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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一片月 君芍 4310 字 2個月前

人人歆羨的。”

“蓋娘子,你大約對我有什麼誤會。”李纖凝忽然加重語氣,“我不是來找你聊鄰裡間的家長裡短,你對我不需要有任何顧慮和隱瞞,照實講吧。”

蓋翠翠訝了一訝,隨即豁然,“鳳娘其實……很嫉妒秋言。”

“何以見得?”

“當著秋言麵,她左一個羨慕又一個羨慕,誇他們夫妻琴瑟和鳴、少見的深情,還向秋言取經,討教禦夫之術。背地裡又是另一幅嘴臉,到處和人說秋言裝模作樣,擺樣子給彆人瞧。實際上夫妻感情並不好。旁人問她哪裡不好,她自是答不上來,隻會扯一些無聊的閒言碎語。”

“鳳娘嫉妒秋言,合該很想挖掘她的不幸。”

“娘子說對了。”蓋翠翠說,“她經常打探秋言和她丈夫的相處細節,其用意便是挖掘他們夫妻的不睦之處,秋言為人單純,當她是知心好姐妹,對她知無不言。”

“連她當初遭遇張豫迷[jiān],迫不得已嫁給張豫的事也跟梁鳳娘講了?”

“是,鳳娘把羨慕掛在嘴邊上,秋言聽得難為情,向鳳娘吐露其實打一開始他們並不和諧。”蓋翠翠幽幽述道,“秋言原是晉陽人氏,母%e4%ba%b2是一大戶人家的妾室,父%e4%ba%b2亡故後,主母不容她母女二人,將她二人掃地出門。走投無路之下,前來長安投奔姨母,結識了表哥張豫。住在姨母家的日子裡,張豫待秋言禮貌周到,不曾有任何逾矩,直到二人同遊積翠寺,張豫才顯露他的本色,竟然趁著、趁著四下無人占有了秋言。事後張豫向秋言磕頭賠罪,直言他正是因為太喜歡秋言了,一時糊塗才做下錯事,求秋言原諒他,他願意娶她為妻。秋言固然傷心氣惱,然已經失去了清白,還能怎麼著,唯有嫁了張豫。好在雙方長輩樂見其成,婚後夫妻二人感情和睦,慢慢的,秋言也就淡忘了那件事。”

“但是這事給梁鳳娘知道,必然要掀起風浪。”

“娘子真聰明,正是這樣。”蓋翠翠接著說,“鳳娘自從探聽了這樁秘聞,成日在秋言耳邊數落張豫的不是,說他並非真心愛秋言,隻是瞧上了她的姿色,是個……強奸犯,卑鄙下流之徒,秋言在她的蠱惑下與張豫生了嫌隙,從來不吵嘴的兩個人開始經常拌嘴,這一來秋言又要找鳳娘傾訴,鳳娘說張豫這是裝不下去,露出真麵目了,夫妻兩個人的嫌隙越來越深,而鳳娘……鳳娘她居然趁著這時候給張豫獻殷勤……”

李纖凝並不意外,靜待下文。解韓二人聽得出神,不料有此轉折,催促蓋翠翠儘快說下去。

第20章 上弦月篇(二十)秋日寂寥

蓋翠翠越說越流暢,腦海裡關於往事的記憶越發鮮活,眸中由此漫上一股對梁鳳娘的鄙夷之色,“有次我%e4%ba%b2眼看到鳳娘勾引張豫,明知秋言不在家還打著找秋言的幌子上門,沒話找話不肯離開,張豫為避嫌,隻在院中與她敘話,她竟然不知害臊,光天化日之下拉扯張豫,張豫一把甩開她,斥罵她不識廉恥,作為秋言的朋友竟然勾引她的丈夫。我隔壁聽得真真兒的。鳳娘被罵的麵紅耳赤,夾著尾巴跑了。鳳娘回家眯了幾日,見秋言對她無異,知道張豫沒告訴秋言,膽氣漸漸回來,照常與秋言來往。”

“秋言和張豫呢,他們是否還在鬨彆扭?”解小菲追問。

蓋翠翠搖搖頭,“張豫很有辦法,哄得秋言回心轉意,沒幾天兩人和好如初。鳳娘氣得不行,數落秋言沒骨氣,揚言以後再不同她好了,秋言拉上我去勸她,磨破了嘴皮子也勸不回轉她。秋言說她有非原諒他不可的理由,鳳娘問她是什麼理由,她說是秘密,鳳娘不住地摳問,秋言不想失去鳳娘這個朋友,把什麼都跟她說了。”

“唉,這個秋言真傻,夫妻兩個之間的事,她偏要對個外人說,能不出事嘛!”解小菲抒發完議論,問蓋翠翠,“她都跟他說了什麼?”

“原來當初在積翠寺強奸她的不是張豫,而是寺中和尚,那和尚趁著秋言和張豫分開,給秋言喝的茶水裡下了迷[yào],拖到禪房裡奸汙了她。張豫找過來堵個正著,一氣之下扼死了那和尚,禪房後頭是道深澗,張豫把人扔下去毀屍滅跡,回來時秋言已經醒轉,他來不及掩飾,不願秋言傷心,謊稱是他欺負了秋言。”

“我就說嘛,張豫那樣一個人,怎麼可能出做那種事。”解小菲大喊大叫。

他屢次三番打斷蓋翠翠,換來李纖凝一瞥。

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聲音低下去,“原來坊間流言不是空%e7%a9%b4來風,就是這件事給張豫招來了殺身之禍。”

“正是。”

大約想到了後麵夫妻二人淒慘的下場,蓋翠翠眼中不覺泛起淚光,“鳳娘滿口答應秋言不會出去亂說,誰知她轉頭就嚷嚷得天下皆知,坊裡沒一個不知的,造成議論,甚至驚動了官府。張豫被帶走了,莫名其妙成了小合山白骨案的凶手,沒幾個月就被砍了頭,秋言……秋言她從此一蹶不振……”

“秋言打算報複梁鳳娘的事你知道嗎?”李纖凝問。

蓋翠翠手帕捂在鼻上,搖頭,“出事後,秋言曾跑去質問鳳娘,為什麼沒有守口如瓶,把答應她保守的秘密說了出去,鳳娘態度囂張,說許他做不許她說,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秋言討說法不成,反被她搶白,惡聲惡氣的吼了一頓,灰溜溜地走了。再後來,秋言天天奔波於縣衙,為夫請命,沒時間再理會鳳娘。直到張豫去世,那天是張豫的頭七,天上下著小雨,秋言帶著阿嬌上墳回來,突然走到鳳娘門前,她固執地要鳳娘道歉,鳳娘性子多烈,劈頭蓋臉地罵她,唾她。那天的秋言也不知怎麼了,固執得很,就是不肯離開,嘴裡反複咕噥著要鳳娘道歉。鄰居們都出來拉她,也有拉鳳娘的,說她死了丈夫,精神受了刺激,看在以往的情分上彆跟她一般見識,鳳娘說當初瞎了眼了才跟她姐妹相稱……”

蓋翠翠聲音已有幾分啜泣,“秋言一根筋,認死理,此後日日穿著喪服到鳳娘門前站著,大家都認為她瘋了。鳳娘儘管跋扈,也當不住她成年累月的這樣,搬離了布政坊。後來我也嫁人了,坊裡的事聽說得也少了,直到這次回娘家,才聽說了秋言和鳳娘的事,真想不到秋言她會走上這條絕路……”

蓋翠翠哽咽到說不下去。

李纖凝幽幽道:“兔子急了還咬人,何況人,被逼到絕境,做什麼也不稀奇。”

她曾經固執地要求她道歉,從什麼時候開始,她不再需要她的歉意了,而隻想血債血償,李纖凝想,大概是從她的女兒夭折的那一天吧。

阿嬌,李纖凝從洪婆的嘴裡聽到女孩的名字,該是個活潑討人喜歡的孩子,受到家中變故的牽連,過早的夭折。她的死去,不啻熄滅了秋言心裡的最後一盞燈。從此,她不再需要歉意,她隻想報複,

她隻是一個無權無勢、任人拿捏的婦人,她報複不了官府和無良的官吏,她隻能著眼於眼前,那個答應了她保守秘密卻沒有做到的她曾經的密友。

她於靜中蟄伏,終於在這一天等到了屬於她的時機。

布政坊裡那個臉色蒼白的小娘子不會預料到,她一次平平無奇的回家探%e4%ba%b2竟然改寫了這麼多人的命運。

秋言從坊間婦人的閒談中獲悉了梁鳳娘的新址,她毫不猶豫地棄家而走,在那之前,她上墳給丈夫女兒燒了一籃紙錢,墳上,她會對他們說什麼?說再等一等,很快我就下來陪你們了,我們一家三口,團團圓圓。

她入住神仙居,梁鳳娘家斜對麵的客店,她必定暗中觀察了她許多時日,選擇在八月十三動手,一來那日葛長山出門了,是個天賜的好時機,二來,中秋節近在眼前,她想早早的下去和陰曹地府的丈夫女兒團圓。而她的仇人,必須在這以前和丈夫兒子陰陽永隔。

李纖凝無法洞悉那一夜裡在梁家,當麵對持刀闖入的秋言,梁鳳娘會說什麼,是否道了那句遲來的歉。不管她道不道歉,都不管用了。

紅顏脂粉,恩怨情仇,皆歸黃土。

一切了結於那個皓月當空的夜晚。

秋高氣爽,一排大雁掠過長空,天幕碧岑岑淨似空鏡,回想起秋言揮刀自刎前那絕命一笑,李纖凝而今才算洞悉其中的全部意義。

坊外鬆柏下停著幾輛牛車,李纖凝雇了其中一輛,三人乘著回去。給錢時韓杞獨自付了他那份。

“一定要這樣麼,秋毫無犯?”李纖凝感到可笑。

“就是呀小韓,你怎麼總見外。”

“我不喜歡欠彆人,一枚銅錢也不行。”韓杞咕噥一句,跳上牛車,一條%e8%85%bf蕩空著,一條%e8%85%bf曲在%e8%83%b8`前,雙手抱著。滿臉冷漠。

李纖凝默默打量他,他跟著她出來,從頭至尾,不發一言,也不知道出來乾嘛。那雙陰冷的眸子,趁她不注意,時不時瞭來一眼,透著算計。

李纖凝哼了哼,“不喜歡欠彆人?你欠我們李家的還少嗎?”$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韓杞像是受到攻擊的刺蝟,全身的刺奓了起來,一瞬間恨不得撲上來生吃了李纖凝。李纖凝不禁暗笑,真是敏[gǎn]又自卑呢。

解小菲不曉得為什麼突然間他們兩個人就劍拔弩張了,生怕發生衝突,嚷嚷著叫車夫上路。

青牛走起路來平穩緩慢,李纖凝尤其酷愛。看到車上放了兩捆乾草,放鬆身心躺上去,白雲慢悠悠地打眼前飄過,心頭無閒事,任情消磨時光,愜意事不過如此。

解小菲給李纖凝慣的沒了分寸,想也沒想跟著躺下去,拽一根稻草叼嘴裡,二郎%e8%85%bf高高翹起。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天,不像小姐與衙役,倒似一對好友。

“小姐,這次案子順利完結,咱們是不是得慶祝一番。”

“今天來不及了,明天晌午,金饌樓,把大家夥兒都叫上。”

“金饌樓,小姐破費大了。”

“有什麼關係。”

解小菲忽想起一事,“丁霸斷%e8%85%bf的事給縣令知道了,老馬和大朱擔下了這個罪責,半句口風沒露是小姐你的手筆,被罰了半年俸祿。”

“刑訊逼供,最為李含章所深惡痛絕。半年俸祿是他法外開恩了。”

“老馬和大朱都是拖家帶口的人,上有老下有小,小姐你看……”

“回衙裡問素馨討,補給他們就是,難道我還能叫他們為著我的事吃虧。”語氣微頓,“兩個人半年的俸祿不是一筆小數目,前頭說去金饌樓的事還是免了。”

“啊?不要嘛!”解小菲撒潑打滾,“人家想要去金饌樓吃飯。”

“請你們金饌樓吃一頓飯抵得上馬朱二人半年俸祿,你是想吃飯,還是想馬朱二人拿到錢,養活一家老小。”

解小菲當然選擇後者。順便得寸進尺,“小姐可以單獨請我一個人吃。”

李纖凝彈他腦瓜蹦兒,“想的美。”

“我不嘛不嘛,我就是要吃。”解小菲蟲兒似的扭動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