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緒。
屋內點著燈,屋外明月高掛。
忽而,最靠近窗前的那盞燈一晃。
周承抬頭,將茶杯緩緩擱下。
“還不出來?”
隨著他一聲落,就是門被推開的聲響。
淮褚捂著胳膊從外踉蹌地走了進來。
“三皇子。”
他臉上帶著傷,手臂下還在滴著血。一入內就對著周承跪了下來。
“給您添麻煩了。”
“的確是麻煩。”
周承起身,來到他麵前,俯視著他。
“你該知曉,讓你從牢獄%e8%84%b1身,費了我多大的勁。”
畢竟,牢獄那種閉不透風的地兒若是沒有內應,淮褚如何能%e8%84%b1身?
這事,彆說刑部,光是楚王還有禦史台,定然會查。
“人解決了嗎?”
周承謹慎,不論眼線是否對他忠心,於他而言會暴露就是隱患。
跪著的淮褚忙道:“三皇子放心,我逃出來時,就%e4%ba%b2自手刃了他。”
他身上的傷還算挺重的。
但如何比得過被刑部尚書灌毒藥的痛苦?
刑部尚書當時高高在上道:“淮褚,我的年紀同你父%e4%ba%b2相仿,你是年輕一輩有出息的公子哥,怎麼就偏偏效忠錯了人?”
“你父%e4%ba%b2死後,二皇子為你請封襲爵可是忙上忙下,他可曾對不住你了?”
他過來的路上,一直都在哆嗦,甚至催吐。
是了,刑部尚書的父%e4%ba%b2一直和熹老太爺有私交。
刑部尚書效忠周煜也不足為奇。
是周煜要害他!
淮褚從未想過周煜竟然也會有腦子!還及時地下了這麼一大盤棋!
周煜這些年這麼憨,彆是一直在裝的吧!
淮褚的頭都要炸了。
他不知中的是什麼毒,可他想要活下來。就不得不背叛周承了。
灌了毒後,刑部尚書就走了。
走之前留下一句話:“你是個聰明人,知道怎麼做。”
他等到了眼線過來給他解了鎖鏈,可就在這時,楚王正好來牢獄傳旨。他隻能下手為強去傷了楚王。
一路跑出來,格外的順利。
他可不信其中沒有刑部尚書的手筆。
刑部尚書放他出來,這是料準了,他會為了活命再回去找他。
“你做事我自是放心的。”
周承把人扶起來。
“殺了就好,以除後患。”
“你先下去療傷,等傷好了,再來尋我。”
淮褚卻是沒動。
“有件事我存疑許久。”
“說。”
淮褚:“當初慕衍的那箭是我射的,毒藥是您給的,當初您說慕衍不會活過三年,可他怎麼……”
還沒死呢?
淮褚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斷鼎的毒藥石無醫,可若還有藥人存世,蒙時身為蒙老太醫的後人,您說他可能研製出解藥?”
若是斷鼎都能解,他身上的毒還用擔心嗎?
淮褚的小心思很多。
他一方麵不想惹怒周煜那邊,怕刑部尚書不給解藥。
一方麵又不想受困於人,試圖再找出路。
這件事,周承也存疑。
他比誰都清楚,那毒有多可怖。
周承負手而立,語氣平靜:“當初蒙老太醫至死都沒認出那是斷鼎。”
“包括現在,他們隻會認為是禁藤。”
“至於你說的藥人。”
他去看屋內劈裡啪啦燃燒的燭火:“當年皇兄抄城國公府,卻從中搜出豢養的藥人被折騰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最後皇兄%e4%ba%b2手刃之結束了他的命,藥人渾身都是寶,皇兄當街一把火把人燒了,什麼都不剩,便是我想要用那些骨頭拿去磨成粉做藥都沒機會。”
“自那以後,世上再無藥人。”
淮褚很想問,那會不會當初殿下抄家時,在城國公府發現了湊集起來藥人的血或是做成的藥後占為己有。
可轉眼一想。
周璟那樣的人,做不出那種中飽私囊的事。
周承:“慕衍如今不在錦園,倒是不好派人窺探虛實。我明日去拜訪拜訪皇兄。”
淮褚退下。
屋內又隻有周承一人。
明明天色很晚了。可他卻沒有半點睡意。
總是很不安。
不安的覺得……這條路他走的太順利了。
周煜都沒等他動手對付,就自掘墳墓,自斷一臂。
周承眼裡驀然浮現一張破碎蒼白的臉。
他又想到了周璟。
他冷笑一聲。
前些年承周璟的情是不錯,可他又何嘗不恨他。
早些年,周承在皇宮不受端漠皇待見。總是被周煜明裡暗裡的打壓,小時候他很是不滿,向母妃告狀,可母妃一心向佛不願爭強好勝,張嘴閉嘴讓他委屈求全。
直到五歲那年,他被周煜絆在腳下。
他崩壞了一顆牙,哭著求到了端漠皇跟前。
端漠皇未發話,太後就冷漠的一句:“小小年紀,就會告狀,也不知你母妃怎麼教的!”
當時周璟也在。
他在殿內翻看著端漠皇給他的文書。
周璟聽了始末,落落大方地走上前跪在他身側。
“父皇,阿煜身為兄長,理應關照手足,他該罰了。”
太後冷笑一聲:“孩子之間的小打小鬨,何必上綱上線!太子,你這是存的什麼心?是見不得阿煜好吧!”
周璟:“皇祖母息怒,孫兒是慚愧,整日忙著正事,卻未起長兄教導之責。孫兒陪著阿煜一道受罰。”
不苟言笑的端漠皇卻是讚許的點頭。
那其實是周承第一次認真打量周璟。
皇兄雖也在住在皇宮,可他很是忙碌,不是在禦書房接觸政務,便是在太傅府上讀書。一年也見不了幾回。
可卻給他解了圍。
甚至那次%e4%ba%b2自送他回去,路上周璟含笑,像是世界上所有的美好都集他一身。便是他走路的姿勢,瞧著都格外的矜貴。
他溫潤如玉:“日後二弟若還欺你,你便來尋皇兄,皇兄給你做主。”
那時候的周璟也才幾歲,就有了仁善之名。
自那以後,周承總是會忍不住的去留意他。
國子監的夫子,誇的最多的就是殿下。誇他的文章,誇他的禮儀,誇他的君子六藝……,恨不得將他從頭發絲到腳全都誇一遍。
又過了幾年,周璟在外愈發聲名大噪。
第334章 遞個水就……這麼嚴重嗎
他便是走在路上,都能聽到宮人歡歡喜喜的提及。
“殿下這次在太傅府上住了一月之久,可算是回來了。我方才遠遠瞧見了,那氣度,那風姿!”
可他還是很少會看見周璟。但周璟每月總會讓喜公公給他和周煜送幾回外頭買的點心。
他嘗了一口,也不知什麼原因,就沒在碰過,等著點心放久了餿了再倒掉。
周璟從不赴宮宴,每日克己複禮。當儲君應該很忙吧。
那樣的高不可攀,因為站的高,他就格外耀眼。
而他好像又處處逃不開周璟的影子。
也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會特地等在周璟回東宮的那條必經之路上。
周璟見到他後,曾有過怔愣。
“我……我……”
“孤知道,你是阿承。”
明明兩人交集不深,周璟卻語氣熟稔,溫柔的看著他:“阿承是知道孤這次回來給你買了點心,%e4%ba%b2自來取的?”
周承經他一提醒,這才發現周璟手裡的確提著兩份點心。
周璟也沒等他回應,將其中一袋交給喜公公:“給皇姐送去。”*思*兔*在*線*閱*讀*
吩咐下,又將另一袋送到周承懷裡。
“二皇兄沒有麼?”
周璟搖頭:“這回沒他的份,他在國子監考試分數實在太低,不像阿承你,你寫的文章皇兄看了很是不錯。”
周璟真的很優秀。渾身上下挑不出半點毛病。
來往的宮人路過時,都會朝周璟恭恭敬敬的請安。
椒房殿皇後的地位也跟著穩固下來。
周承看著周璟越走越高。
就連那有惡霸頭銜擼起袖子就要和人乾架的楚哲成,前一秒還在揍人,後一秒看到周璟一下子把被他壓在地上摩攃的人扶了起來。
楚哲成:“哎呀,你怎麼沒站穩呢,”
下一秒,他跳到周璟麵前。
“周璟!我做善事呢,特地扶人起來。”
周璟卻很惆悵地望著他:“楚小王爺,你為何總是屢教不改?”
“上回,你在郊外將榮安侯府世子童偵打的鼻青臉腫,你說是他想要訛你這才摔的。”
“上上回,你和永寧伯府朱舜當街對清遠伯府子弟大打出手又被孤瞧見了,朱舜當時就認了錯,態度極好。你呢,張嘴就說,是清遠伯府子弟將臉湊到你麵前非逼著你收拾他們。”
周璟:“楚小王爺,你是楚王府的嫡子,合該穩重了。”
“對對對,你說得對。”
周璟:“孤就納悶了,楚王多次對你動用家法,你為何不引以為戒?”
楚哲成的臉色就難看下來了。
“你還好意思提!我十次挨揍裡頭就有八次是因為你!周璟,你當你的太子就好了,為什麼還要管到我頭上來!”
周璟了然:“定然是打的不夠多,這才長不了教訓。”
也不知是羨慕還是什麼,周承開始暗暗的學著周璟。
他想要取代這個人。
他不知道瘋批其實很煩,很想把他眼睛戳瞎了。
他甚至一眼就能看出周承想的是什麼。
那時候的周璟已經是瘋批了,而周承太嫩。
直到,端漠皇找到了他。
他永遠記得,端漠皇一腳踩在他頭上。
“倒是有幾根反骨,比老二聰慧,你一次次在朕麵前賣力表現,朕就給你個機會將太子比下去可好?”
還有他的冷漠。
“你拿什麼和朕的太子比?”
周承一直覺得,端漠皇是個很矛盾的人。
他能很明確的感知,端漠皇對周璟這個兒子的在意。可如果真的在意,為什麼還要暗中培養他?
他做的再好,端漠皇也從來不會多看一眼。他永遠在說:“不夠。”
“你還不夠格。”
“周承,彆讓朕失望。”
“周承,太子過目不忘,你實在差他太多了。”
“果然,不是誰都能比得上朕的小璟。”
這些年他唯一聽到的讚許,卻是。
“頭一次殺人,朕以為你會去殺刑部作惡多端的囚犯,你倒好,將奶大你的%e4%b9%b3娘殺了。不錯,夠狠。”
念及此,周承沉著臉,將桌子上的茶盞掀翻。
皇兄是好,對他也好,可皇兄不死,誰能看得到他?
所以啊,在給周璟下了毒後,端漠皇曾掐著他的脖子,額間青筋暴起,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
“混賬!你怎麼敢!你怎麼敢動他!”
不是您給的機會嗎?
可周璟要死了,周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