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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心委屈,眾人麵前,聲淚俱下?:“我嫁到裴家幾十年,為裴家生兒育女,付出了多少心血?現在?他們居然如此?蠻不?講理?,意欲出妻,我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醜事嗎?你們倒是說出來,叫諸位夫人也聽一聽啊!”

英國公?夫人平鋪直敘,開門見山:“我要死了。”

除了極少數幾個知道內情的人,眾人皆為之變色。

連世子夫人都不?由得暫且舒緩了臉上的憤懣之色,短暫的將其轉為驚疑。

而那邊,英國公?夫人已經神色淡漠的繼續開了口:“英國公?府沒有辦法將這一大家子人交付到她手上,一個愚蠢的當家人,起碼能夠遺禍三代。”

她說:“作為婆母,她對待兒媳婦們苛刻,沒有寬容之心。”

這話戳中了世子夫人的命脈。

不?久之前發生的那場齟齬湧上心頭?,在?這一瞬,終於徹底發作了出來:“我苛刻?我怎麼苛刻了?!”

她說:“我打她們了,還是害了她們的命?頂多也就是說了她們幾句,怎麼,兒媳婦這麼嬌貴,做婆婆的連說幾句都不?行了?!”

裴四夫人在?旁說:“大嫂,你可?沒少往侄子們房裡邊塞人啊。”

世子夫人冷冷瞥了她一眼,繼而嗤笑起來:“怎麼,哪一條律例規定,當母%e4%ba%b2的不?能給兒子安排幾個人伺候了?”

她向眾人伸手:“哪一條律例說,這麼做就是罪大惡極了?倒是拿出來叫我看看啊?!”

英國公?夫人道:“你有沒有叫她們早晚請安、侍奉膳食,動輒就要如同仆婢一般伺候上個把時辰?”

世子夫人自知已經同婆母撕破了臉,也無謂再去?遮掩,當下?漠然道:“怎麼,有哪一條律例規定了我不?能這麼做嗎?兒媳婦這麼伺候婆婆,不?應該嗎?!”

她臉上浮現出憤恨之色來,覷著?喬翎:“聖人留下?的規矩,把許多人都給慣壞了——譬如說越國公?夫人府上的那位張小娘子,居然都敢去?京兆府控告自己的父兄了——在?聖人之前,這種不?知孝悌的東西,連衙門都不?需要經過,就該被拖出去?打死了!”

英國公?夫人平淡的點了點頭?,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告訴她:“很好,如果今日出妻不?成,從今晚開始,你就給我跪在?正?院門口等著?伺候我——你可?以?叫兒媳婦充當仆婢伺候你,我沒道理?不?可?以?這麼做,是不?是?”

世子夫人臉色頓變:“你!”

英國公?夫人用那雙玻璃球一樣?的眸子森冷的看著?她,笑了:“今日出妻不?成,你留在?英國公?府,一定會死在?我前邊,不?信?我們走著?瞧。”

世子夫人對上她毫無情緒起伏的眼睛,心下?悚然,實在?畏懼,不?由得叫道:“太常寺卿!你來聽一聽,你還在?這兒,就有人威脅想要我的性命了!”

太常寺卿杜崇古臉色有些為難:“英國公?夫人……”

英國公?夫人悠悠笑了起來,因這一笑,又咳嗽了兩聲:“杜大人,我嚇唬她呢。”

她斜一眼兒媳婦,道:“玩笑之語,怎麼能當真?我一個垂垂老矣的老婦,怎麼可?能殺得了正?當壯年的兒媳婦。”

太常寺卿隻能說:“這種玩笑,您最?好還是不?要開了。”

梁氏夫人看看氣定神閒的英國公?夫人,再看看明顯驚慌失措、亂了手腳的世子夫人,不?由得暗暗搖頭?,世子夫人壓根就不?是英國公?夫人的對手。

這麼幾句話,她就徹底的慌起來了。

世子夫人不?想被出妻。

這幾乎會折斷她的一生,繼而毀滅掉整個嘉定侯府的聲譽。

但是英國公?夫人堵死了她的另一條路——你不?要妄想繼續留在?英國公?府,即便強留下?來,我也會要你的命!

世子夫人自己曾經磋磨過兒媳婦,所以?她很清楚內宅之中磋磨人的手段有多麼繁多。

甚至於英國公?夫人不?需要使用多麼繁瑣的手段,叫人把她按住,一壺鴆酒喂下?去?,一了百了——反正?英國公?夫人也要死了,她再怎麼輸,也輸不?了多少!

世子夫人畏懼於那樣?的結果,所以?一定會拚死掙紮,愈發激烈,可?是她並沒有多少拿得出手的論據,越是掙紮,就越容易醜態畢露,貽笑大方?……

裴四夫人代替英國公?夫人發問,幾個回合下?來,世子夫人便要潰不?成軍了。

“憑什麼這麼審判我,大家都是這麼做的!”

她聲淚俱下?,麵色赤紅:“做了彆人家的媳婦,受點委屈,不?也是尋常之事?誰都是這樣?的!”

喬翎道:“我不?是。”

世子夫人仇人見麵,分外眼紅:“癲人不?能算數的!”

喬翎:“……”

梁氏夫人肩膀抖動一下?,強忍住沒有笑出聲來。

喬翎憤怒的瞪了婆婆一眼,沒等說話,世子夫人又憤憤吐出來一句:“你以?為誰都會跟你們家一樣?癲,婆婆跟兒媳婦居然還打啵嗎?!”

喬翎:“……”

滿廳來客及英國公?府的人齊齊看了過去?。

梁氏夫人:“?!!!!”

梁氏夫人就被平白無故被電了一下?似的,肩膀立馬就不?抖了。

她怒目圓睜:“你胡說什麼呢?!”

世子夫人涼涼的道:“我能說什麼?我隻能把越國公?夫人說過的話再重複出來罷了……”

梁氏夫人轉而對著?喬翎怒目而視:“天殺的——”

到底顧慮著?圍觀之人眾多,不?好立時發作,她強忍下?去?這口氣,吐出來一句:“癲人,回去?我要打爛你!”

喬翎:“……”

圍觀眾人:“……”

喬翎很方?,頭?皮發麻,但是強裝鎮定,硬撐著?,若無其事似的同世子夫人道:“那是不?對的。”

世子夫人沒明白她的意思:“什麼?”

喬翎神色鄭重起來,說:“折磨兒媳婦這種事情,本身就是不?對的,不?能夠因為你吃過苦,所以?就希望彆人也吃你吃過的苦。這樣?除了將道德底線拉低之外,什麼用都沒有。”

“甚至於你隻敢欺負比自己弱小的兒媳婦,壓根不?敢去?找讓自己蒙受委屈的那個人。你為什麼不?去?針對罪魁禍首?去?找欺負你的婆婆,去?找漠視了你委屈的丈夫啊!”

世子夫人意欲反駁,匆忙之間,卻也尋不?到什麼論據,她下?意識的將目光投到了在?場諸人臉上,希望能夠尋求到一點支持。

最?上首,武安大長公?主臉上無喜無悲,定國公?夫人漠然不?語。

她自覺跳過了癲人和跟癲人搞曖昧的婆婆。

再後邊的人……

她都沒看到那兒呢,癲人就涼涼的再度開口了:“再則,看你這樣?子,也未必有人給過你多少委屈吧,給彆人氣受的時候,倒真是一套接一套……”

世子夫人氣急敗壞:“癲人給我住口!誰跟你說話了?!”

那邊英國公?夫人再度開口:“作為兒媳,你又與妯娌不?睦,對外交惡姻%e4%ba%b2,四處結怨。”

世子夫人氣憤不?已的反駁:“越國公?夫人也能算數嗎?!”

英國公?夫人淡淡道:“真的隻有越國公?夫人嗎?”

世子夫人嘴%e5%94%87顫唞幾下?,目光掃視滿廳來客,終究沒能說出什麼話來。

室內一片寂寥,隻有那白發史官奮筆疾書。

明黃色的燈火輕微的顫動著?,與會諸人神色上好像都裹著?一層結了冰的殼兒,那點光,一絲一毫也沒能照進去?。

冷汗悄無聲息的順著?世子夫人的額頭?滑落下?來。

她麵紅耳赤,心驚肉跳,意欲反駁,可?是……

喬翎倏然間回想起了小包娘子之前說過的話來。

先前英國公?過壽的時候,撞見世子夫人的另一個兒媳婦私下?裡跟娘家母%e4%ba%b2掉眼淚……=思=兔=網=

這樣?摧殘折磨人家的女兒,人家怎麼可?能不?恨!

從前是實在?沒辦法,隻能生忍下?去?,可?現在?有了機會出這口惡氣,憑什麼還要忍呢?

英國公?府枝繁葉茂,姻%e4%ba%b2故舊多半出自公?侯之家,世子夫人難道就沒有得罪過彆的人?

今日喬翎上門,隻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在?那之前——事情可?都是自己做下?的!

這場會議的結果,從開始就可?以?隱約窺見,一直到最?後會議結束,也沒有出現世俗意義上的反轉。

英國公?府最?終得以?出妻。

不?是好聚好散的和離,是休妻。

世子夫人,現下?該稱呼她母家嘉定侯府的姓氏,改叫祖氏了。

祖氏夫人跌坐在?地,麵如土色,似乎是提了一口氣到喉嚨裡想要言語,然而下?一瞬,眼前一花,五臟打飄,身體?如一片雪花似的軟倒在?地,暈了過去?。

祖氏夫人的弟弟嘉定侯強撐著?叫人來攙扶姐姐出去?。

剩下?的,就是英國公?府和嘉定侯之間的事情了。

“也算是兩敗俱傷了。”出去?的時候,喬翎這樣?說。

梁氏夫人稍覺詫異的看著?她。

喬翎有點無語:“婆婆,我也不?傻的好不?好!”

世子夫人誠然麵目可?憎,但英國公?府也未必全然乾淨。

英國公?自己有六個兒子,六個兒子又生了二十幾個孫兒——這還不?算英國公?的兄弟和府上旁支呢!

人一多,心思就雜,要爭利,要掐尖兒,純粹的柔軟好人,是無法在?這裡生存下?去?的。

世子夫人是侯爵之女,也有過青春鮮妍的時候,她在?這鐘鳴鼎食的富貴裡麵目可?憎的磋磨著?彆人,也在?這深宅大院裡被彆人所麵目可?憎的磋磨過。

或多或少,都是委屈過的。

今日之後,各家再嫁女給英國公?府的時候,隻怕心裡邊也得好生盤算盤算了。

梁氏夫人也明白這道理?,心下?難免唏噓,跟兒媳婦並肩走出去?一段距離,忽然間發覺不?對——哎?忘記跟我娘說一聲了!

她有點心虛,悄咪咪回頭?去?尋,正?對上武安大長公?主溫和投來的視線,後者朝她笑了笑,繼而擺了擺手:“去?吧,太晚了。”

梁氏夫人咧開嘴笑了,神情明朗,恍惚之間,像是回到了從前還沒有出嫁前,在?安國公?府時的場景。

這會兒旁邊還有個人很熱情的把她喊醒了:“外婆~我跟婆婆這就走啦,有空我們一起去?看你~還有邢國公?夫人,再見啦~”

梁氏夫人:“……”

周圍其餘公?候夫人的目光感情各異的投了過來。

邢國公?夫人眼眸微亮,笑著?朝她應了聲:“好。”

梁氏夫人簡直要丟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