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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晚音就是個娘死爹不疼的庶女,說陸湘柔奴隸她可信,但說陸湘柔恨她,實在有些荒唐。

誰會去恨自己砧板上的魚肉?

感覺馬上就要被說服了。

不過……

陸晚音沒給大家深思的機會,輕飄飄問:“恨我被流放?還是恨我嫁給個廢人?”

空氣忽然陷入一片死寂。

不說其他人,就連早想弄死謝璟辭的侯元基,都心裡“咯噔”了一下。

謝璟辭,是她陸晚音的夫君沒錯吧?

“廢人”這兩個字張口就來,說得那麼乾脆那麼自然。

好像一點也不怕她男人會傷心。

講真的,謝璟辭真不是她的殺父仇人嗎?

眾人齊刷刷同情地看向謝璟辭。

謝璟辭垂著眼眸,落寞地望著自己的右手。

他的手臂習慣性放在腹前,手掌卻無力地懸掛著。

這種畫麵,甭管看多少次,侯元基都會感到通體舒暢。

一個曾經他隻能仰望的人物,如今掉落泥潭,徹底成為一個連走路、拿東西都做不到的廢人。

甚至需要仰他鼻息以求生。

就一個字——爽!

“說得好!哈哈哈!陸姑娘這敢說真話的性子,本官喜歡!”

侯元基給陸晚音豎了個大拇指,喜不自禁縱著馬往隊伍前方走。

瘦高的解差見侯元基樂顛顛地離開,一臉不解。

他撓了撓頭,小聲跟同伴嘀咕:“這就翻篇了?那鋪子到底有沒有啊?”

陸晚音幽幽提醒:“你們%e4%ba%b2愛的侯大人都啟程了,你們還愣著做什麼?”

想起侯元基動不動就抽鞭子的做派,解差們誰也不敢惹他不快。

連忙去催促重傷倒地的謝家眾人站起來。

毫無疑問,謝家人憎恨陸晚音的目光,比那秋陽還要熾烈。

陸晚音自是氣定神閒,絲毫不受影響。

甚至抱拳向屢次配合她的謝璟辭道:“謝啦!廢人!”

謝家眾人:……

看不懂陸晚音,她是不是已經瘋了?

謝璟辭卻坦然接受這聲道謝,欣賞之色已然溢於言表。

僅憑三日相處,陸晚音就能知道該如何拿捏侯元基。

幾句話,就把他哄得樂嗬嗬的,甚至連到底有沒有鋪子都不在乎了。

此等本事,他反正是沒有。

前方,侯元基仍喜滋滋地騎馬前行。

解差押送著謝家眾人跟上。

謝璟辭對於自己被陸晚音叫廢人,沒有一丁點介意。

借著車輪碾壓地麵的聲音遮掩,他問出了自己心底的疑惑:“何至於費那麼多心神?”

瞞不過侯元基,殺了他便是。

囚車移動的速度不算快,陸晚音跟得不費力。

但行走時肩膀和木枷來回摩攃碰撞,令她不是太好受。

她沒好氣道:“試探一下他有多蠢。”

畢竟,謝璟辭曾經那樣耀眼,不知道成了多少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更不知道其中又有多少人想頂替侯元基,來近距離折磨謝璟辭。

走了一個侯元基,還有無數個侯元基。

萬一來了個純壞的家夥,他們流放路上有的是罪受。

總不能來一個殺一個吧?反倒讓皇帝抓到了把柄。

還不如留下蠢笨的侯元基。

至少,他好控製。

看著陸晚音疼得臉都要皺成一團了,謝璟辭咬了咬牙。

被皇帝陷害,挑斷手筋腳筋時,他的怒火尚且能夠忍受。

但現在,滿腔的憤懣幾乎要衝出來。

謝璟辭極力將負麵情緒壓下,語氣儘量溫柔:“你靠過來些,我用手肘幫你分擔。”

“可彆,你都殘了,就彆再亂動了。”

少動就能少暴露。

陸晚音還是很樂觀的:“我就走一會兒,等吃午飯後,我想辦法讓他答應,把這死沉死沉的東西給卸了。”

二人正說著話,數十個粗布衣裳的百姓擋住了去路。

“囚車裡的可是謝將軍?”

侯元基最厭惡看到的就是百姓追捧謝璟辭。

一個廢人,就該在彆人的嘲笑譏諷中苟延殘喘!

他怒道:“這裡沒有什麼謝將軍,隻有一個廢人謝璟辭!”

可惜,百姓是最淳樸的人。

他們隻知道誰令戰事停止,誰讓他們過上安穩的生活,他們就對誰好。

於是壓根不聽侯元基所言,繞過他,徑直向囚車奔去。

“謝將軍,您受苦了!”

老婦人一開口,淚水就湧了出來,勾得同行者也都紅了眼。

第32章 這是什麼慘絕人寰的選擇?

“三年前突厥屠村,若不是您及時趕到,我們這些難民早就不在人世了!老天無眼啊,竟讓您這麼好的人成這樣了!”

“您是我們的再生父母,我們沒本事,隻能給您送些乾糧和盤纏來,您可彆嫌棄啊!”

解差前來驅趕,百姓眼疾手快地將提前準備好的包袱,一個勁往囚車裡塞。

熱情得險些讓謝璟辭招架不住。

“不嫌棄不嫌棄,但謝某什麼都不缺……”

他下意識要伸手推拒,就聽到陸晚音發出一陣咳嗽聲。

於是放下手,順勢向她發出求助。

“鄉%e4%ba%b2們也不容易,你趕緊來幫我勸勸他們。”

“再不容易也比您容易!您此去千裡之外,還不知道要吃多少苦。這些年我們都沒能回報您,您讓我們儘一點綿薄之力,也算是安安我們的心,可好?”

說話的大漢,知道陸晚音是可信之人,根本不給她開口的機會。

將自己的包袱、水囊、錢袋子都一股腦塞給她。

其他鄉%e4%ba%b2有樣學樣。

能塞進囚車的東西就往囚車裡塞,塞不進的,就給護在囚車周圍的%e4%ba%b2衛。

被晾到一旁的侯元基,像是被一盆冰水直接潑到臉上。

他可是正三品錦衣衛統領!

就算不認識他,也該認識他身上的飛魚服吧?

他們對他視若無睹,卻去把個廢人捧上天?

好樣的!

好樣的!

侯元基深切感受到被一腳踩到泥地裡的屈辱,縱馬向囚車飛馳而去。

人未至,馬鞭就已經抽向撲在囚車外的百姓。

馬鞭劃破空氣的瞬間,謝璟辭怒而下令。

“動手!”

所有%e4%ba%b2衛聞令,頃刻間將百姓護在身後。

他們雖肩扛木枷、腳鎖鐵鏈,但人人如山似塔,堅毅果決,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

玄七騰空而起,再度迎麵截下馬鞭。

啪!

石破天驚的一聲之後,侯元基的右手被震得發麻。

駿馬受到驚嚇,前蹄淩空。

落地後,四蹄紊亂,在人群中前後左右突圍。

侯元基慌忙勒緊韁繩。

“快停下!聽到沒有!本官命你停下!”

陸晚音雙手上掛著六七個包袱,腰帶上也被婦人係了幾個荷包。

全是鄉%e4%ba%b2們質樸無華的好意。

此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侯元基吸引,沒注意到她嘴%e5%94%87頻頻翕張。

隨著她一聲“起”,駿馬直起身,前蹄在空中撲騰。

又一聲“甩”,駿馬前蹄才著地,就劇烈甩動身子。

侯元基被甩得七葷八素,五臟都要移位。

那馬卻沒有安定下來的意思。

而在過程中,韁繩逐漸%e8%84%b1離他的掌控。

很快,侯元基就又被甩飛了。

“嘭”的一聲禸體撞擊地麵的巨響後,緊接著是侯元基公鴨般的一聲慘叫。

陸晚音記得前車之鑒,飛快報出一個“跑”字。

駿馬便仰天長嘶,朝著來路奔馳而去。

目送這無辜的生靈離開,陸晚音收回視線。

就看到幾個解差扶著侯元基,正往回走。

一日之內連摔兩次,他那張腫得跟發麵饅頭似的臉。

又一次染上了青紫交加的顏色。_思_兔_文_檔_共_享_與_線_上_閱_讀_

侯元基望著駿馬的方向罵罵咧咧,愣是把自己疼得齜牙咧嘴。

醜!

太醜了!

陸晚音側頭看向謝璟辭,打算洗洗眼睛。

劍眉星目,懸鼻薄%e5%94%87。

哪怕是坐在囚車裡,也自然流露出幾分令人自慚形穢的矜貴優雅。

陸晚音正感歎,這造物主偏愛得如此明顯。

就對上謝璟辭含笑的視線。

他的瞳仁是純正透亮的黑色,笑%e5%90%9f%e5%90%9f望著她,無端端給人一種縱容感。

“乾得好!”

他無聲地做出如此嘴型。

陸晚音挑了挑眉。

被發現了呀。

無所謂的呢。

靈泉水都給他喝了,讓他再知道她會馭獸又有何差彆?

侯元基眼裡淬了毒般,掃過形成包圍圈的%e4%ba%b2衛。

而後,視線越過他們,落到謝璟辭臉上。

侯元基幾乎咬碎牙齒:“本官奉命前來,押送你們這等弑君篡位的罪臣,你們卻對本官出手,是還想再造一次反嗎?”

謝璟辭坐姿筆挺,語調從容不迫:“侯統領能代表皇上?”

普天之下,唯皇帝最尊。

誰敢冒言“代表”二字?

“不能!不敢!也從未想過!”

侯元基的毛都炸了:“謝璟辭,彆想岔開話題,罰你們流放蠻荒是皇上的意思,你們眼下抗旨不尊……”

“那你還草菅人命呢,這麼多人去告個禦狀,秉公守法的侯統領應該不反對吧?”

陸晚音的聲音已經不知道第幾次,從旁邊幽幽地響起。

看似沒說多少,卻總能精準地捏住他的七寸。

侯元基現在最不想的,就是被人告禦狀。

無數雙來自百姓的憤怒目光,或隱晦或赤摞,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知道。

他現在要麼放棄往謝璟辭頭上扣罪名。

要麼將這數十個百姓都滅口了。

但是,為了掩蓋個芝麻大的錯,卻要去犯下西瓜大的罪。

隻要他腦子沒壞掉,就不會做出這種蠢事來!

侯元基額頭青筋暴起,直喘粗氣。

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毅力,才忍下這口氣的。

忽而侯元基嘴角一斜,陰狠下令:“把這些東西都給本官收走!”

之前是他想岔了。

離京前,皇帝已命他路上暗暗弄死謝璟辭。

他何必急於一時?

“官爺,您不能這樣!”

“就隻是一些吃的,也吃不了幾頓,您行行好吧?”

百姓哀聲向侯元基求放過。

他卻不為所動,頂著張七彩饅頭似的臉,得意地望著謝璟辭笑。

陸晚音攥緊了拳頭。

謝璟辭麵若冰霜:“收鄉%e4%ba%b2贈送的物品,不違反大晟律法。”

法無禁止即可為。

不過,侯元基揚起下巴:“本官樂意!本官愛看!”

陸晚音往囚車上靠,出言提醒:“一家鋪子夠你日進鬥金的了,這點食物應該入不了你的眼吧?”

侯元基的笑僵在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