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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一片月 君芍 4308 字 2個月前

“早辦妥了,小姐我和你說。這個韓杞的身份委實不一般,說出來保管叫你大吃一驚。”

李纖凝將信將疑,“說說看。”

解小菲驟然換上一副賴皮相,撫著肚皮說:“小姐,我早上沒吃飯,你請我吃飯吧。”

李纖凝說:“一會兒我上長安縣辦差,你隨我去,飯在西市吃。”

廨宇裡有人喚,解小菲來不及多說,匆匆去了。李纖凝回到內宅,見素馨還未到,自己洗漱了,簡單挽個小髻,綁條青布,隨便撈件衣服披上出門。

廨宇裡仇璋已經擬好了公文,李纖凝接過來,找李含章加蓋縣令大印。李含章看了眼公文內容,頗感意外,“你最近在查什麼案子,怎麼還牽涉到了長安縣的舊案?”

“安邑坊的人命案,文璨沒和你提嗎?”

“哦,那個案子啊,不是很簡單,怎麼被你查得這樣複雜?”

“無暇細道,爹爹先蓋印。”

李含章蓋了印,不忘再囉嗦兩句,“韋從安氣量狹小,專愛刁難人,不是好相與之輩,你行事小心著點,彆得罪他。”

韋從安望族出身,家族勢力在朝廷中盤根錯節,雖同為縣令,李含章卻好似矮他一截,處處禮讓三分。

李纖凝言不過心,隻用嘴巴敷衍。拿上公文,叫上解小菲,不用衙門車馬,外麵搭輛驢車,趕往長壽坊。

路上,李纖凝撿起早上未完成的對話,“說說吧,都查到了什麼?”

解小菲又把保管叫李纖凝大吃一驚那段話說了一遍,李纖凝嫌他囉嗦,踹了他一腳,他始才進入正題,“十六、十七這兩天,李縣令是不是沒在家?”

李纖凝思及李含章這兩日確不曾在家用飯,問解小菲,“你知道他在哪?”

解小菲詭秘一笑,道出真相,“我說了小姐可彆傷心,李縣令他呀,在相好家裡。”

“什麼?我爹在外麵有姘頭?”李纖凝不可置信。

“非但有,還有了許多年。小姐道韓杞是誰?正是那相好的兒子!”

“什麼?韓杞是我爹的私生子?!”李纖凝一驚非同小可。

“不是不是。”解小菲連忙擺手,“韓杞是那姘頭和亡夫的兒子,他們還有一個女兒,叫韓嫣,李縣令和她沒有孩子。”

李纖凝手捂心口,“你嚇死我!”隨即冷笑,“竟然偷偷摸摸養起了姘頭,還把姘頭的兒子安排進衙門,放在我眼皮子底下,真有你的李含章。”

解小菲悄悄問,“小姐你說,李夫人有可能知道這事嗎?”

“開什麼玩笑,我娘若是知道還不把他撕爛了,家裡還能有寧日?”

“那你會告訴李夫人嗎?”

解小菲無意窺探這樁秘辛,思量許久要不要告知李纖凝,就怕通過李纖凝傳到李夫人耳朵裡,鬨個天翻地覆。李含章對他不薄,他不想給他找麻煩。解小菲緊張地注視著李纖凝,好在李纖凝考慮須臾給了否定回答。

李夫人的雷霆之怒,她也不想承受。

驢車駛過光德坊,站在十字大街上,車夫問南拐北拐。

解小菲說北拐去西市,李纖凝說南拐去長壽坊。車夫聽出李纖凝是說話算那個,驅車南拐。

解小菲委屈巴巴,“說好了請人家吃飯……”

李纖凝:“先忙正事。”

長安縣衙門前下了車,李纖凝徑去見魏斯年。魏斯年稱李纖凝來的正好,正值縣令升廳,便欲接過公文,前去呈遞。

李纖凝把公文緊捏%e8%83%b8`前,“我想麵呈韋縣令。”

魏斯年麵色無異,道聲也好,引他二人入明堂。

明堂之上,四十上下歲的男子安坐上首,短髭無須,麵皮白若酥酪,身軀龐大沉重,底子虛弱,鼻息沉重。右手指間佩戴著一枚黃金鑲綠寶石戒指,隨著他翻閱公文,綠光一閃一閃。

魏斯年拿捏不準李纖凝是否有意坦明身份,口內隻稱是萬年縣的公差,有封公文立等縣令批示。

韋縣令眼皮不抬,嘴巴裡慢悠悠擠出仨字:“呈上來。”

衙役接過李纖凝手中的公文奉與案上。韋縣令並不急於瞧,指尖蘸唾液翻閱手裡的文書,廳上靜得鴉雀無聲,連魏斯年也感到了一絲難言的尷尬,再次進言:“縣令,堂下公差立等著要回複。”

韋縣令抬起眼皮瞭了瞭李纖凝二人,忽道:“李縣令派你二人來我司何事?”

“回大人,皆書在公文裡請大人過目。”

“我問你又沒問公文。李縣令教你這樣回話?”

“回大人,我縣近期發生一起凶案,凶手涉及到貴縣多年前一樁舊案,請求調閱卷宗。”

魏斯年幫腔,“縣令快些與他們批示了吧,也好叫他們回去交差。”

韋縣令目光掃來,“魏縣丞還有事?”

魏斯年這把年紀,什麼沒經曆過,愣是不改色,不卑不亢回了一句“下官告退”,退下明堂。李纖凝看在眼裡,心道魏斯年長年受此人壓製,日煎月熬,心中怕是早已苦不堪言。

魏斯年去後,韋縣令拿起公文,初讀神色平常,讀到後來漸起異樣,鼻尖向上拱了拱,皺出兩道鼻紋。忽的發難,“白骨案的案犯已於四年前正法,與你縣內的案子並無牽涉,何故調閱此案的卷宗,莫不是李縣令老糊塗了?”

解小菲聽他貶損自家縣令大為不快,撇了撇嘴。

李纖凝簡述安邑坊案情,交待兩案牽涉,韋縣令聽了並不以為然,直接將公文擲回,“經本官審閱,兩案無涉,萬年縣無權調閱我司卷宗,所請駁回。”

李纖凝神色平平,不辯一詞,撿起文書,帶著解小菲退下。解小菲一臉忿忿,“韋縣令也太不把我們萬年縣放在眼裡了,當堂擲回公文,不是打我們縣令的臉嗎?”

魏斯年放心不下,一直在外頭候著,聽到解小菲的話,也知道了結果,安撫二人道:“韋縣令就是這個脾氣,習慣了隨手擲物,並非針對李縣令,二位千萬彆往心裡去。”

解小菲哼了哼。

李纖凝目光落在魏斯年身上,此人喜怒不形於色,好惡不言於表,絕非等閒。

“閱不得卷宗,李小姐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也許韋縣令說得對,兩案無涉,是我多慮了。接下來我需要走一趟布政坊,魏斯年方便與我寫個便箋給那裡的坊正嗎?”

魏斯年回廨宇寫來,加蓋縣丞印,交給李纖凝,欲送李纖凝出來,李纖凝忙道留步,自和解小菲去了。

去布政坊途徑西市,李纖凝左右不急,對解小菲說:“不是餓麼,隨便揀食鋪吃,不拘時辰,咱們今天不回衙了。”

解小菲獅子大開口,說要吃鴛鴦炙,李纖凝也由他。解小菲得了首肯,不找酒樓先討銀子,李纖凝心道吃個鴛鴦炙而已,還怕我反悔嗎?把荷包摘了給他。

誰知解小菲得了錢直接拉她在路邊食鋪坐下,問老板要了兩碗湯餅。李纖凝大懵:“不是說吃鴛鴦炙嗎?”

解小菲說:“鴛鴦炙那麼貴誰要吃它,還是吃湯餅最實在。”

李纖凝無語:“餘下的錢呢?”

“是我的了。小姐若打算要回,咱們就去吃鴛鴦炙。”

“幾時成了守財奴,”李纖凝嗤笑,“要錢作甚?”

“攢著。”

“攢著作甚?”

解小菲赧顏道:“討老婆……”

李纖凝氣笑了,轉念一想,他確實到了成家的年紀,想起他的身世,心底一軟,沒再多言。

解小菲埋頭吃湯餅,李纖凝對這玩意兒不大感興趣,簡單吃了兩口,嗅到對街點心香甜,摸摸身上並無餘錢,問解小菲能否請她吃一枚抱螺酥。ω思ω兔ω網ω文ω檔ω共ω享ω與ω在ω線ω閱ω讀ω

解小菲二話不說去買了抱螺酥,回來端過她不要的湯餅折自己碗裡,連湯帶麵扒進嘴。

布政坊同居德坊一樣是大坊,找起人來如大海撈針,好在有魏斯年的便箋。坊正得了便箋為他們指引了梁鳳娘曾經的居所。

梁鳳娘兩度遷居,首次遷來的便是布政坊,與她曾經居住的居德坊僅隔了一個醴泉坊。李纖凝打聽周圍近鄰,大家對這個僅相處不到兩年的鄰居印象頗深,均言她愛說愛笑,潑辣大膽,搬來不久即和附近的大小娘子混熟稔。

李纖凝詢問梁鳳娘搬來這兩年身邊可曾發生奇怪之事。據娘子們回憶稱,梁鳳娘搬來一年左右,她屋前經常出沒一個麵相憂鬱的小娘子,她什麼也不做,隻是盯著梁鳳娘家裡看,一連盯了幾個月,陰森森的,像個孤魂野鬼。娘子們打聽女子身份,梁鳳娘隻說是個瘋子。李纖凝形容秋言長相,娘子們異口同聲說就是她。

“再後來鳳娘搬走了,那女子也跟著不見了。”某個小娘子說。

李纖凝在布政坊得到她想要的,迅速折回萬年縣,入安邑坊,見到葛長山,當麵質問,“你明明認得凶手,為什麼謊稱不認識?”

葛長山在收拾妻子的遺物,麵對突然闖進來的二人當場愣住,下意識回,“不認識就是不認識,我為什麼要撒謊?”隨即詢問,“你們是誰?”

“縣衙官差,梁鳳娘遇害當日我們見過。”李纖凝驚訝短短幾日他竟然不記得了。

葛長山摸摸頭,儼然還是一頭霧水。

葛小寶叫起來,“是那個姐姐!”

經過葛長山和鄰居的安撫,孩子活潑不少。

“哪個姐姐?”

“找到我的姐姐呀!”

葛長山恍然大悟,“原來是你,你瞧,我這眼神,愣是沒認出來。”

“秋言是你們在居德坊的鄰居,你怎麼會不記得?”

“居德坊……鄰居?”

“她的丈夫叫張豫。”

“啊,張豫,沒錯沒錯,張豫是我們的鄰居。”葛長山終於想起來,“張豫的娘子我們都稱呼她張娘子,她娘家姓氏還真不清楚,事隔多年也記不清她容貌了。凶手竟然是她?”

“據坊間鄰居證實,秋言也即是張娘子和你的妻子梁鳳娘交好,這你該有印象。”

葛長山仔細回憶,隨後搖頭,“有一陣子她經常在我耳邊提起張娘子,說張娘子三句話不離丈夫,叫人惡心,還說他們夫妻假惺惺,在外人麵前扮演恩愛。我聽著那些話不像與張娘子交好的樣子……”

聽到這裡,李纖凝心尖已是雪亮。

“你們後來搬到布政坊,家門口經常出現一個神色鬱鬱的女人,你記得嗎?”

“哦,那是張娘子。鳳娘說她沒了丈夫,得了失心瘋。有一次我還碰見她們起爭執,張娘子拉扯著鳳娘,叫她道歉,不光道歉,還要到她丈夫墳前磕頭上香,你們說奇怪不奇怪,她死了丈夫,倒要我們鳳娘磕頭上香,可不是失心瘋了。”

李纖凝問完了所有想問的問題,僅剩最後一個,她已經知道答案,問出來隻為確認。

“兩次遷居皆是梁鳳娘所提,對嗎?”

“神了,你怎麼知道?”

從葛家出來,李纖凝回了一趟縣衙內宅。素馨早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