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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春 青銅穗 4453 字 2個月前

門交際交際了?朝中這些權貴我一個都不熟,您就快把所知道的都跟我說說吧,省得我出了門,兩眼一抹黑,把人給得罪了還不知。”

傅真看著傅夫人的眼睛:“我總覺得,您和她的結識很不尋常。”

第49章 再也等不到的人

其實傅真也不想過份地挖掘什麼,隻是算起來事發之時,正是寧老爺子過世未久,而傅夫人正開啟水深火熱的生活之時。那時的傅家早就住這宅子來了,那麼,大半夜本該在傅府安歇的傅夫人,為何會出現在那座客棧之中呢?

傅夫人果然皺起了眉頭,像是沉入了什麼心思。

而後她低下頭,動作緩慢地喝著湯。隨後她停下來,抬眼看向傅真:“真兒,我也問你一句話,你,真的還是我那個真兒嗎?”

輪到傅真怔住。

母女倆就這麼對視著,似乎誰也不願意先開口。

但片刻後,還是身為母%e4%ba%b2的傅夫人先讓了步。

她垂下了眼眸,執起勺子,一下下地舀動著碗裡%e9%b8%a1湯。

動作那般緩慢,沉穩得就像是%e8%83%b8膛裡堆滿了石頭。

“如你所說,我跟梁小姐的相見的確很不尋常。”正當傅真咀嚼著她這句話所含的意味時,傅夫人已經開口了,“你外祖父過世之前,曾給我留了話,說是不久或會有他一位故友來尋我求助,讓我務必儘其所能相幫。

“還說,來人是極有背景,如我能替他招待好這位故友,將來對我,對你父%e4%ba%b2——當時我們都不知道你父%e4%ba%b2竟是那樣的人——

“總之,你外祖父說,幫助了這個人,這個人將來一定也會回報我們,不管是你父%e4%ba%b2的官位,還有你醫病,嘉哥兒的學業,乃至是他的前程和整個傅家!統統都有幫助。

“我自然奉命照做,於是就在那年的八月初,我收到了一封信。

“對方十分有禮,信中隻是請我替他定間客棧,他約摸中秋前會至京來。

“我遇見梁小姐的那夜,是八月十二,就在與那人約定好的客棧裡。

“因為那人說那兩日就會抵京,我想好好招待他們,而正好你外祖父過世後,江陵那邊櫃上的大掌櫃來京送賬本。

“我為避開你父%e4%ba%b2和你祖母整理這些賬冊,免得他們混水摸魚,便特意帶著賬冊過去,開了間房在隔壁一邊看賬,一邊等候。

“那夜正當我熄燈準備歇息,便聽得樓下胡同裡忽然傳來動靜,隨後我就看到,梁家那位姑小姐在窗下遇險。而我順手照應了她一把,讓她上了樓,就是這樣,與她有了一麵之緣。”

傅真道:“母%e4%ba%b2怎麼知道那是梁家姑小姐?”

傅夫人對著夜空淺淺揚%e5%94%87:“那位小姐不是尋常人,她可是上陣殺過敵的,放眼滿大周,幾個女子能如她那般瀟灑?

“而她平日常常駕著馬在街頭行走,閃耀得很,我自然是瞧見過的。”

傅真繼續道:“既然是深夜,胡同裡定然光線微弱,母%e4%ba%b2在樓上,卻認出了她,那必然是在樓上看了她很久吧?不知當時胡同裡是什麼樣的動靜,使得母%e4%ba%b2放下賬本不看,卻看了樓下那麼久?”

傅夫人沉%e5%90%9f:“樓下,死人了。”

她端了湯到%e5%94%87邊,卻停住未喝,而是直直地看著地下:“我聽到樓下有孩童的哭聲。初時以為是隔壁民居孩童夜哭,再一聽這哭聲隻響了兩下即戛然而止,隻覺不對,於是就著半開的窗往下看。

“就正好,看到月光下有人正朝著一大一小的倆人下手。那刀子舉得高高的,可是下手又極為嫻熟,一動不敢動,隻能眼睜睜看著被殺的那倆人倒在地下。

“過去我雖未%e4%ba%b2身經曆過這種事,但你外祖父走南闖北多年,且家中往來的掌櫃們也多在外行走,這種凶殺之事我也聽得多,驚雖驚,倒並未曾亂方寸。

“我隻想等著凶手走後喊人過來報官,卻在那時,我看到下方又來了個人,看模樣是個不經意至此的姑娘。

“——正因為看出是個不該深夜獨行的姑娘,我才用心看了看,京中這樣的女子實在不多,很快我就從利落的身手猜出來她的身份。

“她在那裡查看死者,而隨後胡同末端又來人了,她仰頭四處尋找躲避之處的時候,我看到了她的臉——確認無疑,我就鬼使神差地招手讓她上了窗。

“而翌日我以為此事定當傳得滿城風雨,結果偏偏半點風聲也沒有,那胡同裡的一切,仿佛是我在做夢。

“如果不是三日後就傳來梁小姐死於白鶴寺的消息,我,也一定會以為那是一場夢!”

說到這裡時傅夫人的聲音越來越慢,也越來越低。

夜色下,屋裡的氣氛也似是回到了那一夜。

傅真默然給她添了一勺湯,再道:“梁小姐走後,母%e4%ba%b2是否回府了?”

“並沒有。”傅夫人凝眉望著她,“後半夜我確實想走,但是,梁小姐躲避著的那幫人,其實跟先前那幫人不是一批人。他們的裝束完全不同。

“先前行凶的兩人穿著不俗,戴著麵巾看不到容貌,但是後來的那批足有十來個人,個個身著黑衣黑褲,也戴著麵巾。

“梁小姐隻呆了片刻就自客棧前院走了,但那些人遲遲未走。他們清理完了現場,還似在尋找什麼東西。一直到天快亮,幾乎把整段胡同全搜遍了,才不得已離開。而我也不曾有機會半夜離店。”

傅真那夜上了傅夫人的窗戶後她豈還敢露麵?自然是從速離開了。

是以傅夫人說的前半段她都差不多知曉,後來這段卻是如今才知。

後來的人還在尋物,多半也是找那把匕首。

那麼翌日不是黑衣人們來找,卻是徐胤找到了她頭上——

這當中的彎彎繞,可就耐人尋味了。

如果那把匕首他們誌在必得,那麼查到了徐胤當時住的那條胡同,以及因為一一排查而找到了徐胤,這是完全可能的。

而剛好頭天夜裡徐胤又經由梁寧知道了有這麼回事,而且看到了那把匕首,所以也才有了後來他幾次三番追問匕首下落之事。

想到這裡,她心弦忽然一動:“那母%e4%ba%b2等的人,後來還是來了嗎?”

“沒有。”傅夫人目光炯炯地望著她,“他們再也沒有來。

“因為,他們已經死在了那天夜裡的胡同之中。”

“……”

第50章 她不是傅真,誰是呢?(二更求票)

傅真怔忡望著傅夫人,驚訝於這個回答,但這個回答,卻又對應上了心中隱隱的猜測。

“死的那倆人,就是你外祖父交代會來訪的故人。”傅夫人手扶著湯碗,音色低沉,“我給他們定的客房,他們始終沒能住上。他們遇害的時候,正等待著他們到來,並滿心歡喜想款待他們的我,正在樓上窗戶之中看著。

“真兒,你相信人間有報應嗎?”

這聲音令人聽著像是在剮著傅真的肚腸,聽來十分難受。

“我很愧疚,我其實並沒有很指望那人回報我什麼,隻是因為那是你外祖父的遺願,所以我很重視。可當時竟沒有能阻止那一切的發生,也辜負了你外祖父的囑托。

“後來我總是想,如果當時在窗內看到這一切的人是那位梁小姐,她一定會勇敢地上前吧?”

“不,”傅真握緊了她的雙手,“這件事透著詭異,不是一般人能沾惹的。就算是梁——小姐,她也未必會衝出去。

“您是個弱女子,能夠在那種情況下保持冷靜,並且保護好自己,已經很不容易了!

“我相信有報應,但這個報應不會落在我們身上。不過,”傅真頓了一下,說道:“既然死的是外祖父交代過的故人,那我們或許可以想辦法讓這個案子真相大白,將凶手繩之以法,如此也可慰外祖父他老人家還有那兩位故人在天之靈!”

“我不是沒想過,但——”傅夫人歎氣,“毫無任何線索,談何容易。就連他們就是我要等的人,也是我在後麵那些人清理屍體的時候,從屍體的衣著確定的。

“以咱們這樣的人家,哪裡能撼動那背後的人啊?”◎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聽到這裡傅真也沉默下來。

傅夫人這話可謂說到了關鍵處。

整死徐胤的關鍵也許就是這樁案子,可破這樁案子的前提卻是需要足夠多的線索和足夠強的實力,但眼下她們太弱了,並且還連死者的身份來曆都全然不知。

現在她唯一能掌握的,隻有那把匕首。

梁寧當時之所以會跟徐胤談及此事,一則是出於信任,二則是事發之地離徐家近,她得提醒他注意安全。

而根據之後來問梁寧要匕首的隻有徐胤而無他人,可以斷定徐胤並沒有將此事泄露出去。

他不泄露,自然是有他的考慮,而對梁寧下殺手,除了他想撇下梁家另攀高枝之外,隻怕還有滅口的原因在內。

畢竟,他們找匕首,是為了防止秘密敗露,直接把她這個目擊者殺了,不更是一了百了嗎?

隻是他們萬萬沒想到還有個傅夫人也看到了,也虧得她當時不願連累傅夫人,而對徐胤隱下了這一段。

如此看來,徐胤當下突然對梁寧痛下殺手,倒未必是早就挑好了那一天下手。

倒有可能是匕首背後的人或者事,推動他最終走向了這一步。

而幫助他在白鶴寺布局殺人,並且事後還能騙過大理寺以及梁家的,肯定也與這匕首主人有關了。

可惜那日乍然醒來,又突逢傅柔謀害傅真,根本就不可能想到要去廢墟裡尋找匕首是否還在——

“太太,大廚房那邊李嬸兒來回話。”

這時丫鬟隔著門簾通報起來。

傅真聞聲看了一眼傅夫人,起身下榻:“我吃飽了,母%e4%ba%b2您忙。”

到了門下她驀然又停住,回頭看著目光一直粘連在她身上的傅夫人,走回來伏到她懷裡:“我的身體發膚,皆是母%e4%ba%b2十月懷胎以血肉養就。您的恩情已經刻在我的骨肉靈魂裡,誰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說完她直起身,行了一禮後才走出去。

傅夫人盤%e8%85%bf坐於榻上,透過開啟的窗口,看傅真腰板兒挺得筆直地出門,下廊,再出院子。

她的雙臂與懷抱裡還留有少女的餘溫。

聽到下人稟事便果斷下榻回避,行禮時四平八穩大方又端莊,走路時驕傲得像是一隻小孔雀,辦起事來又自信得像是一匹毫不懼風浪的小馬駒兒。

這是傅夫人做夢都希望傅真呈現出來的樣子,卻不是過去十五年裡的傅真該有的樣子。

她手扶著窗棱,眼眶裡滾落兩行淚。

漸漸的,無聲哭泣變成了低聲的嗚咽,至末了又變成了深陷於袍服之中的號啕。

她抱緊雙臂,似乎不肯讓那抹餘溫散去。

聞聲進來的金珠默然地望著燭光下抖動著雙肩的她,良久才將手掌輕輕地覆在她肩頭上。

窗外的夜色,不覺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