出一個陽光到不能再陽光的笑容:“沒事沒事,就是沒見過這位戶部侍郎,有些好奇~”
清越笑笑:“這位李大人確實有大來頭呢。”
秦不聞好奇地眨眨眼:“有什麼來頭?”
清越看了看周圍,又讓秦不聞湊近一些,壓低了聲音:“這位李雲沐大人五年前帶兵箭殺了叛臣長安王,這才平步青雲,扶搖直上的。”
秦不聞一臉震驚,瞪大了眼睛:“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清越十分認真地點點頭,隨後又把聲音壓得更低,“據說,長安王殿下有龍陽之好,這位李大人低伏做小潛伏在他身邊好久,這才找到機會,扳倒長安王的!”
“啊?”秦不聞捂住嘴巴,比了個大拇指,“李大人不愧是大丈夫!能屈能伸啊!”
清越深以為然地點點頭,隨即又歎了口氣:“隻可惜,李大人以身飼虎的事卻不能被其他人接受,到現在還是孤寡一人。”
秦不聞眨眨眼,以為自己聽錯了:“你是說……李雲沐還沒有家室?”
“沒有啊,”清越搖搖頭,“畢竟之前發生過那樣的事,就算李大人聲稱他與長安王沒發生過什麼,但哪會有好人家的姑娘肯嫁這樣的人啊?”
秦不聞想笑。
秦不聞不敢。
她實在有些憋不住了,隻好不動聲色地轉過頭去,裝作看風景的模樣,強硬地壓下自己止不住上揚的嘴角。
李雲沐啊李雲沐,也不知道你當初射殺我的時候,有沒有想過自己會有這樣的“好前程”。
當初一心想著殺掉她,與心愛之人長相廝守,結果卻落了個這麼難聽的名聲。
雖然這其中有秦不聞的手筆在,但不得不說,秦不聞很滿意啊!
“不跟姑娘說了,我還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