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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這一宿的問話, 張掌櫃此時也堪透了一點內因,大概就是昨晚夜市混亂, 楊將軍懷疑背後有人主使。

這堂裡其實隻是拿來問些無關緊要人的話, 一樓上如今正在審人呢, 那慘叫聲痛呼聲, 他在下麵聽著都打哆嗦。

一樓,副官張猛拿著一摞供詞走過來, 交給楊變。

楊變坐在桌後, 長%e8%85%bf半曲踩在旁邊的一張凳子上。

坐了一宿, 他也累了,人顯得有些意興闌珊, 接過供詞後,他大致翻看了一下,就扔在了一旁。

權簡將供詞拿過來看了看:“如今看來,倒是這陳家嫌疑最大, 白日剛跟那位起了衝突,晚上就對付上了,倒是報複不嫌早啊。”

元貞能想到的,楊變又怎可能想不到。

真是不查不知道, 一查嚇一跳,昨晚在附近幾家酒樓飲宴的人可有不少。

也是湊巧,昨晚陳家有一庶子在豐樂樓設宴款待一群狐朋狗友,若說對方偶然在樓上看見樓下的元貞公主,又見當時那樣一副局麵,往家中報信,陳家臨時定計於也不是不可。

彆說明明還有其他家,為何就陳家嫌疑最大?

誰叫白日雙方剛生出矛盾,那姓秦的諫議大夫又跳出來得實在突兀,一看就是臨時安排的,應該不是局內人。

既然不是局內人,範圍就小了。

“這陳家處事風格倒也隨意,難道就不與那陳相公通個氣,若昨晚之事與陳相公有關,豈不是壞了陳家大事?”張猛咂%e8%88%8c說。

權簡喝了一口茶:“兩家雖是本家同宗,卻也是出了五服的旁%e4%ba%b2,大麵上陳相公與陳家合作,不過是看在宮裡那位貴儀的麵子,私下東陳和西陳兩家卻是各自處事,兩不相乾。”

以尚書右丞陳相公陳誌業為首的陳家,住在內城東大街上,又叫東陳。陳貴儀的娘家也姓陳,住在內城西大街,俗稱西陳。

兩家都是貴不可言,實際上方向迥異,東陳乃簪纓世家,家中曆來人才輩出,出過不少大官。

而西陳,也就近些年靠著陳貴儀才發跡,說是跟東陳是旁%e4%ba%b2,實際上都是西陳死拉硬拽才扯上的關係。

當然對於東陳來說,有個同宗得寵的宮妃,其膝下又有兩位皇子,扯上些%e4%ba%b2戚關係也並無不可。

“西陳素來處事張狂,辦事不靠譜,也不是頭一回了。”

反正僅就權簡來說,他入上京也不過兩月,就聽說過不少西陳辦出來的蠢事。

“翠煙閣那審得如何了?”楊變突然問。

張猛:“正審著,這些人不禁打,還沒上手就哭爹喊娘,這地方實在不適合拿來審訊,屬下正尋思跟都指揮使說,不如把人帶回公廨校場去,到時候我們好好施些手段。”

神衛軍也有自己的辦事公廨和練兵校場,離金明池沒多遠,就在宣澤水門附近。

正說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撞進來一個穿軍袍的禁軍。

“問出東西了。”

楊變當即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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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澤水門附近,神衛軍校場。

因為楊變來神衛軍後變了章程,現在每天都需按時按點進行操練,禁軍們雖軍紀散漫,但樣子還是要做的。

王河從營房走出來,正好碰見操練完剛散隊的禁軍們。

見他麵色蒼白,手還捂著%e8%83%b8口,有那相熟之人還關切道:“你這傷好了?沒說多躺兩日。”

“沒好也不能躺著,軍紀不可廢。”王河苦笑說。

此言頗有些指責都指揮使治軍嚴苛之意,換做以往必然應聲紛紛,可自打那日瓊林苑之事以後,再無人敢附和這種沒用的話。

其實都指揮使說得沒錯,有本事就上,沒本事就受著,軍中素來是能者先行,以楊變的軍功,都指揮使這個位置他確實坐得。

至於那些不甘之人,曆數他們身上軍功,除了早年有的人身上還有些軍功,可隨著調令進了上四軍後,都是久居高位,榮養多時。

多少年沒打過仗了,都在混吃等死,自家人難道還不清楚自家事?又有哪幾個身上有實打實軍功的?

見無人接自己的話,王河也沒顯露出什麼來,步履蹣跚走開了。

他朝校場方向走去,似是想找個合適的地方曬曬太陽,這時迎麵卻突然走來一群人。

為首的正是楊變。

“都指揮使。”王河局促道。

可當他看清後麵跟著的人時,卻徒然變了臉色。

“看來你也清楚我找你是做什麼。”楊變饒有興味地挑起眉。

王河還想遮掩:“屬下又怎知指揮使找屬下做甚?”

楊變懶得跟他打嘴官司,對張猛使了個眼色,當即上來幾個禁軍大漢,將王河拿了下。

“都指揮使,你為何突然對屬下動手,可是為了報複那日屬下……可屬下重傷在身……”

王河一邊掙紮一邊高呼,期間還夾雜著幾聲喘不過氣來的巨咳,看起來分外狼狽可憐。

“彆演了!累不累?”

楊變冷著臉,揚手指向不遠處聞風而來的一眾禁軍們,“你指著他們來為你叫屈?你看他們敢不敢?”

那自是不敢的。

都是普通禁軍,混口飯吃,上麵人怎麼鬥,即使早先不明白,那日或目睹或聽聞,現在也知道了其中的機鋒。

這是他們能摻和進去的?

真是太瞧得起他們了!

一眾禁軍忙避了開,目送著楊變帶著人將王河押走了。

.

這一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季炳成耳裡。

也是湊巧,今天他輪值,正好在公廨裡。

“都指揮使這是想做甚?還想秋後算賬?此前王河被他那一腳踢得重傷在身,剛才能下榻,他怎麼還不依不饒?!”

“我們沒去步軍司告他,他倒是秋後算賬起來了,讓我說那日就該直接帶著傷馬軍司去告他。”

幾個心腹都是滿臉不忿。

季炳成也是臉黑如墨。

“指揮使,你可不能不管王河啊,不然以後……”

餘下話未儘,但都明白其中含義。

行伍之人不若那些文人文官,講學識講門第講同窗講師生關係,他們多是講義氣。

什麼是義氣?

我為你兩肋插刀,你為我赴湯跳火!

若是手下人被人這般欺辱,身為領頭之人卻置若罔顧,以後誰敢服你?沒事的時候你是我兄弟,有事的時候扔出去背鍋,如何能服眾?

季炳成也明白這個道理,他下意識摸了摸腰間的刀,一個跺腳,大聲道:“我這便去尋他說理。”

“我們陪指揮使一同去。”

其他人紛紛附和。

季炳成邁步便走,都走出門了突然想起什麼又問:“對了,他把王河帶去哪兒了?”

前來報信的禁軍說:“議事廳。”

季炳成一愣:“議事廳?”

“對,就是議事廳。”

.

本以為楊變如此大張旗鼓,必然是要將人帶下去私刑處置,知道此事的人都在心中暗想,這王河大概沒什麼好下場,指不定要遭什麼罪。

誰知竟被帶去了議事廳?

這議事廳不是彆處,正是神衛軍公廨平時拿來議事的地方。

楊變這一番不按套路出牌,彆說得知此事的禁軍們私下議論紛紛,季炳成一行人也有些懵。

也因此,明明該是氣勢洶洶去質問,反倒因這番不按牌理出牌讓季炳成走出了幾分小心翼翼來。

到了地方,廳中首座上正坐著楊變,他一身玄色袒臂袍甲,好整以暇。

而那王河被人堵嘴綁了,扔在地上。

“來了?”楊變神色淡淡道。

這一番舉動,更是讓季炳成遲疑,質問之言也頓時問不出口了。

“都指揮使……”┆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坐。”

這突來的和顏悅色,非但不能使季炳成放鬆,反而更生出幾分警惕,總覺得前麵有什麼大坑在等著自己。

“都指揮使……”

“是不是好奇我為何突然綁了王河?”

這——

不是好奇,是氣憤。

事情都過去好幾天了,突然舊事重提,說到底季炳成是個武將性格,哪怕平時會耍點子陰謀詭計,到底不太擅長,臉上也藏不住什麼事。

楊變見他臉色,挑了挑眉。

“行吧,你既主動找來,我也就不賣關子了,把人帶上來。”

張猛對手下打個眼色,很快一個穿著灰藍色短褐、仆役打扮模樣的人,被帶了上來。

季炳成不解其意。

楊變也沒多解釋,靠進椅子裡,對下麵說:“把你之前說過的話,再說一遍。”

這仆役年歲不大,也就一十來歲,生得一臉老實相。

明明臉上沒有什麼傷,也不知是被嚇的,還是被人使了什麼手段,打從上來就一直瑟瑟發抖著,抖得站都站不穩,人剛一在下麵站定,就跪倒在了地上。

“將軍饒命啊!我說,我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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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此人是那翠煙閣一打雜仆役,當日夜市發生混亂時,他就在當場。

事情發生之始,便是翠煙閣叫如煙的名妓效仿元貞公主,引起人群轟動,又正巧翠煙閣為了博人眼球搭的燈架塌了,才致使人群混亂發生踩踏。

這世間就沒有這麼巧的事!

自然翠煙閣一眾人就被重點審上了。

首先是叫如煙的妓子,據她所言,她效仿元貞公主是為了博噱頭,就想給自己提提身價。

上京城勾欄院眾多,妓女之間競爭也激烈,最上一等的花魁賣藝不賣身,天天賓客盈滿,還能挑選客人。

至於下麵的,就沒那麼好了。

妓女多喜附庸文人墨客,為何?

真以為是文人斯文,不像武夫那般粗魯?

當然不是!

不過是想借其名聲揚名,或是要詞要曲,以此來提升身價罷了。

這如煙雖是上京名妓,到底出名多時,為了維持身價地位,時不時做點出人意料博噱頭的事,也合乎常理。

而元貞公主在上京的聲名,可以說比一般皇子大臣都大,不光因她容顏絕世,也是因她一舉一動都能引來潮流,惹得各家貴女乃至民間女子都爭相效仿。

以前就有過類似的事發生,隻是當時沒生出這麼多事,也沒引發騷亂。誰曾想這次就這麼巧,當時如煙本人就在彩樓上,正好被倒下來的燈架砸了個正著。

火勢蔓延起來時,她首當其衝,雖是僥幸被人救下,留了條性命,但卻被傷得不輕,左臉也被燒傷了一塊,如今一張臉算是毀了。

妓女就靠著一張臉吃飯,臉毀了,等於人也毀了。

哪有人為了害人,把自己砸進去的?看來確實是意外。

如煙沒問題,那誰有問題呢?

又查翠煙閣其他人,從東家到老鴇、夥計,再到當初一眾幫手搭燈架的仆役。不光審了人,楊變還讓人把翠煙閣本閣給圍了,搜了所有人的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