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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洗掉了。

洗的時候挺不舍的。

慕梓寒這是頭一次在他身上察覺出氣息的變換,有些陌生,是他,好像又不像是他。

她跟在他身後下了馬車。

四周靜悄悄的,是一片竹林。

風一吹來,竹葉被卷的莎莎作響。

右側,是一間木屋,門被掩上,左右貼著白色的挽聯。

寂七候在一旁,周璟緩步上前,他抬手,敲了敲門。裡麵不得回應,他這次很有耐心的敲了許久。

慕梓寒隻覺得古怪。

總算,裡麵有了動靜。

回應的是由遠而近的腳步聲,吱呀一聲,門被裡麵的人打開。

是個右臉麵色被火燒的格外猙獰的老者,頭發花白,%e8%85%bf有些瘸,走路一拐一拐很是艱難。

周璟語氣平淡:“莊伯,是我。”

莊伯穿著尋常灰色褂子。枯槁的神色在瞧見周璟時,有一瞬間的怔愣,眼淚就掉了下來。他啊啊的說著話,用手比劃著。

周璟:“無礙,打仗那三年身上隻是落了些小傷。有蒙時在,您放心。”

這應該是安慰人的話。

畢竟周璟病的很嚴重了。

莊伯似不信上上下下的打量,平時的瘋批卻格外溫順,仍由他拉著。很快他又看向慕梓寒。嘴角一咧,指向慕梓寒。

周璟點頭:“是,剛娶的媳婦。”

莊伯連連點頭,手又開始朝他比劃。

慕梓寒不懂手語,隻好求救看向身邊的人。

周璟幫她翻譯。

“在誇你。”

慕梓寒朝老者笑:“謝謝莊伯。”

木屋就住著莊伯一個人。四處都是竹子。

慕梓寒看著被養在%e9%b8%a1籠裡的山%e9%b8%a1,陷入深思。她在想這莊伯的身份到底是誰,之前沒聽彆人提起過。

“還不跟上?”

已經入屋的周璟走回來,他順著慕梓寒的視線看過去。

了然。

“還沒確定懷沒懷,就想吃肉補身子是吧?”

第142章 乾淨的像是這個年紀少年郎該有的樣子

莊伯去抓%e9%b8%a1了,非要給兩人燉湯。

周璟去了其中的一間屋子,裡麵很乾淨,隻怕有人經常打掃。

他很少在這裡住下。但這間房子是給周璟準備的。

男人從櫃子裡取出纏枝玉盤,將核桃放進去。

馬車食盒裝著各種新鮮水果和精美的點心,是京城那邊準備的,他全部取了出來,

一一擺盤。

慕梓寒以為是給莊伯的。

“我瞧門外貼著是挽聯,隻怕有喪,殺生吃葷怕是不好吧?”

“不會。”

周璟語氣平淡到沒有情緒:“人都死了將近二十多載了,莊伯念舊。每年如此,他的手藝不錯,尤其熬的%e9%b8%a1湯,母後也格外喜歡,你待會兒多嘗嘗。”

聽他的意思是,皇後也認識莊伯?

“殿下經常過來嗎?”

周璟壓抑著情緒。

“每年都會來一次。”

也許是一月的某一天,也許是兩月,也許是……

哪一日都可以,唯獨忌日不能。

“莊伯臉上的傷……”

周璟瞥慕梓寒一眼,許是心裡煩悶,他很是提不起精神:“問題倒多。”

慕梓寒一哽。怕提及周璟的傷心事,也就沒問了。

她到底沒等到%e9%b8%a1湯,等周璟將用玉盤裝好點心後,又仔細點放入食盒中,提起來往外走。

慕梓寒目送他沉沉的背影消失。

她發了會兒呆,走出去看寂七殺%e9%b8%a1。

瞧見殺人她怕,但殺%e9%b8%a1,她不怕。

寂七看慕梓寒沒跟上去,眼裡有過困惑。殿下既然帶太子妃來了,怎麼又把她留在這裡?

可到底這事不是他能過問的。

小姑娘找來椅子坐下。今日光線正好,曬在身上暖洋洋,過了沒多久,有人折而往返。

她奇怪周璟怎麼回來了,便細聲細氣的問:“殿下可是落了什麼?”

周璟病懨懨的看著她。

“你。”

慕梓寒:“……”

所以,你忘了帶我,半路走回來找嗎?

“過來。”

她一聽這話,就要跑過去,可跑了幾步,又想起她沒準是雙身子的人了,又放慢腳步,很仔細的走著。

周璟看她的動作,就知道她什麼心思。

可在這個地方,他絲毫笑不出來。

外麵是竹林,去的地兒又有些遠,周璟把人牽住。

“我自己能走的。”

“可彆。”

“你走得慢,要是跟丟了。孤上哪兒哭去?”

兩人走了很久,慕梓寒走的%e8%85%bf酸。周璟照顧她,步伐也走的比往常慢。

同一段距離,這次走的時間是之前的雙倍。

慕梓寒也從未想過,竹林儘頭,竟都是一座座無名墓碑。

這裡被打理的很好,沒有雜草。入目所及處,每座墓碑都點著燭火,隻怕莊伯每日都會來一次。

她心下一顫,有了些許猜測。

果然,周璟帶著她繼續往前走。他的嗓音格外輕,仿佛風一吹就散。

“莊伯是榮德侯府的管家。”

“當年外祖被指認通敵叛國,未經審問入獄前,一把火就將榮德侯府的人全燒了個乾淨。”

“莊伯那日不在府中,出事後他拚了命的往裡擠著救人,煙熏壞了喉嚨,無法再言語。臉是那時燙傷的,%e8%85%bf也是那時瘸的。”

母後買通關係,又有幾位和外祖關係甚篤,不願相信好友會通敵叛國的施以援手,才讓莊伯得以隱姓埋名至此。

可榮德侯府幾百號人,全都死了。什麼也沒剩下。也因為那一把火,成了外祖畏罪自儘的罪證。

墓碑上不能刻字。

墓裡頭也是空的。除了最中間的那座。

周璟眸色一顫,帶著她走過去。

慕梓寒屏住呼吸,她莫名的沉重。

榮德侯府的事過去多年,成了一樁禁忌,誰也不敢提。

認定榮德侯府藏有禍心是端漠皇。

保下母子不被牽連,皇後還是皇後,才出生的周璟被封為太子的還是端漠皇。

周璟看著眼前的這座墓,眸色暗沉。誰也不知道他心裡想的是什麼。

他將食盒裡的纏枝玉盤一一取出。最後一盤核桃放在最中間。

“外祖膝下有一子二女,母後是長女,她有個小三歲的妹妹。一母同胞,兩人生的頗像。”

隻是姐姐早就被先皇指婚給那時候還是太子的端漠皇,受禮儀和宮規約束要端莊些,妹妹無拘無束,受萬千寵愛要俏皮些。

慕梓寒抿了抿%e5%94%87。

她心裡隱隱有個猜測。

“這是……姨母嗎?”

周璟沒說是不是。

他跪下來燒著紙錢。

“那時孤尚是繈褓,待長大些,母後就一直在孤和皇姐耳畔念叨她這個妹妹。”

皇後應當是十分懷念的。

懷念榮德侯府上下都所有人。

可她誰也不敢說,她隻能私下偷偷告訴這一雙兒女。

【你們外祖父輔佐過二代帝王,最是忠心耿耿。他是先皇最信任的重臣,多次一同經曆生死,先皇去後朝心不穩,是你們祖父和眾大臣推你們父皇登基,他勤勤懇懇了一輩子,如何會叛國?】

【你們的舅舅,學識過人,為朝中培養出一批又一批優秀學子的初清學府,就是他一手創辦的,文人墨客都要尊稱他一聲先生,若是不出事,顧太傅是要將女兒嫁給他的。】

【我的妹妹,是第一個瞧出我不願嫁給皇室的人。她啊比本宮幸運,活著嫁給喜歡的人,死也是一種解%e8%84%b1,人啊,總是活著的人在糾結,痛苦和耿耿於懷。】

可不是麼。

皇後得到了尊榮,卻一生困於皇宮,想過來祭拜,都是奢望。

而他,一年裡,獨獨隻有忌日不能過來。

京城眼線太多。

那一日,但凡他有點風吹草動,在想要讓他萬劫不複的人眼裡,就是彆有用心。

“孤想著,你我既已成婚,夫婦一體,總該帶你過來看看她。”

“她……應當也想見你的。”

他的指甲乾乾淨淨,原來是為了見%e4%ba%b2人才特地洗乾淨的。③本③作③品③由③思③兔③在③線③閱③讀③網③友③整③理③上③傳③

這時候的周璟,沒有算計,沒有猜忌,恨意被他藏在了心底,沒有透露半分。

光線落下來,在他臉上留下斑駁的光影。

乾淨的就好像……

他隻是這個年紀少年郎該有的樣子。

沒有沾染過鮮血,坦蕩而陽光。

“娘子。”

他朝她伸手。

嗓音低啞。

“過來給長輩請安。”

第143章 小姑娘……騙人也挺厲害的。

兩人在這裡待了很久。

火光吞噬紙錢,灼熱奪目。

慕梓寒無法想象,榮德侯府一夜之間被燒成廢墟的慘狀。周璟的外家至%e4%ba%b2,全部葬送在那一場火海裡屍骨無存。

他如今跪在這裡,是懷著怎樣的情緒?

她有些心疼他。

皇朝的太子,一出生就被打上外家通敵叛國的標簽。出生被立為太子時,太後朝臣百般阻撓,同樣隻怕那個時候,他就被世人所不容。

他是怎麼一步步走到現在?

德才兼修,文韜武略。讓皇後有底氣,用能力讓文武百官全部閉了嘴,去尊他敬他。

以至於,周璟病後,朝堂不得不考慮下一任太子時,有一半的人看周煜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

畢竟,有明珠在前,誰還看得見未經雕琢的璞玉?

慕梓寒抿了抿%e5%94%87。

她不敢想,榮德侯府若是被冤枉的,那得是多大的冤屈。

是誰在背後推波助瀾?

這裡麵還有什麼隱情?

她有很多想問的。

比如,為何周璟獨獨帶她跪拜姨母?這裡的墓碑既然都是空的,為什麼隻有姨母這裡有往前燒紙的痕跡。

難道這並不是空墓?姨母當初並未喪命火海,是因遭遇彆的才喪生的?

這些,她知道的太少了。

隻怕知道這件事的人,也寥寥無幾。

可話到嘴邊,卻怎麼也問不出來。

“看孤做甚?”

周璟前一秒還在燒紙,後一秒轉頭去看她。

被抓包的慕梓寒連忙把頭轉回去。念及男人愛聽好話,很快她又轉回來。

“當然是殿下好看。”

她用這種方式逗他開懷。

果然,一誇他的美貌,男人攏緊的眉心都鬆了不少。

周璟輕哂了一聲。

“也是。”

“你克製不了,孤也沒法攔著你。”

他甚至還不忘有來有往。周璟病懨懨的道:“你也不錯。”

他從沒想過娶妻,從小到大,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除了慕梓寒。

小姑娘哪裡知道,周璟帶她過來,不僅僅是讓她見見長輩,更是對她身份的認可。

不是太子妃,而是周璟的妻。

兩人在這裡待了許久。

回了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