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不是什麼聖母。
大牢裡暗無天日,隻能通過牢牆上一個拳頭大的洞口來判斷時間。
謝家一大家子人,在牢裡無所事事也就罷了,關鍵是都饑腸轆轆地熬日子。
時間拖得越久,大家對陸晚音就越是憎恨。
轉眼間到了第二天,早晨獄卒來送過飯。
還是昨天坑騙謝德義的那倆。
一見到他倆,謝德義就跳著腳罵。
“你們兩個缺德貨,真是窮瘋了,連彆人買命的錢都要騙,就不怕遭雷劈啊!”
那倆獄卒樂嗬著,把食桶從小門送進去。
一個獄卒懟他:“騙的就是你這種蠢貨,自己沒腦子還怪彆人缺德。”
謝德義餓得兩眼發昏,雙%e8%85%bf軟得差點站不住。
他還想罵兩句,那獄卒拿著粗木棍,從牢門縫裡伸進去捅了他一下。
謝德義聲音微弱地罵念著,昏了過去。
柳氏連忙丟下謝雲歌,跑過來扶著謝德義。
她急得帶了哭腔:“夫君,你怎麼了?你彆嚇我啊。”
方姨娘和趙姨娘餓得走不動,靠牆望著謝德義,索性也不裝了,都懶得過去關心他。
柳氏的大兒子謝知禮,也跑過去幫忙。
老夫人遠遠看了眼,畢竟謝德義是她的%e4%ba%b2兒子,現下他餓暈了過去,說不心疼是假的。
可想起他們一家對謝璟辭的那些指責,那點心疼全化成了憤恨。
她不該同情這種白眼狼。
謝德義餓得頭暈眼花,已經看不清麵前的人了。
他捂著肚子,小聲哀嚎:“餓啊,給我點東西吃吧。”
柳氏抱著他嗚咽,這兩天淚水都哭乾了。
謝知禮無奈地歎息,轉頭看向陸晚音。
見她仍是麵色紅潤,仿佛這兩天她什麼苦都沒受似的。
他捏緊了拳頭:“爹,您再忍忍。”
謝德義默默流下兩行淚。
周氏餓得涕淚漣漣,一動不動地躺在雜草上,眼神空洞地望著那一方小小的天窗。
謝子謙靠過來,小聲說道:“娘,要不就我去給大嫂……”
周氏眼神陡然淩厲,強撐著體麵訓斥:“萬萬不可,你是我的大兒子,是將軍府的嫡子,怎可給一個侯府的庶女下跪!”
“可是娘啊,麵子難道比命還重要嗎?”
謝子謙說著,又看了眼他的妻兒。
他十五歲那年成了家,如今已有一兒一女。
倆孩子尚且年幼,卻要陪著他在這大牢裡受苦受難。
周氏默默地流淚:“兒啊,總之你不能跪,你是謝家頂天立地的男人。不能跪一個外姓女!”
謝子謙聽得明白,娘這是不許他跪。
可獄差送來的那些東西,根本無法下咽。
發黴的米飯,餿掉的泔水,與生吃死老鼠有什麼區彆?
可大人就算了,倆孩子不吃卻是不行。
謝子謙看了看兒女,毅然起身走到陸晚音麵前。
他問:“大嫂,隻要跪下就可以嗎?”
陸晚音饒有興味地挑眉,視線繞過謝子謙,挑釁地看了眼周氏。
“當然!”
她指著謝璟辭,說:“給他跪。”
謝璟辭是他們謝家的財神爺,讓謝子謙給謝璟辭跪,自然是天經地義的事。
周氏怒得想要起身,一動胳膊就鑽心的疼。
而且實在是太餓了,又餓又渴,牢裡又悶又潮,腦袋一陣陣發暈。
謝子謙艱難地走到謝璟辭麵前,緩緩跪了下去。
膝蓋落地的一瞬間,陸晚音清楚地看到,謝子謙眼角淌下一行熱淚。
這時候知道尊嚴了?
從前靠彆人光榮富貴的時候,怎麼不在乎那點男子氣概?
他在地上跪了半晌,陸晚音從袖子裡掏出一隻燒餅。
她把燒餅遞給謝子謙:“起來吧,給你。”
謝子謙看著那燒餅,沒接。
他難以置信地問:“大嫂,就隻有一個燒餅嗎?”
第16章 你好像豬下崽兒
“不然呢?你不會真的以為男兒膝下有黃金吧?”
陸晚音蹙眉不爽:“就你那破膝蓋,我給你個燒餅都是看得起你。”
這謝子謙把她當成什麼了?
莫非他這一跪,還能換來一桌滿漢全席啊?!
她說著就把燒餅往裡收:“愛要要,不要滾。”
謝子謙連忙搶過燒餅:“要要要。”
有總比沒有好,他拿著燒餅回到妻兒身邊。
謝德曜雖然看不見,但知道謝子謙要到了燒餅。
他命令道:“你應該先孝敬父母!”
謝子謙將燒餅往懷裡揣了揣,滿臉拒絕:“爹,雅兒和肅兒再餓下去,恐怕就要折在這大牢裡了。”
周氏早已餓得饑火燒腸,饞巴巴盯著謝子謙手裡的燒餅。
她狠狠道:“給肅兒吃就行了,雅兒那個丫頭片子,餓一頓不礙事。”
謝子謙置若罔聞,他神情麻木地將燒餅遞給了妻子:“你先喂給孩子。”
謝子謙的妻子許迎荷,是齊宣侯府八竿子打不著的遠房表%e4%ba%b2。
但齊宣侯府大小姐可是當今的皇後。
許迎荷也跟著沾了不少光,錦衣玉食地嬌養著。
如今落入牢獄,簡直比死還難受。
顧不上想這些,許迎荷接過半塊燒餅,一分為三,給了兩個孩子一人一塊。
剩下的一塊給了謝子謙。
謝子謙搖頭道:“我不餓,你吃吧!”
謝雲歌見他手裡有燒餅,哭鬨著跑過來要:“子謙哥哥,分給雲歌兒一塊吧,雲歌兒快要餓死過去了。”
謝雲歌哭得那叫一個淒慘。
謝子謙理也不理,還是將燒餅給許迎荷:“你吃吧,你還得看著孩子,不吃不行。”
許迎荷隻好接過,卻還是舍不得吃。
打算藏起來下一頓給孩子分。
謝德曜見他寧願給媳婦也不給自己,登時氣地咬牙切齒。
他摸黑兩步走到謝子謙麵前,伸手就是一巴掌。
啪!
儘管謝德曜使出了全數氣力,這一巴掌還是像撓癢癢一樣。
一來看不見,二來餓得沒力氣。
“婆娘重要還是爹娘重要,這都分不清嗎?老子把你拉扯大,到頭來你這一口燒餅都不願分出來!”
謝子謙一把推開謝德曜。
他孩子都快餓死了,哪裡還顧得上什麼孝道?
“爹、娘,不是孩兒不孝敬你們,可我的孩子們……”
沒等他說完,謝德曜又一拳揮了上去。
謝子謙被打得頭腦發懵。
他愣怔地看著謝德曜,眼中皆是不可置信。
“爹……你為了這個打我?”
謝德曜氣急敗壞:“老子今天就好好教育教育你!”
老夫人遠遠看著這場鬨劇,連連歎了好幾口氣。
為了一口飯,父子倆反目成仇,扭打成這樣,實在是……
都說血濃於水,他們再白眼狼,老夫人到底還是心疼的。
老夫人拍了拍陸晚音的肩膀,懇求道:“孫媳婦啊,你還有沒有多餘的?要不就分他們一些吧。”
她眼眶紅了一圈,生怕陸晚音不同意。
老夫人姿態放得很低:“這畢竟是我的孩子們,你就看在奶奶的麵子上,幫幫他們吧。”
雖說陸晚音內心無比抗拒,可畢竟是老夫人開了口的。
不看僧麵看佛麵,她多少也要給一些。
她拍了拍老夫人的手背,安撫道:“奶奶言重了,我這裡還有一些,那便讓他們拿去分吧。”
說罷,陸晚音從衣袖中拿出幾個白麵饅頭。
“彆打了!”
陸晚音衝他們砸了個饅頭,打發叫花子似的:“放飯了!”
一個饅頭扔出去,眾人瘋了一般擠上去,搶這塊饅頭。
體麵的世家貴族,如今為了一塊饅頭爭得頭破血流。
陸晚音不得不承認,她真喜歡看謝家人這副樣子。◥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爽得很。
老夫人又羞又氣,隻能回頭又求陸晚音:“孩子,多給倆吧,這一塊饅頭他們實在不夠分。”
陸晚音從善如流,又掏出倆饅頭:“好的奶奶。”
她拿著饅頭站起身,對那群瘋狂的人喊道:“彆搶了。”
眾人瞬間停下來,垂涎三尺地望著她手裡的饅頭。
都盤算著如何搶到更多。
陸晚音將一塊饅頭分成兩半:“托奶奶的福,你們每家半塊饅頭,拿你們身上的財物來換。”
她可以看在老夫人的麵子上給他們。
但不能白給。
剛才這些人為了討好獄卒,可都是露過財的。
半塊饅頭換那麼多東西,劃算的!
陸晚音淡淡一笑,將這些貪婪的目光儘收眼底。
“一家半塊,不準多拿,否則我會替奶奶好好教育你們的。”
大家頓時聳著肩膀泄氣,全然沒了方才的氣焰。
畢竟陸晚音的本事,大家都是見識過的。
連功夫最好的謝德曜都不是她的對手,更莫說下麵這些人了。
此話一出,果然沒人敢挑戰權威。
大家都知道這些金銀是最後的傍身之物,得留到關鍵時候用。
可若是眼下就餓死了,留著錢也是白搭。
於是乖乖地拿東西換饅頭。
玄七和流螢等人,看著陸晚音不停地從袖子裡拿饅頭出來,都難掩震驚。
夫人的袖子裡是不是有個無底洞啊?
怎麼這麼能裝?
流螢甚至覺得,夫人現在從袖子裡掏出個烤%e4%b9%b3豬,她都不會覺得詫異。
謝璟辭無聊地躺在地上,從他這個角度來看。
陸晚音的袖子裡明明什麼都沒有。
他眸色深了深。
聯想到先前那壺能讓他瞬間痊愈的水,他不禁懷疑。
自己是不是娶了個仙女?
難道是上天看自己太慘了,送個仙女來給他翻盤?
……
半塊饅頭,自然是人數越少越好分。
林文彬作為證人分開關押,他媳婦董氏帶著三個孩子領半塊饅頭,每人分了兩口,躲在角落裡小口地吃著。
最難分的要數三房謝德義一家。
正妻柳氏兩兒兩女,方姨娘一個兒子尚且年幼,趙姨娘一兒一女。
再加上兒子還有妻兒,一共有二十多人。
柳氏覺得自己是正妻,理應多分一些,張口就要一大半。
趙姨娘自然是不願意:“就你家有孩子,彆人的孩子不算孩子嗎?都是老爺的骨肉,憑什麼你多要?”
平日裡在將軍府,柳氏仗著自己的身份,處處欺壓方姨娘和趙姨娘。
府裡銀子管夠,不缺衣少食的,方姨娘和趙姨娘索性也就忍了。
可如今這形勢可不一樣,少吃一口可能就要熬不過去。
方姨娘和趙姨娘一唱一和。
“就是,你自己跟豬下崽兒似的生那麼多,你自己想辦法養啊,和我們搶吃食算什麼東西?”
第1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