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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春 青銅穗 4453 字 2個月前

,比起那廢墟之上卻是明亮了許多。

他在台階上坐下,門角下小沙彌躬著身來詢問可有吩咐,他擺擺手,一言不發地看起了地下自己的影子。

孤零零的。

像多年前的小時候。

母%e4%ba%b2生他的時候是早產,一開始家裡老人說他養不活,母%e4%ba%b2便日夜的哭,父%e4%ba%b2怕他也哭壞了身子,於是請了三個奶娘照顧他。

主家煞有介事,奶娘們自然不敢大意,大哥說,他長到三歲還沒有自己走過路。他這個當哥哥的,想見弟弟也不是說見就能見的。

即便是三歲以後,父%e4%ba%b2也不許他蹦蹦跳跳,每三日大夫必請一次平安脈。

那個時候裴瞻最最羨慕的,就是大哥裴眈可以想和誰在一起就和誰在一起,想去誰家就去誰家,他見過最多的人就是家裡的仆人,他們大多老氣沉沉,即使有那麼幾個活潑的,卻也隻懂得大將軍府宅內的事情,外麵的天空有多大?他們不曉得。

他認識的第一個同齡人,就是梁郴,可梁郴跟他的大哥裴眈同歲,比他大了五歲之多,實在也稱不上同齡。

那應該是他三歲時的事情,到他四五歲時,他發現梁郴身後多了個小跟班,是個眼睛又大又明亮的小姑娘,她愛穿鮮紅的衣服,走起路來動作又快又靈敏,就像一團火焰一樣在眼前飄來飄去。

來他們家做客的那麼多子弟和小姐,她是最特彆的一個,他從來沒有見過那麼耀眼的小姑娘,無論她身在何處,無論她身在什麼場合,她就像小太陽,永遠是人群的中心。

他以為那是梁郴的妹妹,他想,梁家妹妹哪怕比自己也大一點,總歸比梁郴小,他們更加算是名副其實的同齡人。

後來再見到她,裴瞻就忍不住主動湊了上去。可是還沒有等他把懷裡揣著的糖拿出來向她示好,她就歪著頭問起他的名字,然後不由分說讓他行禮,還讓叫“姑姑”!

裴瞻從小跟那些老氣橫秋的人在一起,天知道他的生活有多悶,他想要的是一個烈焰般熱情的小夥伴,而不想要一個在她麵前還需要謹言慎行的“姑姑”!

於是裴瞻無論如何也不肯認她做姑姑。

他怎麼能認呢?

一認,她就永遠不可能做他的小夥伴了。

他才不要像程持禮他們那樣,成為她的跟班,永遠都隨在她的身後。

他想象她那樣恣意張揚,跟她一樣鮮衣怒馬,做一個正常的將門子弟。

他太渴望接近她了。

後來裴眈和梁郴在一起,他就總纏著要去,可是每次見麵她都要他叫姑姑,他不叫,她就不帶他玩。

他隻能遠遠地看著,像這樣坐在一旁,在心裡糾結著,到底是妥協當他的侄兒,還是堅持著自己的原則。

可是就連這樣糾結的時間也沒能持續多久,她就去了西北。

可原來她去了西北也不曾消停,從父%e4%ba%b2捎回來的書信裡,還有兩地往返的將領和護衛的口耳相傳裡,他知道她已變得更加強悍,還知道她帶著一幫子弟立下了許多功勞。

那顆小太陽照到了邊關,她鮮衣怒馬的身影馳騁在漫天黃沙之中,疾惡如仇的她,%e8%83%b8中又有了家國大義。

梁欽犧牲的噩耗傳回京中之時,裴瞻剛滿十三歲。那夜他在梁府門口的太平宅石碑處立了很久,彼時梁鈞已然犧牲兩年,梁欽又遭遇了不測,他們倆雖是她的哥哥,卻與她情深如父女,如今都去了,他想,她該多傷心?

回來後他就纏上了回京養傷的父%e4%ba%b2,他要去邊關從軍。

梁郴重孝在身,他要替她幫他的大哥報仇。

父%e4%ba%b2母%e4%ba%b2都不答應。因為就在三個月前,他的大哥裴眈已經負了一次重傷。

他們雖有三個兒子,雖也鐵骨錚錚,但作為父母,那當口卻也冒不起這個風險。

他跪求了大半夜。

父%e4%ba%b2終於答應了。

他出征的半途,正好遇上她扶靈歸來。

那夜他悄悄奔赴三十裡路,到達她落腳的驛站。

他看到了分彆數年的她的身影,然而同時他卻也看到了陪伴在她身側的徐胤。

原來她從來都不寂寞。

孤單的隻是他而已。

他沒有進去。

他以為自己寒了這條心,但一年後在沙場遇見殺死梁欽的敵方將領時,他還是奮不顧身地提著長槍,一氣追出去百餘裡,%e4%ba%b2手割下了他的首級才罷休。

她在白鶴寺出意外的消息傳到西北時,他正準備展開一場突襲。從來不曾含糊的他那一天上馬連試了兩次才爬上馬背。

那一戰他連破兩城,但也險些丟掉了一條命。

傷好後他向已掛了帥印的梁郴告假回京,連夜就奔到了白鶴寺。他裝了一抔焦土回到西北,此後直到打完了這場仗才回來。

當年回京的那一趟,所有人和事都在無聲地告訴他,她死了,再也回不來了。

可是就在前不久,卻有一個脾氣秉性都像極了她的女子突然出現了!

她告訴他,她和梁家關係匪淺!還告訴他世上有死後的靈魂還能重新投身這回事!而今夜她又偏偏出現在那個人燒死之後的廢墟之上!

“將軍今夜看起來憂思頗重。”

身後突然傳來了緩慢的聲音。

裴瞻站起來,轉身望著不知何時站在廊下的成空:“大師,世間可真有輪回之說?人身若死,靈魂可還能寄生?”

成空道了聲法號,說道:“宇宙浩瀚,佛海無邊,世間多玄妙。身死魂在之事,或有,或無,皆應以平常心論之。”

裴瞻沉默。一會兒他道:“可我始終無法相信,她真的還能回來。我害怕弄錯,害怕希望落空後又陷入失望的深淵。

“我也不過是個禸體凡胎,不是何等樣的打擊全都承受得住。”

成空步下石階,目光與他齊平:“若所得乃為心之所望,患得患失終無幫助。老衲深信,智者如將軍,心中定當已有抉擇。”

裴瞻望著夜空未語。

第122章 萬一那小子非卿不娶(二更求票)

傅真目送走梁郅,還在原處坐了一會兒才離開。

%e8%83%b8中這番話終於得以說出來,她好像卸下了千斤重擔。向徐胤複仇有的是時間,要防備他算計梁家卻是刻不容緩。

梁郅此去該如何行動,她不想多加乾涉,徐胤受了他梁家多年的恩,最後卻還是向她動了殺心,此事雖然說明了徐賊的狼心狗肺,卻同時也暴露了梁家在待人處事上的一些薄弱之處。

如果當初她和梁家所有人不是那般純良,對待徐胤不是那般掏心掏肺,那麼最終的結果也許大有不同。

隨著西北戰事平定,大周朝局也算是定下來了,從各朝史書積累的經驗來看,日後朝堂之上,承擔治理國家重任的文官必將崛起,而武將在朝堂上地位也必將逐漸減弱。

而隨著世事變幻,包括梁家在內的功勳滿身的五大將軍府,日後該如何才能使各自家族世代平安繁盛,是他們從如今開始都該認真思慮的事情。

簡單而言,他們梁家首當其衝就得提升提升這防範之心,朝堂上人心詭譎,在思謀如何向徐胤複仇之餘,還得思考如何才能避免重蹈覆轍才是。

所以梁郅來擔綱處理這件事情,是最合適而且最有必要的。他們所有人都得從這裡開始,學會如何應對太平時期的朝堂上無形的人心之戰。

死去的梁寧也是給了如今的傅真一記猛棍,她從前借著家族的寵愛誤以為無往不利,如今失去了家族的庇佑,還需要反過來維護現有的家族,從這一方麵說,她也在重新開始。

回到府裡時,天色已蒙蒙亮了。

她才跨入房門,寧夫人就從她的桌子後抬起頭,然後聚攏渙散的目光站了起來。

“你終於回來了?”

“母%e4%ba%b2……”

傅真怔立在門坎下,回想起這漫長的一日下來,她竟忽略了還有一位母%e4%ba%b2在等著她的女兒平安歸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回來了就好。”枯坐了快一整夜的寧夫人聲音有些嘶啞,但她還是噙上笑容,走了過來:“吃東西了嗎?餓不餓?我讓她們給你燉了燕窩粥,一直在熱著,現在要吃一碗嗎?”

傅真喉頭有些發緊。她點點頭:“還真有些餓了。我想吃兩碗!”

“好!”

寧夫人笑著撫她的發,然後向門下的丫鬟擺了擺手。

轉瞬燕窩粥和另外幾樣吃食就端了上來,俱都熱騰騰的散發著香氣。

“快吃吧。吃完了早些睡。”寧夫人%e4%ba%b2手把盤碟一樣樣擺在她麵前,“和杜家的退婚書我已經拿到了。杜家那邊也已經來人了,剩下的事情我會處理好。明日,我就去看看我們將要新開的鋪子選址。你就哪兒也彆去了。”

傅真望著她:“母%e4%ba%b2……不問問我去哪兒了嗎?”

寧夫人眼神幽幽:“不用問。我隻關心你平不平安,其餘的,一切都不重要。”

傅真眼眶酸澀,連忙低頭喝了一大口粥。

她何德何能?從前有梁家那麼好的家人,如今又有寧家這麼好的家人……

……

梁郅回到府,梁郴竟然也還沒睡。

梁郅問:“大哥難道在等我?”

梁郴點點頭:“你和那位傅小姐,相處的怎麼樣?”

一句話問得梁郅心血翻湧。想到傅真之前說裴瞻曾經在梁郴麵前吹過耳邊風,他坐下來,問道:“聽說大哥之前已經認識了傅小姐,不知你對她觀感如何?”

梁郴端起杯子,斜睨著他:“我的觀感就是她是傅家的小姐,除此之外,你希望我對她有什麼觀感?

“難道你以為我會像你一樣,才見第一次麵,就被人家幾句話哄得找不著北了?”

梁郅訥然:“你想哪兒去了?她是我——”

說到一半他突然想起來傅真對他“不要操之過急”的叮囑,又把嘴抿了起來。

“她是你什麼?”梁郴目光更加不善了。甚至他還哼了兩聲:“我提醒你,我們梁家可不興無媒無聘私相授受那一套,你跟她今夜乾什麼了?去哪兒了?老實招來!”

梁郅無語:“我能跟她有什麼私相授受?我們就去了白鶴寺!”

“大半夜的,去白鶴寺做什麼?不是說她在滄浪亭要會客嗎?”

“那本來是要會客,後來出了點意外……總之,我們就去寺裡求神拜佛了!”

梁郴又冷哼了幾聲。“你最好說了實話,是不是去了白鶴寺,半個時辰之後我就能拿到實據!你要是說了謊,那就家法處置!”

“那你儘管去問!”梁郅揚揚袖子站起來,“你要是查出來我們沒到過那裡,彆說家法,軍法都行!”

說完後他就施施然離開了廳堂,輕快的朝著自己屋裡走去。

雖然說姑姑的死因讓他此刻的心裡充滿了憤怒,但與此同時他重新能夠與姑姑相聚,這一份喜悅又使得他渾身上下充滿了鮮活的力量!

他明日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