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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安世緊接著問:“既然如?此,那就是人為咯?”

聖上道:“嗯。”

俞安世終於圖窮匕見,眼神?飄忽一下,若無其?事般地問了出來?:“……陛下會出錢給皇長子殿下重修宅子嗎?”

聖上麵無表情道:“會又如?何,不會又如?何呢?”

俞安世哈哈笑了兩聲緩和氣氛,繼而警惕地問道:“先前議定要?修那條路的時候,陛下不是說隻能掏出來?三百萬嗎,怎麼現在忽然又有錢了?”

“昨夜皇長子府發生的變故既是人為,中朝那邊又說是這位殿下咎由自取,可見是皇長子殿下有錯在先!”

“既然是皇長子殿下有錯在先,沒道理臣下犯下的罪過,最後卻?叫陛下您來?替他收尾,承擔損失吧?”

“需得知道,陛下您不僅僅是皇長子殿下一人的父%e4%ba%b2,也?是全天下所有臣民的君父!”

“您如?果?還能掏得出額外?的錢款,為什麼不肯將其?用在嗷嗷待哺的其?餘子民身上,卻?要?儘情地揮灑在一個犯了大錯的孩子那兒,替他來?收拾爛攤子?!”

唐無機與王元珍二人見狀,也?適時地加入了戰場,同時躬身行禮,奏請道:“陛下,請您三思啊!”

總而言之,還有多餘的錢就拿出來?修路,不要?給你的倒黴兒子當冤大頭父%e4%ba%b2!

不準動用先前承諾了要?給我們的三百萬兩!

三百萬兩之外?還有餘錢的話也?給我們,不準給他!!!

聖上:“……”

要?不怎麼說宰相?們心太齊了不好?呢。

這不是就聯起手來?搜刮朕了嗎!

聖上閉上眼睛吸了口?氣,平複心情之後,再?度睜眼,轉頭去看?諸宰相?之中位次最低的唐濟,遞了個眼神?給他。

其?餘幾位宰相?注意到他這動作,旋即也?跟著目光不善地看?了過去。

被所有人注視著的唐濟:“……”

聖上之所以扶持他坐到宰相?的位置上,就是為了讓政事堂裡多一位以他的意誌為先的宰相?。

但如?果?真的這麼做了,就相?當於跟政事堂裡其?餘的宰相?們割席了……

得罪了聖上,估計馬上就會被擼掉官職。

得罪了同僚們,估計會被罵爛……

唐濟:“……”

唐濟的嘴角不受控製地抽搐了一下。

《那時候他還太年輕,不知道所有命運贈送的禮物,早已在暗中標好?了價格》

……

喬翎的第二次上朝,就看?上了熱鬨。

皇長子的熱鬨。

前邊各個衙門挨著上前奏事,職權乃至於行政有所交疊的衙門協同著講上幾句,再?有今日緊急待辦的事項,乃至於朝廷給底下人畫的餅……

這些都給處理完了,終於輪到皇長子出場了。

他其?實沒有主動站出來?——就算是站出來?了,又能說什麼?

說昨天晚上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滿神?都就我家?被震動垮了?

但是有禦史台的言官主動站出來?彈劾他了。

“高皇帝開國至今,這是從未有過的事情,開天辟地頭一遭!”

皇長子:“……”

“是上天震怒,祖先震怒,所以才會降下天災,警醒世人啊!!”

皇長子:“……”

“為什麼不震彆的地方,隻震動皇長子府上?一定是皇長子殿下自己持身不正,才會發生這種?事情!上天也?好?,祖先也?好?,全都看?不下去了啊陛下!!!”

皇長子:“……”

宗室跟勳貴站得很?近,喬翎聽那位禦史慷慨陳詞,不由得扭頭去瞧皇長子,就見後者神?情淒楚、目光哀迷,已經淚流滿麵……

喬翎:“……”

皇長子悲慟不已地想:他說的都是我原本想說的詞啊!

喬翎眼瞧著皇長子被罵了個七八成爛,竟然也?沒有人敢站出來?替他說話。

主要?是這地震來?得太古怪,也?太詭異了。

上天降罰這種?說法?在滿神?都獨震一家?的冷酷現實對照之下,甚至於比魚肚子裡發現了寫著“大楚興、陳勝王”的布條還要?來?得真實!

你說不是上天降罰?

那你來?說說為什麼隻震你皇長子家?,不震彆人家??!

喬翎冷眼瞧著皇長子從最開始的小聲抽泣到中間?的淚流滿麵,再?從中間?的淚流滿麵到了嚎啕痛哭……

皇長子當場破防:“憑什麼就說是上天要?懲罰我?我乾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了就要?這麼懲罰我?!”

他心裡痛苦極了!

就連丟了江山社稷的幽帝,也?沒淪落到老巢被震塌的境地啊!!!

這不就是公開說他就是高皇帝開國以來?最人渣、最令人不恥的皇室子弟嗎?!

妥妥要?被釘在恥辱柱上,遺臭萬年的啊!!!

那禦史涼涼地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想要?騙過上天,就更是難上加難了啊。”

皇長子破防之餘,開始瘋狂拉人下水:“我乾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了?退一萬步說,就算我真的乾了,還能比老三乾得更多?他才真是毫無人性,畜生不如?!”

“上天不公啊!”

他跌坐在地,捶地大哭:“憑什麼隻把我的府邸震垮了,倒是也?去震一下老三的窩啊!!!”

聖上:“……”

禦史:“……”

文武百官:“……”

啊這?

好?像也?有點道理?!

連魯王嫡%e4%ba%b2的外?祖父鄭國公都沒法?說什麼。

喬翎聽後,也?立時肅然起來?,點點頭,附和了他的說法?:“皇長子這話說得很?是,魯王比你要?王八蛋得多,憑什麼隻震你的府邸,不震他的?!”

皇長子淚眼朦朧地看?了過去。

這時候願意附和他一句、跟他言語的越國公夫人簡直比天仙還要?美麗,比德妃這個%e4%ba%b2娘還要?和藹可%e4%ba%b2:“是吧,是吧?!”

喬翎用力點頭:“是的!”

皇長子又哭著去看?聖上,嚎啕道:“阿耶,我冤枉啊——阿耶!”

聖上:“……”

聖上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一個濕漉漉、亮晶晶的鼻涕泡從皇長子鼻孔裡冒出來?,因為喘熄的緣故,倏然間?鼓成了好?大一團。

周圍人神?情顯而易見地為之一震。

皇長子亦是原地僵住,哭聲暫停,遲疑著,像牛一樣,用鼻孔往外?噴了噴氣。

那濕漉漉、亮晶晶的鼻涕泡因而進一步膨脹起來?,愈發顯得豐滿了。

皇長子急了,又往裡吸了口?氣。

鼻涕泡隨即變小。

皇長子暗鬆口?氣,正準備再?掉幾滴眼淚挽回在父%e4%ba%b2眼裡的形象,結果?因為往外?呼的這一口?氣,鼻涕泡又一次冒出來?了……

喬翎忍笑忍得臉疼,使勁兒低下頭去,遮掩自己過分扭曲的神?情,餘光瞥見身後邢國公正用手掐著大%e8%85%bf,一副渾身都在用力的神?情——

四目相?對,喬翎眨了眨眼,邢國公也?眨了眨眼,就好?像打開了泄洪的開關似的,倆人再?也?按捺不住,同時爆笑出聲來?!

喬翎:“哈哈哈哈哈哈哈!!!”

邢國公:“哈哈哈哈哈哈哈!!!”

朝堂之上回蕩著兩個人過分高亢的笑聲,緊接著席卷周遭,殿內笑聲如?雷,幾乎要?把屋頂給掀翻了!

聖上:“……”

與此同時,皇長子氣怒交加,一把抓破那個尤且□□著的鼻涕泡,哭著從殿裡跑了出去。

目睹著他抓破鼻涕泡的喬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目睹著他抓破鼻涕泡的邢國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思∮兔∮網∮

好?容易要?停住的時候,邢國公說:“他怎麼還用手抓啊……”

喬翎又開始捂著肚子,一邊用腳跺地,一邊大笑出聲。

旁人也?笑,但是卻?是在笑皇長子這遭遇和後來?的一係列言辭交鋒,隻有喬翎和邢國公離得近,圍觀了第一現場,是以這笑意不免來?得格外?強烈綿長。

笑到最後,滿殿文武官員都在聖上平靜的死亡凝視下偃旗息鼓,乖乖站回原地,一本正經起來?,隻有喬翎和邢國公還深陷在哈哈地獄了。

盧夢卿覷一眼上邊聖上的神?色,忍不住小聲叫她:“大姐,大姐!彆笑了大姐!”

喬翎自己也?覺不妙,臉頰也?痛,肚子也?痛,隻是停不下來?。

她心裡連叫糟糕,自己狂拍自己臉頰:“彆笑了,彆笑!”

邢國公那張過分美麗的臉孔上尤且殘留著淚痕,這是方才一場長笑帶來?的附贈產物。

四下裡密密麻麻地目光投來?,高處聖上看?過來?的目光格外?冷淡,兩人死命掐著大%e8%85%bf,緊咬著腮幫子,艱難地停了下來?。

殿中侍禦史冷冷道:“越國公夫人、邢國公殿內失儀,以律論處,當罰俸三月!”

喬翎:“……”

喬翎捂著酸澀的腮幫子,委屈又不平地道:“也?不隻是我們倆笑了啊,那麼多人都笑了……”

殿中侍禦史換了個音調,學著方才邢國公的語氣:“他怎麼還用手抓——”

喬翎一個沒忍住,同邢國公一道再?度瘋狂大笑出聲。

偌大的大殿上,回蕩著兩人的笑聲,久久不歇。

邢國公笑得喘不過氣來?,但同時也?說:“完了……”

喬翎一邊笑,一邊絕望道:“這回是真完了……”

……

武安大長公主府。

彼時日光正好?,府裡邊新?來?了一位不算是客人的客人。

武安大長公主瞧見貓貓大王回來?了,還覺得奇怪呢:“又有事來?找你媽媽?”

貓貓大王仰起頭,很?乖地朝她叫了兩聲。

武安大長公主因而流露出一點訝異的神?色來?,扭頭向窗外?看?去。

狸花媽媽一隻爪子按住玉瓶,另一隻爪子將塞子打開了,低頭嗅嗅,吃驚地叫了一聲。

貓貓大王得意起來?,跳到窗台上喵喵叫了兩聲,仰著脖子,幻視自己是一頭孤狼。

狸花媽媽稍顯無奈。

武安大長公主卻?笑了起來?。

她伸手摸了摸那隻狸花貓,並不吝嗇於誇獎:“真是隻孝順的好?貓貓呀!”

……

皇長子府。

皇長子妃的陪房領了主子的命令,天亮之後,便著人悄悄往那醫館去探看?。

結果?卻?撲了個空。

那醫館門戶洞開,裡邊滿地狼藉,唯獨不見那大夫的身影。

又去尋先前被差遣出去辦這事兒的人,到了那戶人家?院裡去一瞧,卻?見那幾人俱是神?情閃爍,目光飄忽。

來?人就知道,昨夜此處必然是發生了些變故的。

還不待細細訊問,那死了兒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