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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春 青銅穗 4334 字 2個月前

燕王微微點頭:“喝了十多年了,再苦的藥也不苦了。隻要能保住這副身子骨,能夠在母後膝下多奉孝幾年,便是兒臣的福氣。”

皇後移開目光,緩聲道:“皇上的三個皇子當中,其實你的命是最好的。

“老二出生的時候剛剛定國不久,西北西南還有嶺南尚有許多餘孽未除,我們都要忙著朝政,國庫也很虛空,他小時候其實跟大臣子弟的待遇沒有什麼分彆。

“老大就更不用說了,我懷著他的時候,到處東奔西走,仗著年輕,挺著大肚子熬夜給將士們縫補,那時候兵馬也不足,很多時候要自力更生,生他的那天早上,我還和麾下將領的家眷一起給大夥做飯。

“那時皇上的兵馬還隻是南邊不起眼的一支,也缺少資助,老大小的時候,常常也跟著大人饑一餐飽一餐。

“再後來,皇上打出名堂來了,多了很多人投奔。也得到了許多資助,終於不用挨餓了,而他那個時候又要跟著他父%e4%ba%b2學習用兵了。時長又這裡傷那裡傷的。

“隻有你,”說到這裡,皇後望著燕王,“你出生的時候天下太平,那幾年風調雨順,各地收成也不錯。

“後宮充盈起來,朝上朝下欣欣向榮,文武百官和諧共治,他們都有時間也有精力教你們才學。”

第367章 舅舅(求月票)

燕王的臉色漸漸凝重,他隔著燈光望著皇後,蒼白的臉龐使他看起來此刻宛如一座沒有溫度的石雕。

皇後的聲音越來越緩慢:“三個皇子當中你身在最好的年代,可是獨獨你的身子最羸弱,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聽到這裡,燕王才微微抬目,有了一絲活人的氣息。他抿住雙?%e5%94%87,目光深幽,但未曾說話。

皇後往下說道:“後宮裡幾位妃嬪的來曆,你都知道嗎?”

燕王把雙眼又垂下去,微微點頭:“知道。父皇在立國之後,除冊立了母後以外,先後又納入了六位內命婦。

“他們都是父皇在平定天下的征途之中,戰亡將領的孤女,和拚力支持過周軍北上的義士之女。”

“那你知道為什麼她們都沒有誕下過皇子皇女嗎?”

燕王看著地下,良久之後才緩緩搖了搖頭。

“因為她們入宮之前都已不是完璧之身。”

燕王怔住,他微啟著雙?%e5%94%87,似乎連呼吸都已經靜止。

古往今來,絕大多數朝代的宮妃,入宮之前必須為處子之身,這是約定俗成的王律,就算是大周皇帝開明,也沒有能夠打破這一點先例的理由。

“這是為何?”他喃喃的問道。

而他把話問出來之後,一雙肩膀又不自覺地聳立了起來。

“我會回答你,但我再問你,剛才說過,你出生的時候本來也接受了頂級的栽培,但你又可知,為何多年下來你距離老二又還是差了一大截?現在就算讓你立刻接任太子之位,比起他的才乾,你還需窮追猛趕才能及上,你可知這是為何?”

燕王擱置在雙膝上的兩手握成了拳頭,“自然是因為他從小就被任命為太子,翰林院的學士們待二哥自然不同。而且我從小體弱,太醫說我不能多勞累,——這不也是母後您從小到大跟我說的理由嗎?”

“我與皇上都絕不接受窩囊廢,尤其是宮中皇子甚少,更不可能放著現成的一個皇子在這兒荒廢下來。

“就算你不是太子,也不能當攝政王,你也可以像榮王那般成為老二的左膀右臂。所以,原本你和老二的差距不會有那麼大。

“最起碼我也會早早地籌謀你開府另住,讓你有自己的屬官和扈從,儘早地成長起來。”

燕王聽到這裡一張臉更加蒼白了,他的雙手已經抓住了覆在%e8%85%bf上的袍子。

“母後到底是想說什麼?您難道是想告訴我,您從來就不是真心在愛護我,這些年我對您毫無保留的信任,隻是我的一廂情願,或者是我的自作多情?”

“我當然是真的疼你。”皇後將手肘支在了炕桌上,雙目之中有銳利的光芒,“我看著你出生,%e4%ba%b2手把你帶養大,你每一段成長我都沒有錯過,我對你,比對老大和老二用的心思和時間都更多,至今為止我對你最大的期望,仍然是希望你能早日成%e4%ba%b2生子,開枝散葉,安穩太平的度過這一生。怎麼可能會不是真的疼你?”

“您‘看著我出生’,這話是什麼意思?”燕王的聲音在起伏,他的眼眸裡也有波光在湧動,“這不像是一個生母說的話。”

“你說對了。”皇後道,“這一切的解釋隻是因為,你不是我的孩子。”

“這不可能!”燕王騰地站了起來,過於猛烈的動作,使他單薄的身子搖晃了幾下,急促的氣息也使他咳嗽起來。他右手撐著炕桌,睚呲欲裂,眼眶猩紅:“我不是您的孩子,又會是誰的孩子?你們不止一次的說過,後宮裡沒有庶子庶女,我就是元後嫡出,我是正統的大周皇子!”

“關於我不是你的生母,這一點你不是早就已經探聽到了嗎?”皇後目光灼灼,如同太陽耀眼的金芒,“如果你不是知道了自己並非我所出,如果不是擔心自己的前程,你怎麼可能會在七年前找到奕兒?

“這七年裡,又怎麼可能會不遺餘力的在他麵前編派我,使他誤會我,從而鐵了心的不認我這個母%e4%ba%b2,也不來見我?!”

燕王臉色血色儘褪,他如同被誰猛地擊了一拳,往後驟退了兩步。

後方的花架被他撞倒,架子上一盆墨蘭掉落在地上,摔的粉碎,哐啷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夜晚無比刺耳。

他扭頭看了一眼地上,吞咽了幾下喉頭,又看向皇後。

但此刻他的眼裡已經滿布著恐懼之色,雙?%e5%94%87也開始顫唞起來。

隔著殿門的廊簷之下,傅真萬沒有料到會聽到如此勁爆的消息,她急忙看了看左右,隻見院子裡的宮人早已經被清空了,隻有先前負責清場的皇後的太監站在不遠處。

他攏著雙手,眼觀鼻鼻觀心地站在廊柱旁側,似乎殿裡頭的對話壓根就不曾入他的耳中。

在這之前,傅真隻是暗中感慨皇後命運不濟,所生三個皇子,一個早早的被當成了犧牲品,遠走他方。一個掉進了權欲的泥沼而走火入魔,落得被生父%e4%ba%b2手誅殺的下場。

剩下這個本以為隻是身子弱些,結果卻揣著私心,也是個不消停的。

沒想到原來老三竟然連%e4%ba%b2生的都不是!

傅真咽了一口唾液,穩住心緒,掐著雙手再度傾聽起來。

燕王乾澀的聲音傳了出來:“您,見到他了?……他跟我說過,絕對不會來見你的,他怎麼,怎麼還是食言了?我以為,以為他是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一定會一言九鼎……”

他語無倫次,不知道哪句話才是重點。

皇後已經全沒了平日裡的溫和,就連先前那般波瀾不驚的平靜都不曾有了:“你雖然不是我生的,在老二犯事之前,我也從來沒打算過讓你接替皇位,但我是打心眼裡把你當自己的兒子,我希望你健康長大,希望你美滿和樂,沒想到我處處小心把你嗬護著,到底還是把你養傻了!”

沉聲說出了這席話,她站起來,桌上的燈光將她一照,投影便被拉出了幾倍長,她瘦削的身軀無形中高大起來,充滿了壓迫之感。

“老大介意奕兒的存在是因為他本來就已經擁有了太子之位,沒錯,如果奕兒早早的回到了宮中,回到了我們身邊,我一定會竭儘全力將他好好栽培,老二如果扛不起這座江山,那麼我一定會讓奕兒接替皇位!

“所以老二感受到這個危機,也不算是多餘,但你本來就不是皇儲人選,從一開始我們就沒給過你任何希望,你為何要做這一出,把我的兒子趕開,往我心上捅刀子?!”

隨著這一聲聲的質問,皇後大步的走到了燕王的麵前,她淩厲的聲音和威嚴的氣勢,讓燕王情不自禁的蜷縮了起來。+思+兔+在+線+閱+讀+

他還住了雙臂,把自己抱了起來,然後緩緩的蹲了下去,嗚咽聲也傳了出來。

“我不是有意要這麼做的,我也隻是想為我舅舅討個公道……我真的沒有想要傷害您,我也沒想傷害大哥,我就是想,想著舅舅死的不明不白,沒有一個人能替他們討回公道……”

“你說什麼?”皇後頓住了,垂眼看著他的頭頂:“你的舅舅?誰是你的舅舅?”

“就是白玉胡同裡死去的那關氏父子!”

燕王睜大眼,伸手抹去臉上的眼淚鼻涕,“他們原本是從關外進京來找我生母的……當然他們不知道我生母早就已經死了,但他們知道我,知道我是他們的外甥!可是他們卻被大哥推出來擋槍了,就那麼不明不白的死在白玉胡同裡!”

皇後震驚:“你是怎麼知道的?!”

殿門外的傅真同樣震驚得連呼吸都停頓了,楊奕在跟他講述這段過往的時候,提到關氏父子是他在北上的途中結識的大月人,的確也說到他們是來京城找人的,卻不知道他們找誰,原來他們找的竟然是燕王!……

“白玉湖同案發生之前我就知道了,”燕王從地上爬起來,嗓子如同被火燎過一般,聲音艱澀而嘶啞,“你還記得那年的七夕嗎?”

皇後勉力穩住氣息:“你說的是提前三日你就跟我糾纏不休,非得跑出去逛花街的那個七夕?”

“正是。”燕王望著她,“那段日子我在跟著武師父學騎馬,那日在護城河堤岸上跑馬的時候,有人塞了一封信給我,說我的舅舅要進京來了!如果我想知道我的身世,就讓我七夕夜裡去南城那邊的城隍廟!

“我本來覺得這件事情十分荒唐,因為我的父%e4%ba%b2就是大周皇上,我的母%e4%ba%b2是當朝皇後,我沒有舅舅,就算有也早就已經在征戰途中犧牲了,怎麼可能會有什麼舅舅特地來找我?

“可是他在信中竟然提到了後宮中一位逝去多年的嬪妃,如果這人是胡說八道,那他不可能會知道後宮的事情。

“我按捺不住好奇心,又仗著那幾年裡身子骨已經漸好,於是就央求著母後放我出去。

“正好那天夜裡將要下雨,我就趁著雨前,讓他們走了那條偏僻的胡同,然後去那座城隍廟裡避雨。”

皇後聽得咬緊了牙關,難以置信的望著他。

殿門外的傅真難以自抑的激動起來,裴瞻心細如發,他猜測那天夜裡燕王選擇那一條路回宮事出蹊蹺,果然讓他猜對了!

所有的不對勁都是因為燕王主動安排的,包括那緊閉的門窗,都是因為燕王要在那裡跟人碰麵!

毫無疑問,接下來的內容她更想聽到了!

她屏氣凝神,貼近了殿門。

“後來呢?你見到了誰?又聽到了什麼?!”

皇後臉上鋪滿了難以置信的神情。

燕王沉了沉氣,“我進了廟之後就把人打發了出來,沒有多久,就有人推門而入,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