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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雪下 夏諾多吉 4451 字 2個月前

“我?就是裝的。”鐘笛推開淩程,“現在發現我?當初是紙老虎,你特彆得意對不?對?”

“對,我?就是很得意,這說明你當時很愛我?……”

“當時是當時,現在是現在。”鐘笛冷靜下來,“我?的確很喜歡二十歲出頭的你,但是你搞搞清楚,是二十歲出頭的你,不?是現在的你。”

“沒關係,我?也不?喜歡現在的我?,哦,被你拆穿我?的懦弱和逃避後?,我?也開始討厭過去的我?了。非常討厭,我?覺得我?這十年,非常差勁,非常差……”淩程慢慢低下頭,“我?隻是覺得哪怕有一線生機也得抓住,所以才想要第一時間,趕在八卦傳進你耳朵裡之前就跟你解釋清楚,剛剛對你動手動腳是希望林灼看見,證明我?沒有找借口騙她,但也是因為我?情不?自禁,對不?起,我?說到?沒做到?……我?這人不?僅討厭,還猥瑣……”

“你彆說話了行?不?行?啊!”鐘笛扯了根路邊花壇裡的草,又扔回?裡麵。

“下次遇到?這種事情我?還是會跟你解釋。我?還想說一句話,其實以前我?特彆喜歡你查我?崗、看我?聊天記錄,雖然你每次都是玩笑口%e5%90%bb提要求,但我?喜歡被你在乎的感覺,隻是你提的太少了,看也懶得看全,還忽略我?說過的好話,隻記住讓你不?高興的內容……因為你查的少,我?總是跟你耍心眼,偶爾也希望你誤會……所以你哪裡算小醜呢,我?才是小醜,我?那?種時刻簡直就是腦乾缺失的二百五……”

其實相?愛的階段他們?都更看重自我?感受,也高估了自己對對方的了解。

“歇會兒好嗎?”鐘笛越聽越累。她還做不?到?像他這樣?完全坦誠而直白的表述自己的內心。

她覺得單是回?憶,腦子裡都能吞針一般難受。而懷疑自我?的這個階段,她早已在分手後?的那?半年裡反複體會。

縱使重逢後?許多事情都出現反轉,但當初那?般細針懸在喉頭心間的痛感,難以因故事情節陡轉而消弭。

那?是無數個邊想起邊痛恨,既懊惱又遺憾的瞬間堆積起來的一場暴風雪。

雪花千萬片,一夜兩夜如何下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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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程說程筱麗真的給鐘笛寄東西了,拖著她去520取。

兩人進門後?不?久,林灼給淩程發來消息,說他的泳鏡落在泳池邊被她撿到?,現在給他放在門外的花架上了。

林灼看見淩程跟鐘笛拉拉扯扯著聊了一路,儼然是情侶鬨彆扭的姿態。

她希望她今晚的表白會是推波助瀾,而不?是從中作梗。

淩程躲她,就像在躲一隻毒蠍子,她耳邊又回?蕩他剛剛拒絕的話,除了“我?在追我?我?前女友”之外,他還說“彆靠近我?,行?嗎”。

林灼又笑了一聲?,覺得這個男人好像一點?也沒變。

他高中那?會兒被他不?喜歡的女生追,就是這副狀態。以至於她一直覺得他挺高冷。

其實不?然。

他對他喜歡的人,熱情的像一座火山。

而鐘笛,絕對是他的冰川。

淩程把泳鏡拿回?來後?,幫鐘笛一起拆麗麗寄回?來的快遞。

裡麵都是小玩意兒,有冰箱貼、發夾、手辦、鑰匙扣,和一些稀奇古怪的小擺件。

“麗麗阿姨跟淩叔叔到?底是怎麼回?事?”鐘笛問。

“這就說來話長了。”淩程看了看時間,“不?早了,你確定你要聽嗎?”

十點?了。

鐘笛感覺到?他在送客,邊起身邊說:“你可以長話短說。”

“我?媽懷疑我?爸出軌,還得了抑鬱症。”淩程果?真言簡意賅,話落也不?知?道是不?是擔心鐘笛接不?上話來,插科打諢道:“我?不?想趕你走,但是我?對我?自己不?放心,畢竟我?是猥瑣下流的無恥之徒……”

停頓一下,看了眼鐘笛的神?色。

接著說:“雖然我?沒資格再碰你了,但是我?還是買了套,我?是想著萬一你……如果?你想開心的話,我?願意效勞。”

鐘笛依然沒有出聲?。

淩程鼓起勇氣靠近她,“從那?次在度假山莊開始,好幾次了,我?發現你特彆介意有沒有套這個問題,那?一次,你吃過藥之後?是不?是副作用太大,身體很難受?”

鐘笛都快要忘了,在他的記憶裡,那?晚她去買了緊急避孕藥。

隻是他不?知?道她為什麼買藥了卻?沒吃。

那?才是她最厭惡自己的時刻。

不?過是走到?了窮途末路還想再給彼此一條生機。想做個賭徒,把命運交給上帝。

想順應世俗,挽救她的愛情。

非常愚蠢,也非常可悲。

她可以直麵自己的愚蠢和可悲,卻?不?想在他麵前承認。

鐘笛沒去看淩程的眼睛,她扯一下%e5%94%87角,慢聲?說:“對啊,因為吃了藥,經期推遲了五天,第三天的時候我?就慌了,以為是藥沒吃對或者沒有藥效……我?以為我?懷孕了,所以給你打那?通電話。一場烏龍,彆問了。”

淩程再一次被推至那?個火山口,這一次的岩漿卻?是冰冷的。

他就這樣?,被暴風雪席卷著的熔岩,死命地裹挾。

又用儘全力衝進那?場錯位於赤道的冰川。

他隻是試想了一下她打那?通電話時的心情和她會說的話,就已然覺得自己該被千刀萬剮。

鐘笛正想離開這場風暴,一擊重重的耳光聲?響起。

她匆忙回?頭,淩程的手掌剛剛落下,他垂著眼睛,像大雨中的一顆被颶風壓彎的樹,神?識如飄落的樹葉,即將碾進腳下那?灘爛泥。

第37章 37

鐘笛的心重重一顫。五年前最後一次見麵,他在湖邊苦苦哀求自己時的樣子也遠沒有眼前這一刻令她動容。

時過境遷,昔日的執念早就化成煙雨隨風而去。

嘴上說?著的恨,午夜夢回時的怨,被繁忙的生活和快速流淌的時光稀釋、軟化。

是殘酷的現實將她從那場迷霧裡拖了出來?。

淩程是遲到的迷路人,再一次跟她錯位。他在五年之後,終於走到了她奮力才爬出來?的那個泥潭,不假思?索,一腳踏入。

鐘笛並不相信感同身受,他此刻的懊悔也必定不能跟她當年的絕望達到同等量級。

可她覺得夠了,他一隻腳踏入就夠了。

她不需要用?他的幡然醒悟去安慰或治愈那個泥濘中的自己。

她絲毫不覺得暢快。

鐘笛轉過身,坐回那個沙發上。不再看?淩程,亦不打算安慰他。

她歎息眼前,卻沒有慈悲心軟到去開解他。

惡果不由一人而釀,錯誤卻不相同。

他們倆有各自的功課、各自的修行和各自的難題。該受的該悟的,隻能各自承受各自領悟。

淩程就這?樣站在原地,玻璃碎片般的記憶和情緒,混雜在他的腦袋裡,像龍卷風在攪弄一場浩劫。

饅頭?過來?蹭了蹭他的褲腳,發現他像個雕像,百無聊賴地踱步離開。走到轉角,看?一眼沙發上的鐘笛,露出狡黠而高傲的目光,而後走遠。

窗外的夜風往深處吹拂,也將淩程視為?一個障礙物。他變得沒有溫度,經過風,不知冬夏,不知春秋,不知往前如何邁進?,往後如何自處。

他脆弱的心臟被逆流的血液穿梭,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再擁有一個時光機,也知道這?一個耳光扇去的不過是瞬間懊悔。

他的虧欠無法估量,鐘笛的那句“買單”,他用?一個耳光根本無法結賬。

鐘笛坐到有了困意,揉了揉眼眶,起身去給自己找水喝。∮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那座雕像微微側身,問她:“後來?呢?”

“後來?大姨媽就來?了,危機解除。”鐘笛在消毒櫃裡看?見一個熊貓馬克杯,拿出來?,給自己倒了半杯水。

她背對著淩程而站,捧著水杯,從麵前的玻璃櫃門?上能看?見他的影子。

淩程手掌撐在了餐桌台麵上,埋著頭?,接著問道:“如果真的懷孕了,你是不是也不會再聯係我了。”

“當然。受一次屈辱還不夠嗎?”

“那你……會怎麼做?”

“我能怎麼做,難不成要跟我媽一樣含辛茹苦地當單%e4%ba%b2媽媽嘛。肯定是把孩子打掉。”話?落,鐘笛咬緊杯口,不再有困意。

當初在檢查結果出來?之前,她其實?並未下任何決心。她隻是絕望於淩程的決絕,被恨和悔、以及對自己的厭棄淹沒。

那時候她也想要一個時光機,能回到林思?陽帶她去那個聚會的時刻,那晚她絕對不會多看?淩程一眼,開口對他說?任何一句話?,更不會上他的車。

即便回不到那個時刻,即便淩程是她生命裡必經的劫難,那她也願意隻回到那個吵架的晚上,她不會跟他上床,不會默認他不戴套,更不會用?婚姻來?做他們瀕臨崩盤的關係的障眼法。

還有那顆藥,她買藥時有多麼清醒,決定不吃的時候就有多麼糊塗。

許多人都會被一瞬而過的衝動?挾持,而後稀裡糊塗地過一生。

她再自視清高也不過是一個平凡的俗人。她最糊塗的這?個選擇讓她成為?了會鄙視自己的人。

等待結果的日子裡,她的心情在稀裡糊塗過一生和清醒做抉擇之間反複橫跳。

其實?醫生的那一句“不用?做手術”對她來?說?,是一句巨大的解%e8%84%b1。

……

鐘笛的回應過於快速果決,淩程一時之間產生恍惚,不知道“把孩子打掉”這?個想法,是她在已經懷孕這?個前提下所做的抉擇,還是她當時真的已經懷孕了。

“美真知道嗎?”他卻隻敢迂回打探。

鐘笛鬆開咬杯口的牙齒,說?:“不知道。”

美真已逝,何必還將她牽扯進?這?樁舊日恩仇。她也不願意再回憶美真跟她談心勸她跟淩程重新來?過的那個長夜。

那是美真作為?一個媽媽,這?一生最殫精竭慮的夜晚。

如果毫不知情,美真為?什麼要她打那通電話??淩程抬起頭?,看?向鐘笛挺直的脊背和倔強的側臉,她握著杯壁的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他往前一步,繼續輕聲問:“那來?月經之前,你用?驗孕棒測過嗎?”

“沒,我不敢。”依舊是快速果斷的語氣。

淩程壓下眉梢,她是個話?少且說?話?很慢的姑娘,往往隻在生氣或者撒謊時才會出口急切。

他又?問:“吃避孕藥副作用?很大,除了推遲,身體有其他不良反應嗎?”

鐘笛忽然回頭?,看?著他,慢慢的,淡淡的回應:“我痛經,你是知道的。你這?樣盤問,是在質疑什麼?”

她不這?樣問,淩程還隻是猜測,現在感覺到她真的可能在撒謊。

“我相信你所說?的每一個字。”淩程自知撬不開她的嘴,而現有的事實?已經能將他定罪。他藏住眸色,用?心間的浮灰蓋住還想追問的不理?智,又?說?:“我隻是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