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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頎長的青色身影出現,自繁花中穿出,正向這邊緩緩走來。

“表哥!”她猛地站起身,眼睛亮晶晶地揚聲喊。

謝江晝抬頭望向她,還隔著三四步便停下了腳步,不再繼續向前了。他一身青袍一絲褶皺也無,襯得身形如竹般挺拔,隻是俊臉掛霜,看起來不是很好說話的人。

南秀早習慣了他的冷麵,主動跑近兩步,仰臉看他。

他避開她灼灼的注視,見她全不顧形象,挽臂被她當作布兜子裝了一堆花瓣。南秀立刻順著他視線將挽臂捧起來給他看,笑眯眯道:“上次紅香曬了乾花給我做花枕,味道可香了,我也和她學了,等我學會也給你做一個。”她聲音脆甜,對謝江晝的態度極為%e4%ba%b2昵。

謝江晝既沒說好,也沒說不好,神情依舊淡淡的,隻是問:“怎麼跑到這裡來了?”他的語氣並不算冷淡,也聽不出什麼起伏。

南秀這才想起來正經事。

她手臂像是沒了力氣,忽然垂落下來,方才還在臉上的笑也掛不住了,支支吾吾低聲說:“我都知道了。”

“知道什麼?”謝江晝還算有耐心,望著她發頂等她回答。

南秀吸吸鼻子,直白道:“你喜歡靈心姐姐。”她說話不會拐彎,心裡想什麼就說什麼。

謝江晝先是一愣,原本冷淡的神情陡然變了,一時間竟不知該作何反應。南秀一根筋,最認死理,所以他從不寄希望於她可以放過自己。而他既然認了命,就不會負她。

即便他確實對高靈心有意。

此刻他應當立即否認,然後安撫南秀,叫她不要胡思亂想。可他隻是輕輕動了動嘴%e5%94%87,說不出任何違心安慰她的話,索性沉默垂眼,思索片刻才正視著麵前人,認真道:“是,我心悅她。”

他已經收斂好方才的失態,迅速恢複了平靜。

南秀鼻子一酸,淚意浮上眼,卻又強行忍住了。她知道自己和表哥強湊在一起,未來兩個人都不快活。

就像夢裡那樣。

兩人相對靜默了半晌,她似乎是下定了決心,輕輕咬牙,湊前一步將包著花瓣的挽臂一股腦塞進謝江晝懷裡,然後提著裙子轉身往回去的路上跑。

“阿蒙!”謝江晝不明白她這是要做什麼,見她隻向後擺擺手算作回應,然後頭也沒回地喊了一聲:“你等我!”

謝江晝心裡亂糟糟的,本想追上去,腳下卻如同生了根,兀自沉默地站在原地,抱著一堆南秀精心挑選的殘花出神。

另一邊,南秀已經氣喘籲籲地跑進了祖母院子裡,小炮仗一樣顛三倒四地把心裡的想法說了出來,驚得老太君差點坐不住。

總結她說的一堆話,中心思想就是:她要退婚,她不嫁表哥了!

事情雖沒鬨出這間院子,南朱也得了通傳急忙趕來,來時就見老太君被心尖兒上的小孫女氣得臉色不太好,而罪魁禍首像隻小鵪鶉一樣坐在椅子上,聽說已經勸了很久了還是嘴硬得很。

老太君指指南秀,神色不虞地對南朱說:“她孩子脾氣又能懂什麼好賴?不知是哪個教她的這番話。”

南朱聽季嬤嬤三言兩語講清了方才發生的事,便知老太君這話其實是在不滿謝江晝,覺得是他偷偷唆使南秀來退婚的。

南秀仍固執道:“是我不想與表哥成%e4%ba%b2。”她人雖然傻,可也隱約知道這件事的關竅在自己身上,若隻是表哥不想,根本沒用。

她並未想錯,南家人都寵她寵得不講道理。她想要嫁給謝江晝,那謝江晝就必須老老實實地等著娶她,但謝江晝要是反悔了,那可由不得他。

南朱坐到南秀身邊,耐心說:“你若不嫁他,往後再不能進他的屋子,與他一同吃飯。等他娶了彆人就要從家裡搬出去,另找地方住。”

這話可真是捏在了南秀的“七寸”上。她瞬間瞪大了眼睛,眼中明顯有兩分訝異和難過,但最後還是嘴硬道:“我、我到時可以去找他,他也不會攆我走的。”劉明規也在外麵有大宅子,她平時去找他玩兒一直都是暢通無阻的。

南朱輕輕哼了哼,道:“你也不能時時去找他,那是他和他正室夫人的院子。你去了一次兩次還好,三次五次就是討人嫌!”

她眼珠子裡的光彩一下子就暗了下來。南老太君瞧見小孫女沮喪又不樂意了,白了女兒一眼,小聲說:“你嚇唬她做什麼?”

南秀埋頭低低說:“年節……年節總會見到的。”

她人傻脾氣軟,今日居然這樣固執,一定有內情。老太君執意要問清是誰教她說的這些話。南秀情緒低落,但還是堅持說這些都是自己的想法,她不要嫁人了。

隔幾日南敏來府上探望娘家人,這件事竟然還沒鬨完,南秀像頭死倔的小牛犢,咬死不鬆口。

南敏聽姑母無奈地複述了這幾日的事後,摸摸緊貼她乖乖坐著的妹妹,手摩挲著她柔軟的發頂,忽然笑了起來。

“強湊也是一對怨偶。”南敏倒是看得豁達,“隻要我們阿蒙快快樂樂的,一輩子不嫁人又如何?”

謝江晝學識過人又樣貌出眾,但心氣也高,她打心底裡不希望妹妹嫁給一個不愛她的人。

經南敏這麼一勸,老太君和南朱心裡慢慢有些鬆動了。從前謝江晝默許了婚事不假,可細細想來這幾年對阿蒙沒那麼上心也是真,看來的確不想娶阿蒙了。

在離開南府的路上,南敏的貼身侍女忍不住嘟囔著問:“奴婢過去在府上看著,表少爺對咱們姑娘的情意也是真得不能再真了,怎麼這才兩三年的功夫就變了。”她是南敏的陪嫁丫頭,從小就在南家伴著南敏長大。

南敏不辨喜怒道:“哪有人是一直不會變的。”說完後微帶諷意的笑才浮上嘴邊,“寄人籬下的時候,可能那些微薄的,搖搖欲墜的尊嚴才是最重要的。若你是他,同窗背地裡看你笑話,嘲笑你入贅娶一個傻子,你一日忍得,一月忍得,一年忍得,那五年十年呢?何況外頭還有個落魄的美人兒得他拯救,讓他做了一回主,逞了一回英雄。”

南敏消息靈通,早聽說了高家那個二夫人被不學無術的高少爺活活氣死,發妻屍骨未寒,高少爺便又迎了繼室入門。他的長女高靈心喪母,又不得父%e4%ba%b2疼愛,名義上是嫡出大小姐,可在高家的日子過得如履薄冰。

前些時候高靈心受人責 難,還是謝江晝為她出了頭,說了公道話。如今長安城世家圈子裡已經傳遍了,都在等著看他們南家笑話呢。

不過謝江晝聽到的閒言碎語總歸更刺耳一些,南敏能猜到那些人說的話,無非是嘲笑謝江晝寄人籬下,還強撐著脊梁骨想給彆人做靠山。

“宥王殿下就沒有變。”侍女猶不服氣。

南敏一怔,竟順著她的話點了點頭,讚同道:“他確實是個怪人。”

原本她還以為宥王對阿蒙有男女之情,但這麼多年看來,倒是更像師徒情誼。

不過真是男女之情她才要驚訝,畢竟誰會喜歡阿蒙那樣傻氣的姑娘,即便是自己的%e4%ba%b2妹妹她也不得不承認。宥王天人之姿,皇後娘娘對這個外甥也格外重視,定會為他指一門好%e4%ba%b2事。

或許人和人之間真的有說不清的緣分,無關情愛。隻是以宥王數年如一日的態度來要求謝江晝,倒也顯得很不公平。畢竟宥王身份尊貴,沒人敢逼他娶他不想娶的人。

“由著他吧。”南敏歎了一聲,真心想放過謝江晝。沈寧表姑母這輩子過得坎坷,也就指望著這個兒子將來能有出息,他們母子二人皆是苦命人。她雖對謝江晝沒什麼感情,名義上到底算他的姐姐,並不想挾恩圖報,要他賠上一輩子來逗妹妹開心。

但南敏對謝江晝和高靈心這對淒慘鴛鴦也並不看好。高靈心確實美貌多才且惹人憐愛,但她父%e4%ba%b2眼高於頂,怕是看不上謝江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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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悔婚的傻女配四

南秀有多喜歡謝江晝,這麼多年南家人都看在眼裡。

思來想去,老太君還是覺得是謝江晝與南秀說了什麼,才會哄騙得她傻乎乎跑來主動提退婚的事。這段日子府裡鬨騰不休,南秀平日裡大事小事對謝江晝知無不言,他怎會不知曉其中緣故,偏偏這關頭成了鋸嘴葫蘆,兩耳不聞窗外事,在老太君看來無異於是在以沉默縱容,實在可恨。

故而沒兩日,聽聞謝江晝在學堂受先生斥責了幾句,她便以此作筏子罰謝江晝跪祠堂。

“本以為你是個好孩子,最是知禮純孝,可今日先生責備你,你非但不知錯,還要出言頂撞,當真不該。”老太君話裡有話,眼裡滿是對他的失望。

在大事上老太君是個極寬和的長輩,不然也不會叫嫁出去又喪夫的南朱和沈寧光明正大回娘家來住。可一旦事關南秀,她又無疑是個異常護短的祖母。

謝江晝也不曾為自己辯解什麼,晚飯都沒吃,給老太君磕過頭後徑自去祠堂領罰了。祠堂內陰冷,即使是春末也有些凍人,謝江晝穿著單衣靜靜跪在蒲團上望著台子上的數排牌位自省。但也隻跪了不過一個時辰,就聽見大門處傳來窸窸窣窣的響聲,接著便有人推開了門,朝他背影輕輕喊了一聲:“表哥——”

他循聲回頭,見南秀正朝祠堂內探頭探腦,壓低嗓音朝他道:“我給你送飯來了!”說著她已經邁過門檻,還不忘回身將門仔仔細細合上。

然後她提著裙角挎著食盒小跑到他麵前,又左看右看,將一邊離得最近的蒲團拉到他旁邊,跪坐上去,這才將食盒放下,打開蓋子讓他看裡麵的東西。

她麵上有些得意:“有一碟饅頭和兩道小菜,我一點兒都沒碰過的,很乾淨。”

南秀知道謝江晝愛潔,所以這兩道菜送到她桌上,她分明愛吃得不得了,還是咽著口水給他留下了,絕對沒有偷吃。

謝江晝沒有說話,隻看著她。他生得清俊,不說話時透亮的鳳眼中蘊著冷光,若是膽小的與他目光接觸了必然要發怵。南秀卻是個傻的,見他一動也不動,就拿起一個饅頭往他嘴邊湊,催促他吃。

一邊嘟囔著:“再不吃就冷了……”

軟乎乎還帶著熱氣的白麵饅頭蹭過謝江晝的嘴角。

謝江晝抬起手隔著衣袖握住她細瘦的手腕,微微偏過頭,躲開她熱情的“投喂”。

“阿蒙。”他將臉轉正,凝視著她停頓片刻,道,“你當真會與我退婚麼?”

他的聲音輕輕的,語氣卻是異常的認真。

“會呀。”南秀一雙黑漆漆的眼像琉璃球,眸光流轉,隻看這雙漂亮的眼睛完全看不出心智低弱。她跪坐在墊子上,直起腰抬著臉望向他,軟軟問道,“姑母說,你娶了彆人就要搬到新宅裡住了,那到時我也能去住嗎?”

謝江晝緊繃的心慢慢放下來,竟難得朝她露出一絲笑意,肯定道:“自然能。”

得了他這個回答,南秀臉上綻開了明亮的笑容。受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