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頁(1 / 1)

長安一片月 君芍 4375 字 2個月前

糯,實在不知怎樣說服女兒,思來想去,抬出了韓杞,“你哥哥怎麼辦,你知道你哥哥的脾氣,受不了家裡有生人,當初你爹爹他還適應了好長時間。”

“哥哥不能隻想著自己,不顧我和娘的感受。他又不用操持家務,哪裡知道其中的辛苦。”說著,已經指揮珠珠乾起活了,“珠珠,你把箱櫃抹了,還有這籃子臟衣服,拿去清洗。”

珠珠害怕秦氏將她攆走,格外勤快。

秦氏勸不動女兒,連連歎息。

晚上,韓杞回家,悶頭進房,%e8%84%b1去皂衣,尋家常衣服穿,一轉身看見個小女孩站在門口。一怔之下急忙撈起衣服掩在%e8%83%b8`前,“你是誰?”

珠珠紅著臉說:“飯好了,小姐叫我來請公子吃飯。”

韓杞人是蒙的,“小姐,哪個小姐?公子……誰是公子?”

及至珠珠解釋清楚一切,滿屋都是韓杞震耳欲聾的怒吼,“韓嫣,你給我過來!”

李纖凝在等解小菲消息,幾日都沒什麼動作。上午隨周縣丞去了趟洪陂裡圍觀鄉民們打架。

洪陂裡有兩撥鄉民因田地問題發生了糾紛,互看不順眼,矛盾一觸即發。今早裡正看出苗頭不對,忙忙趕到衙裡請求縣令人調解。李含章點了周縣丞去。李纖凝跟著閒逛去了。

哪知到了目的地,已經打上了,上百鄉民互毆,有的拿鋤有的拿鏟,乾的不可開交。周縣丞沒料到是這個陣仗,僅帶了十幾名衙役,如何撕羅得開。差點被卷入戰團,踩踏而死,多虧李纖凝拉了他一把。

李含章獲知消息,帶上大批公人趕來,傷害已經釀成,死傷不少人。抓的抓,醫的醫,送幾義莊的送義莊,忙活好大半天。李纖凝回來時李含章還在善後呢。

李纖凝躺床上休息,手捧公人們錄的七位大夫的口供翻看。口供裡清晰記錄著冬兒的病症,均是大同小異的惡心、嘔吐、麵部潮紅。此外還記錄著複雜晦澀的脈象,李纖凝看不懂,預備找宮裡的醫官給瞧瞧。

太醫署的吳醫正經常來府上診病,是老熟人,李纖凝預備回趟家,請她娘把吳醫正喚來。

念頭一起,再也躺不住了,正欲家去,卻見仇璋抱著個紅木盒子走了進來。

李纖凝大惑不解,“仇縣丞這是……?”

仇璋二話不說將紅木盒放案上,揭開蓋子給李纖凝瞧,“你送我的物件,除了吃的用的以及遺失的,全在這裡了。”

李纖凝臉色不大好,“你這是什麼意思?”

仇璋說:“我把你的東西還給你,你也把我的東西還給我。”

“我竟不知,仇縣丞家大業大,會在乎幾件釵環首飾。送了人的東西往回討,丟不丟人?”李纖凝慍怒。

“李家亦屬朱門秀戶,不會在乎幾件釵環首飾,還請賜還為幸。”

仇璋語聲冷冽,如珠碰玉。

“我若執意不還呢?”

“阿凝,這樣沒勁。”

李纖凝咬著嘴%e5%94%87,眼眶漸漸紅了。忽然擰身走向梳妝台,抽出上中下三匣首飾盒,尋一隻空匣子,單揀出仇璋所贈之物,劈裡啪啦往裡頭擲。玉簪質脆,都給擲斷了。揀完了匣子裡的,又去擼手上的戒指、解腰間佩玉,拔發上簪子。

拾掇完了,連匣子推仇璋懷裡,“拿去送彆的小娘子吧!”

仇璋默默無言,捧著匣子去了。回到廨宇,他打開首飾盒,一一摩挲裡麵的物件。一件一件,無一不承載著他們的回憶。

不是他非要把事情做絕,而是他害怕管不住自己。當她佩戴著他送的首飾朝他走來,往昔如潮水湧來。

她的一顰一笑,他們的一點一滴應接不暇浮上眼前。

曾經有多歡樂,如今就有多痛楚。

要割舍一段感情並不容易,他不想半途而廢。

總有一天他會適應,沒有她的日子。

仇璋對物感傷的同時,李纖凝也在做同樣的事。

仇璋喜歡菩提子,她送他的大半是費儘心血收集來的菩提子。異國出產,種類繁多,顆顆稀有。

她拿起一顆鬼臉菩提,那上麵的鬼臉仿佛在嘲笑她。她苦苦收集來這些菩提,原是為了討他歡心,現在卻回到了她手裡。她不喜歡這些東西啊,為了一個人浪費心血浪費時間。

換來的豈止一片傷心。

李纖凝恨恨擲飛鬼臉菩提,木匣也掃落在地,菩提子顆顆如滾珠,四下滾開。

解小菲興衝衝跑進來,冷不丁踩到幾顆,腳下打滑,險些摔倒。

雙手抓住門框,“小姐,這是怎麼了?”

“有事說事。”

“噢,你不是叫我查庾安麼,有重大發現。”解小菲踮著腳尖,避開滿地菩提來到李纖凝麵前,奉上薄冊,“庾安身上有一起人命案子。”

第77章 虧月篇(其六)泥人

元和四年,通濟坊。

薑家在坊西經營一間湯餅鋪子,生意忙時,腳不沾地,常常無暇顧及六歲的女兒的薑餅兒。

薑餅兒倒也會自尋樂趣,地上挖個坑,澆一瓢水,和一和,摶一摶,摶出泥團捏成小%e9%b8%a1小鴨小貓小狗。

這日照例坐在院子裡摶泥,隔壁醬菜鋪的裹兒從狗洞裡鑽過來。裹兒僅比薑餅兒大兩歲,又是一牆之隔的鄰居,常在一處玩。

薑餅兒招呼裹兒摶泥,裹兒大了,愛乾淨,不願弄得渾身臟兮兮,“摶泥有什麼意思,西坊門的嫩柳抽條了,迎春、海棠也開了,咱們折一些,編成花環戴上豈不好玩?”

薑餅兒心心念念她的泥巴,抓起一尊泥人,“我也給我的泥人編個花環。”

兩個孩子手牽手出去了,經過前堂,薑餅兒的聲音脆生生,“爹,娘,我和裹兒出去玩。”

薑父薑母忙著招呼客人,眼看女兒飛跑出去,隻來得及叮囑一聲,“彆貪玩,早點回來。”

忙到日入時分,客人漸漸散去,薑家父母坐下來歇乏,順道商量晚上吃什麼。

“問問餅兒,小孩子正是挑嘴的年紀,等閒東西不吃。”

薑娘子入內喚薑餅兒,不聞回應,屋裡屋外找一遍,亦不見人影。

“這瘋孩子,還沒回來。”薑娘子回來說。

“去隔壁看看,許是宋大哥宋大嫂留她吃飯。”

薑餅兒喜歡隔壁的醬菜,常在隔壁吃飯。

哪知薑娘子找去了,宋家一家三口在吃飯,哪來的薑餅兒。薑娘子忙問裹兒薑餅兒的下落。

得知兩人去西坊門采完花柳,回來碰上了庾記傾銀鋪的小兒子,男孩找薑餅兒一起摶泥巴,薑餅兒同他去了。

庾記傾銀鋪的小兒子名喚庾安,一條街上的,薑娘子認得,也沒多想,找上門問。

庾安回答,他和薑餅兒去了坊西的紅鬆林。後來他看天色晚,先回來了,說著看了一眼庾母,“娘不許我晚歸,對吧,娘。”

假如薑娘子有幾分察顏觀色的功力,便能看出來庾安心虛忐忑、言辭閃爍,必有重大隱瞞。可惜薑娘子全沒注意,聽完庾安的話,回到家中和丈夫重複一遍,“餅兒定是迷路了,得趕緊出去找才行。庾家那小子也真是的,怎麼能把餅兒一個人丟下。”

這時宋家的人也過來了,聽說了薑餅兒至今未歸準備一同出去找。

其時坊門已閉,坊中宵禁。薑家人和武侯說明了情況,那武侯的首領倒是個通情達理的,帶上人前往搜尋。

坊西是片荒涼地帶,人煙稀少,房舍寥寥,有一片土丘,上生著紅鬆、翠柳、桃李海棠等植株。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想要搜遍也得花一陣兒功夫。

人聲驚動棲鴉,撲啦啦飛起二三隻,驚得薑娘子心頭撲通撲通跳,想著餅兒才六歲,林子裡這樣黑,又有蛇蟲鳥獸出沒,她該多害怕。

“餅兒,餅兒。”她加緊呼喚孩子的名字,“是娘啊,娘來尋你了,你在哪?”

漫山遍野的呼喚之聲,始終不聞回應,薑娘子抹淚道:“我們家餅兒是不是給野獸叼走了?”

“這裡城裡,又不是城外,哪來的野獸。”薑父說是這樣說,緊鎖的眉頭一直未曾舒展。

“薑家嫂子,你瞧瞧,這是不是餅兒的東西。”!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宋娘子從北麵小徑上過來,手裡拿著個黑漆漆的物什。及至近前,方看清楚是尊泥人。

泥人尚未乾透,跌在草地上,粘了許多草梗碎葉。%e8%83%b8`前粘了一圈海棠花瓣,看出來是精心貼上去的,邊緣齊整。

“好像是……”薑娘子也不能確定。

“我看就是,裹兒晚飯時還說,餅兒拿海棠瓣子給泥人做衣裳。招她笑了好半天。”

東西在這裡,人卻不見了,薑娘子的心愈發石頭似的往下沉。

武侯們就差掘地三尺,奈何始終不得薑餅兒蹤跡。

薑娘子體力透支,仍苦苦撐著,宋娘子安撫,“也許餅兒已經回家了,嫂子何不家去看看。”

武侯們也建議她回家等著,萬一薑餅兒回家見家裡沒人又跑出來亂走豈不麻煩。

宋娘子陪薑娘子回家。餘下的人擴大搜索範圍,繼續找。

薑餅兒當然不在家,薑娘子看著黑漆漆空蕩蕩的屋子,傷心落淚。多虧有宋娘子陪著,說說話分散注意力,否則她一個人還不知道有多難熬。

%e9%b8%a1鳴時分,門口傳來腳步響,薑娘子急惶惶奔出去,卻是薑父和宋家男人回來了。薑父迎上妻子渴盼的目光,無奈搖了搖頭。

薑娘子失望垂眸。

宋家夫妻安慰他們一番,回家歇息去了。

他們一走,房屋立時空蕩。薑家夫妻相對而坐,默默無言。

“休息吧。”

“嗯。”

卻是誰也沒動。就這麼枯坐到天明。武侯們投入更多人力尋找。終於有了消息。

“孩子找到了。”一個年輕武侯前來報訊,嗓子眼兒裡仿佛還有話,欲言又止。

“在哪裡?”

“在坊西的破廟裡。”

薑家夫妻急忙奔往坊西破廟。

小武侯有些無措,“誒……我還沒說完……”

薑家夫妻趕到時,現場圍滿了人,不光有武侯還有縣衙的人。看到他們夫妻二人到場,在場諸人默默無聲看著他們,目光裡竟有一種不忍。

人群中走出一人,自稱是萬年縣的李縣丞,他對薑家夫妻說:“報信的武侯都跟二位說了吧,二位千萬挺住,現在還不能確定是令愛,叫你們過來是認……”他避開了“認屍”二字,“認認孩子。”

聽到對方這樣說,薑家夫妻心已經沉到穀底,卻沒有裹足不前,仍舊一小步一小步顫顫悠悠的往前挪。

及至穿過人牆,終於看清了裡麵的情況。

寺廟破敗不堪,斷壁殘垣隨處可見。可在小小寺廟的後院,卻野生著許多桃花。

正因為野生,比彆處多了幾分草莽勁頭,開得轟轟烈烈,灼若春霞。

落花層層疊疊,給大地鋪了一層花毯。花毯之上,躺著五六歲大的女孩子。她穿著白色繡花襦裙,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