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斂色:“讓他回頭再來。”
宮女退了出去。
傅真把目光收回來,落回皇後身上,恰恰好看到她交迭在一起的雙手正一下下地蜷起又鬆開,鬆開又蜷起。
她想了下,借著袖子遮擋,扯了扯馮夫人的衣裳。
馮夫人會意,放了茶杯道:“娘娘日理萬機,臣婦不敢多加打擾。”
“也好。”皇後道,“我也要去乾清宮服侍皇上入藥了,改日再尋你們說話罷。——把方才馮夫人喝的茶葉,給她和小裴夫人各取兩罐來。”
茶葉一到,馮夫人便領著傅真謝恩告退。
出了殿門,傅真舉目四顧,而後加快了腳步走出了坤寧宮的宮門!
就在跨門的當口,她與一人迎麵撞上,彼此再相距三步處都停下了步伐。
“真兒!你怎麼走這麼快?”
馮夫人追了上來,不由得以長輩的身份喚出了這樣的稱呼。
話音落下後,她立刻也看到了麵前的人,然後放緩了神情道:“何公公。”
何榮四旬上下,膚色偏白,不算肥胖,卻也絕對不瘦。他讓開路退到旁側,拱手深作揖:“給老夫人請安。”
“你多禮了。”
馮夫人點頭致意,然後牽起了傅真:“走吧。你婆婆可再三交代過我,讓我好好帶著你,不能在宮裡頭亂走,你可慢點兒。”
傅真從何榮的腰間收回目光,朝何夫人點頭:“遵命。”
何榮的腰間掛了一個荷包,荷包的底部有一個小孔,墜出來一截青色的穗子。
這穗子是宮人的標識,不同的顏色代表不同的等級,穗子的另一頭是接在令牌上的。
為了在宮中行走方便,往往他們會把牌子收在荷包之中,而把這穗子垂下來。
也就是說,何榮的荷包裡此時正躺著一塊可以隨手拿出來的令牌!
出了宮門之後,傅真就立刻上了自己的轎子。
馮夫人連忙道:“這著急忙活的是要怎麼著?你不回咱家了?上回還答應了我呢!”
“我回頭再來,我陪您吃晚飯!”傅真撩開轎簾,“眼下還得去辦點事兒,午飯您就彆等我了!”
說完她招呼護衛:“去看看你們將軍在哪裡?然後回去給我換輛馬車出來!”
眼看著轎子已經上了街頭,踮著腳的馮夫人才放下了腳後跟,咕噥道:“這丫頭,還是那麼風風火火的……”
話雖如此,她眼裡卻是滿滿的欣慰。
一頓飯不吃沒有什麼要緊。
要緊的是這的的確確是活生生的梁寧!
她真的回來了!
不但回來了,而且還跟過去那樣精神頭十足,跟一匹小馬駒似的又健康又有活力!
……來日方長,從今以後她們還會在一起吃無數頓飯,見無數次麵。
她們一家人還有無數的時光可以彌補那中斷的六年。
如此,又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第338章 這也是丈母娘家(求月票)
傅真如今可以肯定,燕王這邊的確有問題了,但有問題的不是他一個人,還有皇後。
告彆了馮夫人之後,她立刻趕往泰山館尋找李儀。
運氣不錯,李儀正好也在武館裡。
省去了所有的寒喧,傅真直接問道:“老爺子你見過那太監幾次?”
李儀雖然被她問得沒頭沒腦,但也完全看得出來她問這個問題有多要緊。他想了一下回道:“總共隻有兩次。第一次就是來尋我的時候,第二次有那麼兩三年了,不過兩次在我這裡待的時間都不長。其餘的時候,都是他身邊的人來聯絡我。”
“那他把令牌給你看的時候,你可曾看到令牌上綴著的穗子是什麼顏色?”
“穗子?”李儀頓了一下立刻道,“是青色!是青色的穗子!”
這句話一出,傅真立刻深吸了一口氣,她再說道:“他身高約摸六尺,銀盆臉,粗長眉,元寶嘴,是也不是?”
李儀再一愣:“差不離兒,他就是長這麼個模樣!你這麼快就找到他了?他到底是哪宮的?”
昨日才拜托她的事情,才一夜過去就有了眉目,著實是快得驚人了!
可他哪裡知道,傅真心中早就已經確定了目標?隻要對準目標找下去,根本就費不了什麼功夫!
傅真握了握雙拳,把心緒平定下來。
何榮是皇後身邊的老人了,反過來說,倘若他不是有名有號的人物,也攤不上這樣的任務。
他們這一批的太監傅真從小就見過,長相上雖然沒有特彆之處,不能一眼鎖定他,可是先前何榮求見皇後的時候,皇後竟然因為她和馮夫人在場而打發何榮回避。
她可是堂堂開國皇後啊!
除了皇帝之外,就是她最大了。
甚至在許多一路跟隨下來的功臣元老眼裡,很多時候她甚至與皇帝有並重的分量。
下麵人有話要稟報,皇後用得著回避她們嗎?用得著因為她們在場而避諱嗎?
在聽到皇後那般發話的當口,傅真就在猜想這個何公公到底是不是她想的那一個?
所以她暗中讓馮夫人告退,緊趕慢趕的出來果然看到了跨進坤寧宮的何榮。
那麼現在事實已經擺在眼前了,楊蘸不是胡說八道,帝後雖然都在盼著楊奕回歸,但他們卻在各找各的——皇帝或許並沒有瞞著皇後,但皇後的行動肯定是瞞著皇帝的。
皇後不但瞞著皇帝行動,而且除了宮裡的人,她還調動了宮外的人,比如說李儀。
由此可見,燕王身邊每年派出去美其名曰采辦藥材的侍衛,多半也是受皇後所調派出去尋找楊奕的了。
而燕王身上的問題,其實都來自於皇後。
因為就算他有企圖心,也確實沒有條件完成這一切!
燕王尋藥,隻是給皇後當幌子。
那麼宮裡的問題其實也可以理出那麼幾分了,彼此之間有問題的還是在皇帝與皇後之間。
燕王或許有問題,但他的問題比起帝後之間的矛盾,顯然還要靠後。
那麼皇帝與皇後之間,到底存在什麼矛盾呢?
既然有矛盾,他們為何又還是能攜手共進,並肩作戰呢?
這個矛盾凸顯在尋找楊奕這件事上,這到底是個什麼矛盾?
皇後為什麼要瞞著皇帝?為何不信任他?
“丫頭,”李儀看她半日不出聲,這時候已經趕緊坐了下來,“你是不是摸到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宮裡要找的這個人到底是誰?”
傅真望著,隨後搖了搖頭:“還不能認定是否就是此人,等我弄清楚之後再來告訴你。”
此事尚不宜聲張,自然也不能對他透露太多,他隻能先打個馬虎眼兒。
離開了泰山館之後,太陽已經西斜了。
裴瞻奉皇帝的旨意,留意大月與東茲國的軍情,這幾日回來的也不那麼早了。
她打定主意上了馬車:“去梁府。如果將軍回來了,也請他到梁府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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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瞻與梁郴都在兵部。
這幾日來自西北的軍報,每隔三日就有一道。
如今在西北戍邊的將領是杜家的人,他們知道分寸,大周一日不曾在大月駐兵,大月的動靜就一日不能疏忽過去。
“原來自從大月兵敗,又改朝換代之後,東茲與他們已經鬨了好幾場。東茲王金旭正值盛年,看他們這陣仗,恐怕是想坐收漁翁之利。”
兵部侍郎看完軍報之後,又就著沙盤分析了一波軍情。
梁郴和裴瞻都沒有說話。
程持仁摸著下巴說道:“如果東茲對大月有覬覦之心,按理說會大規模發動戰爭。這麼小打小鬨的,不合常理。”
兵部尚書道:“在大月兵敗於大周之前,大月的國力一直強過東茲,這才有了金旭的姐姐宜蘭公主嫁給翼王,婚後一年死去,卻也沒落得任何說法的結果。
“但西北那邊近年傳來的消息,都說東茲自從金旭上位以來,這三十年裡韜光養晦,休養生息,倘若他要侵占大月,也不是沒有實力。”
“有實力和有沒有這個打算是兩回事兒。”梁郴抱著胳膊接話了。說到這裡,他把臉轉向裴瞻:“金旭與其姐姐宜蘭公主情分如何?”
裴瞻緩吸氣:“當年探子們在大約搜羅消息的時候,順道帶回來的消息,這位宜蘭公主跟金旭是那同母所生的%e4%ba%b2姐弟。且公主身為長姐比金旭大了十餘歲,姐弟倆幼時在宮中不受待見,都是公主忍氣吞聲護著弟弟,各種委曲求全才算安穩長大。
“宜蘭公主婚後一年死去,沒有得到大月這邊任何說法,金旭不可能不存怨。
“我曾經推測過,兩國交戰之時,大月王幾次派史臣遊說金旭參與戰爭,金旭都不理不睬,這應該有懷恨大月的成因在。”
“可是宜蘭公主嫁的不是翼王嗎?”兵部侍郎看了過來,“照此說來,他要懷恨也是懷恨翼王。而彼時翼王是大月王皇權之爭的刀下鬼,他跟大月王可沒有過節。”
“人的情感可是說不準的。”裴瞻道,“如果最近動詞,對大月的舉動沒有侵占疆土的跡象,那很可能就是因為宜蘭公主的死,金旭趁著大月滿目蒼夷之時,開始發難了。”
“可是翼王府的人都已經死了。”梁郴也不讚同這個說法,“徐胤作為最後一個翼王府的後裔,已經在大理寺天牢裡,金旭還能向誰報複?”
“有道理。”兵部尚書點起頭來,“翼王府的人都已經滅完了,繼續要下手的話,早就該下手,既然沒有早下手,那此時也沒有道理再下手。”
裴瞻沒有反駁。
畢竟他一時也找不到理由來反駁。
“徐胤那個姓連的心腹已經逃走了,尚不知去了何方。大月那邊還是得派個人過去,一探究竟方才能放心。”
梁郴作出了結論。
裴瞻聽到這裡把盤著的胳膊散下來。“等我把手頭的事情捋清楚,我%e4%ba%b2自去一趟。”
“你怎麼能去?”大家異口同聲的反對,“宮裡才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京畿這邊不能失防。你是京畿大營的主帥,不可輕易離京。”
裴瞻想說出自己的理由,梁郴不由分說阻止了他:“殺%e9%b8%a1焉用牛刀?這個念頭你打消吧。”
滿屋子人都在點頭,裴瞻也不爭論了。
出了兵部,杜明謙還有應酬,分道走了,裴瞻在馬上與梁郴說道:“昨日太平從泰山館李儀那裡聽到的消息,皇長子極有可能真的還活著,而且他還去過大月,並且很可能還生活過一段時間。
“廢太子死後,雖然說還有個燕王可作為皇儲,可他身上似乎也有疑點。
“再者,他身體狀況確實不佳,把大周國祚壓在他一人身上,實在讓人不能踏實。
“倘若這是萬不得已的法子,那你我也隻能孤注一擲,硬著頭皮撐下去。
“可如今竟然還有皇長子的消息,你我便不能不積極爭取。
“立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