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愛吃的甜食。
席上,李纖凝和仇璋彼此交換信息。仇璋得知長安縣四年前竟也發生過相似的案子,亦認為此案絕不簡單,沒準真應了李纖凝的話,是個大案。
“上午在縣衙,那個叫咄喝的胡僧,見了屍體之後,神色古怪。”
“離開縣衙後,他心事重重,後來到了大秦寺,他立即去見了主教吉和。據此看,確不同尋常。派人監視?”
“魏縣令那頭派人了,咱們且等消息。”
仇璋喜食魚膾,光魚膾點了四五樣、銀絲膾、紅絲水晶膾、鮮蝦膾、三珍膾等。兼有各種口味蘸料,什麼梅子醬,芥醬,八和齏,橘蒜醬。有甜有酸有辣有鹹。
韓杞麵對五花八門的魚膾和蘸料無所適從,李纖凝拈起一隻白瓷碟,舀了一勺八和齏放入碟中,端到韓杞麵前,接著給他挾了一箸鱸魚膾。叫他蘸著吃。
八和齏由蒜、薑、鹽、橘皮、白梅、熟粟肉、粳米飯、七種料製成,色澤金黃,又稱金齏,配上薄透晶瑩的鱸魚膾,便是大名鼎鼎的金齏玉膾。
看到韓杞咽下,“口味還合適嗎?”
韓杞說不好合適不合適,點了點頭。
“再嘗嘗芥醬。”
韓杞蘸芥醬吃了一片,嗆的直咳。
李纖凝遞茶給他,“我最不喜歡蘸芥醬。”
“最不喜歡蘸芥醬,最喜歡蘸什麼?”韓杞喝了口茶,咳聲略止。
“這個。”李纖凝知道仇璋不喜歡橘蒜醬,直接整碗端給韓杞。
韓杞蘸橘蒜醬吃了一片銀絲膾,悄悄在李纖凝耳邊說:“我也最喜歡這個。”
仇璋坐對麵,看他們兩個情濃意洽,不知翻了多少個白眼。
“朱滕這樁案子,未知和棺材案是否存在關聯,按照棺中死者的死亡時間來算,二者死於同一天。還有那十字,怎麼就那麼巧,都和景教扯上關係了?”
“丁酉春是個突破口,先找到他再說。蒯剛也不能一直關著沒個說法。”
“那小子證詞有問題,回去你再審審。”
“不用刑怕是審不出來什麼,依我之見,先將人放了,放長線釣大魚。”
“也不能放的太輕易。”
“我有個主意,你聽聽。”
李纖凝靜待下文。
“他當街殺人,按律處以死刑,念他幾次三番喝止過朱滕,朱滕充耳不聞,執意拒捕,蒯剛因此激憤殺人,罪減一等,判流行,附帶可贖銅。你認為如何?”
贖銅即交納銅錢抵消過失。
李纖凝說:“仇大人做事圓滑,就這麼辦吧。”
飯畢,三人一道回萬年縣。李纖凝放不下解小菲那頭,轉去東市問他的進展,解小菲說有點眉目了,叫李纖凝再給他點時間。
李纖凝點點頭,忽然想起什麼,問了句不相乾的,“媳婦兒找著了嗎?”
“媳婦兒?”
“你不是說要娶媳婦兒?”
提起這個解小菲眉飛色舞,“快了!”
“意思是有小娘子願意嫁你了?”
“是啊,隻等一周年期滿,我們就可以成%e4%ba%b2啦!”
“什麼一周年?”
“她丈夫去世一周年啊。未滿周年她怕左鄰右舍說閒話。”
李纖凝驚了驚,“對方是寡婦?”
“寡婦怎麼了?我家茱萸又漂亮又勤快,沒了丈夫,獨自把一間食肆操持的有聲有色,多少未婚的小娘子也及不上她嘞。”
“是麼,你們認識多久了?”
“半個月了。”
“半……”李纖凝驚了又驚,“半個月就談婚論嫁了?”
“這有什麼,許多小夫妻麵也沒見過就成%e4%ba%b2了,我和茱萸認識半個月,已經足夠了解彼此,有什麼不能談婚論嫁。”
李纖凝被他堵的一句話說不出來。
她沒問韓嫣,隻道上次和解小菲說了不準他再和韓嫣來往,解小菲必然照做,哪裡知道其中的曲折。更加不知解小菲獲悉和韓嫣無望,兩年真心錯付,想死的心都有了。這時候遇到一個各方麵都十分主動的小娘子,對他噓寒問暖,關懷備至,小娘子又嬌媚可人,他的心當然以決堤的速度瘋狂淪陷。
半個月在她看來很短,在他已經很長很長了。
李纖凝當下不好說什麼,回到衙裡,獲悉仇璋已經著手照著名冊去追查死者身份,另外吩咐下去,重點留意最近報失蹤的人家。
這方麵沒有她插手的餘地,李纖凝抱著卷宗回到內宅,預備仔細過一遍當年的案子。哪知再次收到匿名信。
黃皮封子,依舊寫著“小姐%e4%ba%b2啟”字樣。
以為是催要五百兩紋銀,心裡很是不當意。拆開閱過,臉色唰的變了。
對方手裡有證據。
第86章 圓月篇(其五)神秘人
元和七年,青龍寺外竹篁幽深,無辜幼女,慘遭摧殘虐殺,小姐%e4%ba%b2曆其間,或忘否?凶案現場,遺有石榴裙一條,係小姐之物。李縣令匿下石榴裙,卷宗與證物無法相合,小姐一查便知。
石榴裙吾代收之,前奏之事,望小姐慷慨解囊。靜候佳音。
李纖凝九歲失蹤當天的確穿了一條石榴裙,後來在竹郎的小屋,竹郎殺人,迫她埋屍,裙子臟了,回到竹屋竹郎另取來乾淨衣裙與她換上。她逃跑時太匆忙,沒顧上,後來想起已經晚了。
信上說她爹當年匿下了石榴裙,莫非李含章已知她當年也在竹郎小屋?
後來李含章曾多次旁敲側擊問及她當年遭遇,均被她以不記得了擋回去,而今看來,李含章分明意含試探。
李含章匿下了她的石榴裙,究竟是出於何種目的?石榴裙又為何會落到神秘人手上?問題紛至遝來,叫李纖凝煩不勝煩。
李纖凝手上有竹林案的謄抄本,從竹郎屋中翻出的衣裙,顏色質地均記錄在案,確有石榴裙。
至於原本和證物,戶房主事不會隨便讓她看,需要有李含章的手批。當然,她存心想閱也不難,晚上值夜的差役全部換成自己的心腹即可。然思來想去,她還是選擇去見李含章,從他嘴裡問個究竟。
蕉窗鎖綠,綠意盎然之下是李含章伏案的身影,約莫累了,李含章捶了兩下後腰,繼而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突然看到窗外的李纖凝,倦意一掃而空,笑嗬嗬朝她招手。
李纖凝走進來,坐到李含章對麵。
李含章拎起茶壺,給她倒了一杯涼茶,“今晚跟爹爹家去吃飯,你侄子想你了,天天跟我耳邊念叨,說姑姑怎麼不回家,想和姑姑玩了。”
“那小子會想我,爹爹想賺我回家也不編些像樣的理由。”
“爹爹騙你乾嘛,不信你回去看看。彆看灰兒平時怕你,你久不家去,他比誰都想。”飲一口涼茶,“找爹爹有事?”
“有件小事。”李纖凝把信拿給李含章過目。
李含章一見之下,涼茶差點噴出來,“這這這……這是誰給你的?”
“一個未知姓名的神秘人。上麵說的是真的嗎?爹爹藏匿了物證?”
李含章沉默良久,點頭承認。
“為什麼?”李纖凝問,“為什麼藏匿那條裙子?”
李含章沉聲道:“當年看到那條裙子爹爹隻當你……隻當你,我怕你娘承受不住,爹爹自己也接受不了,以為藏了起來,事情便沒有發生過,就那麼鬼使神差的匿下了。”思及當日情景,李含章的心猶隱隱作痛。
“這麼說你當年的確被關在那裡?”李含章反問。
“嗯。”
“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據人販子交待你被一個老者買走了,怎麼會落入那惡徒手中?那些日子你都經曆了什麼?又是如何逃出生天?”李含章一迭聲的追問,可謂憂思之至,心痛之至。
“爹爹。”李纖凝雙眸低垂,一改平日的靈動,神情萎靡不振,“關於當年的事,女兒不想提及,您不要問好嗎?”┆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李含章隱約意識到那是她的一段痛楚經曆,揭開了,要流血的,他不願女兒重溫那樣的痛苦,改口道:“好,爹爹不問,爹爹不問。”
“爹爹,那條石榴裙……”
經李纖凝一提醒,李含章霍然起身,奔向他平時歇息的後堂。信上提到石榴裙已落入對方手中,怎麼可能,他明明有好好收著。哆哆嗦嗦找出鑰匙,打開箱籠,一疊一疊取出衣物,直到露出壓箱底的木匣。木匣也是上鎖的,打開來,裡麵空空如也。李含章霎時委頓在地。
李纖凝瞧著那空盒子說:“爹爹把石榴裙收在裡麵?”
“收了十六年,怎麼會突然不見了……是誰,竟然神不知鬼不覺的盜走了裙子?”
“爹爹最後一次見到石榴裙是什麼時候?”
“一年半前。”他記得那時候大理寺和京兆府風風火火要徹查天仙子案。衙署裡同天仙子有關的卷宗全搬去了,查到竹林案時,仇少尹發現卷宗上記錄的證物和實際證物有出入,打發人來問。他以年頭太久,無從查證為由,胡亂打發回去了。過後回到後堂,打開箱籠,捧出那條石榴裙,好一番傷懷。
想起信上慷慨解囊的字眼,“此人威脅你了?”
“他問我要紋銀五百兩。”
“這人必在衙內,等爹爹把他揪出來!”
“爹爹藏匿證物,知法犯法,一旦暴露,也是樁麻煩事。咱們且先穩住他,五百兩銀子不算什麼,給他就是了。”
“隻怕一而再再而三。”
“他一次隻勒索五百兩,畏首畏尾,能翻起什麼大浪。這件事您無需過慮,交給女兒來辦吧。”
“五百兩銀子不多,也著實不少,爹爹最近……”
自打他養外室的事鬨到了明麵上,李夫人愈發勒掯他,沒什麼錢到他手上,日子緊巴巴。李纖凝說:“爹不用愁,我晚上家去。”
銀子討來,李纖凝全數交給韓杞,吩咐他到指定地點埋了。
韓杞為人寡言少語,從不說多餘話。李纖凝叫他做這麼奇怪的事,他什麼也沒問,默默將銀子打包好,放到馬背上。
李纖凝忽道:“小菲最近和一個寡婦走的很近,你知道嗎?”
“知道,她叫茱萸。”
“她人怎麼樣?”
“不怎麼樣。”
“什麼意思?”
“她背著小菲勾引我。”和茱萸好上後,解小菲拖著韓杞去茱萸的食鋪吃飯,趁著解小菲去廚房拿酒,茱萸在他麵前賣弄風騷,行撩撥之實。
“而且我打聽了,茱萸名聲很不好,街坊都說她……做生意不正經。”
“這些話你和小菲說了嗎?”
“說了。”
“小菲怎麼說?”
“他不和我說話了。”
李纖凝默然片時,“我知道了,你去吧。”
咄喝和陳坊正再次來訪,兩人打聽到了仇璋是京兆府仇少尹的侄子,這次還帶來了仇少尹的手書。
仇璋起先不鬆口,等他們把好話說儘,方勉為其難開了尊口,按照和李纖凝商量好方式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