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問那個人是誰,也沒像往常一樣搬出禁止早戀這個話題。
隻是看了她許久,然後動了動喉結,平靜地低聲說,
“我是不是該說恭喜?”
這不是她想要的反應。
他不該是這樣的反應。
程小玥注視著他的眼睛,心跳一下一下加速,仿佛也在為這一刻的緊張渲染造勢。
是的,該說恭喜。
恭喜我和你。
恭喜這麼漂亮的我喜歡你。
也恭喜我終於鼓起勇氣說出口。
程小玥吸了吸鼻子,冷空氣鑽入肺裡,激得她清醒了不少。但已經到了這一步,她不想再次退縮。
沉默片刻,程小玥張了張口,小聲說,
“你不好奇這個人是誰嗎?”
她的表情肉眼可見的忐忑,眼眸裡閃著不安的碎光。
江見川注視她半晌,終於挪開目光,
“好奇,但我尊重你有你自己的小秘密。”
程小玥:“....其實有時候也不用這麼尊重我的。”
江見川:“....”
話題停頓,紅燈跳轉綠燈。
紅色的警示燈光消失,車裡的氣氛似乎又緩和了不少。
江見川打著方向盤拐進小區,一邊從彎道馳入地下車庫,一邊雲淡風輕地問道,
“今年想要什麼禮物?”
車子拐彎,開到了固定車位跟前。
江見川正在倒車,程小玥偏頭看向後視鏡,看似在幫他觀察斜後方路麵,實則悄悄通過玻璃,去看他倒映在裡頭的麵容。
她看著玻璃窗上他的倒影,小聲嘀嘀咕咕,
“我想要什麼禮物,你都能送給我嗎?”
話音落下,江見川也恰好將車停好。
車外是安靜清冷的車庫,車裡開著暖氣,隔絕了窗外的冷冰冰的溫度。
江見川解開安全帶,垂眸看過來,
“也得看我送不送得起。”
這話讓程小玥沉默了。
從小到大,江見川送她的禮物兩隻手都數不過來,隻要她想要,他都能給她買到,錢對他而言確實是最微不足道的問題。
然而現在他所說的送得起,顯然不是單純指金錢這一方麵。
程小玥摳摳手指頭,無意識地糾纏著,聲音不由自主地發緊,
“我確實有一件很想要的禮物。”
江見川點頭,盯著她漂亮的小臉,低聲問,
“想要什麼?”
想要什麼?程小玥心裡有一個明確的答案。
她一貫要強又執著,一旦開口就勢必要得到。
如果沒有開口,要麼說明不想要,要麼知道時機還未到。
但今天是她17歲生日,年齡上的增長,讓她感覺自己又靠近了他一些。
又或許是因為酒精在作祟,燥熱因子在她體內橫衝直撞,讓她明知前路危險卻又忍不住去做那撲火的飛蛾。
這次何卉是誤會,但下次誰也不敢保證會不會有張卉、周卉、程小卉。
年齡是隔閡,她注定永遠要比他慢一步。
除非他能聽見她已經亂作一團的心跳聲,願意為她暫時駐足,停下來再等一等。
黑暗的車廂裡,恰到好處的溫度,和漸漸柔和的氣氛,無聲無息地弱化了人的心理防線。
程小玥抬起眼眸。
她在黑暗中忐忑不安注視著他,眼睛晶晶亮亮的,強忍著聲音裡的顫意說,
“哥哥可以是我的嗎?”
第60章 我是你哥,沒有什麼不能包容的
四下安靜。
彼此的注視中,已有一種心知肚明的清澈。
江見川似乎並不感到意外,表情無波無瀾,隻是平靜地看著她的眼睛,聲音低緩地問道,
“喝酒了?”
13濃度的果味啤酒,度數並不算太高。
但是因為車廂空間有限,江見川還是隱隱約約聞見了她身上被溫度催發而氤氳散開的酒氣。
淡淡的,帶一絲青澀的清甜。
程小玥咬緊%e5%94%87瓣,她那麼地緊張,所以繃緊了神經,敏銳地察覺到了他這話裡避重就輕的意味。
她強忍著眼眶的發脹酸澀,隻是固執地盯著他,
“我沒醉,你休想扯開話題。”
江見川傾身,抬手揉揉她的頭,語氣放輕,似是低哄,
“好,那我們回到禮物那個話題。”
他拉開車門下了車,繞到車後,打開了後備箱。
程小玥在他下車那一刻,就已經知道自己的告白失敗了。
她坐在副駕上,任由眼淚默默地溢出眼眶,然後重重砸落下來。
片刻,身側車門被人從外麵打開。
江見川抱著一個精致漂亮的玲娜貝兒站在車門外,微微俯身,一瞬不瞬盯著她泛紅的眼眶。
程小玥啪嗒啪嗒地掉著眼淚,隔著朦朦朧朧的水霧看向他,然後目光緩慢地下移,落在他手上的玲娜貝兒。
這還是上回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在吃飯的時候,無意提到今年迪士尼新出了一款限定款玲娜貝兒,她覺得好喜歡,磨著程澍給她買。
程澍當時不屑地嗤了聲,嘲笑她都多大年紀了還老是收集這些沒用的娃娃。
再後來她暗暗發誓,等放寒假了一定要去現場把這隻娃娃抱回來。
當時的她那麼想要這個限定款,可是現在最喜歡的那個限定款玲娜貝兒就在她跟前,她卻完完全全沒有半點兒感到歡喜的心情。
程小玥咬緊%e5%94%87瓣,忍著不讓自己哭出來。可是眼睛卻很誠實地出賣了她,一個勁地往外掉金豆豆。
江見川把娃娃放進她懷裡,抬手摸摸她冰涼的小臉。
溫熱的掌心貼著她的臉頰,指腹輕輕摩挲著她眼下的肌膚。
女孩子的眼淚仿佛流不完,順著他的指尖,淌入指縫間。
江見川替她抹去淚水,俯身解開她的安全帶。
又是“嗒”地一聲。
四周安安靜靜,仿佛宣告著某種曖昧關係的結束。
程小玥怔怔地坐在原位,懷裡的玲娜貝兒被她緊緊地抱著,好像此刻她能抓住的,就隻剩下這個沒有生命的娃娃。
不知道過了多久,程小玥終於不想再哭了。
她覺得自己很是狼狽,抬手胡亂地用手背抹掉眼淚。
江見川還靠在車門旁邊俯身看著她。
他的眼睛黑而亮,溫柔而又充滿耐心,唯獨沒有半點異性之間的愛意。
程小玥哽咽住,下一秒忍著哭腔,艱難地扯了下%e5%94%87角,
“對不起哥哥,我剛剛喝醉了,說了一些很冒犯的話,你一定不會當真吧。”
她應該是想故作輕鬆地將話題帶過去,然而就算強忍哽咽,但依然控製不住聲音裡濃重的鼻音。
上一次見她這樣難過地小聲哭,已經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
實際上小時候的程小玥很愛哭,搶不過玩具要哭,打不過哥哥要哭,得不到喜歡的禮物也要哭。
可是長大後她就已經很少哭了。
不是因為變得堅強,而是因為有江見川護在她身邊,沒人敢搶她的玩具,程澍也不再招惹她,而喜歡的禮物隻要她說出口,江見川就會像變魔術一樣給她變出來。
江見川緩緩動了下喉結,心臟仿佛被人用針尖密密麻麻地刺著,帶來連綿不斷的噬痛感,雖然他也不知道這種痛覺是從何而來。
再次開口時,他的聲音帶著幾分低啞,
“我是你哥,沒什麼不能包容的。”
他一如既往地選擇了包容她,就像包容一個不懂事的小孩。
程小玥點頭,抱著玲娜貝兒下車。◥思◥兔◥網◥
她眼淚已經哭乾,隻剩眼角還吊著一抹淺紅,她站在他跟前仰起頭,深呼吸一口氣,
“謝謝你的禮物,我很喜歡。”
江見川嘴皮動了動,似乎想要說什麼。
可是還沒等他開口,程小玥就壓抑著抽噎,很認真地補上了一句,
“真的,哥哥。”
她說,真的,哥哥。
這一晚的失敗告白,讓他們又回到了當初的那個稱呼。
她似乎要非要刻意強調這一句,提醒自己不要再越界。
江見川沉默地看著她,心口莫名悶堵得厲害。
他心裡清楚,這個年紀的女孩子情竇初開,作為陪伴她時間最長的沒有血緣關係的異性,很容易被她當成寄托愛戀的對象。
但他從未想過他們之間的關係要朝這個方向去發展。
他可以疼她愛她護著她,但唯獨不準自己對她產生褻瀆的想法。
正如他之前所說,是罪惡感。
不僅僅因為她未成年,更因為他看著她長大。
這跟監守自盜又有什麼區彆呢?
江見川抿緊%e5%94%87角,最後還是沒再說什麼。
兩人沉默地進了電梯。
江見川按下15樓,退後一步,站在她的側後方,安靜地看著她的背影。
能夠容納13人的轎廂,程小玥頭一次感到如此逼仄,似乎連氧氣都有些不夠用。
她還是覺得好難過,%e8%83%b8腔悶堵發緊,可是她已經不想再在江見川麵前哭出來了,因為覺得好丟人。
和他共處一個空間的時間顯得如此漫長,程小玥仰著頭努力睜著眼,看那麵板上的數字不斷跳動。
最後跳到15,麵板閃爍著提醒樓層到達。程小玥幾乎一秒都不停頓地就走出了電梯。
站到家門口,她飛快地按指紋輸密碼。
可是就要進門時,她還是猶豫了兩秒,深吸一口氣回過頭。
江見川果然還站在她身後看著她,眸底淡淡地壓著什麼複雜的情緒。
目光對上,心跳依然錯漏了一拍。恰好補上了那日生日宴,她抽到了激%e5%90%bb牌,他俯身湊過來為她解圍時,她心跳驟急的那一下。
程小玥咬了咬%e5%94%87,半晌才輕聲說,
“晚安,哥哥。”
....
如此難忘的一夜。
程小玥在家人跟前強顏歡笑地分享了今晚的派對,並且表示這是自己度過最難忘的一個生日後,才終於得以回到自己的房間裡。
房門關閉,17歲生日似乎也在這一刻落下了帷幕。
程小玥安靜地換了衣服,去浴室洗澡。
她把水溫調得很高,任由水霧彌漫,分不清臉上的水珠是來自花灑還是來自她的眼睛。
而她仿佛也被困在了這一隅潮濕裡,沉重的濕氣將她牢牢束縛,連呼吸都變得艱難而壓抑。
第61章 你最近得罪我妹了?
接下來的幾天,程小玥照常上學放學。大部分是程澍接送,偶爾遇到程澍有事,請江見川替他來接人放學,程小玥就會禮貌地拒絕,表示自己打車回家就可以。
她將自己隱藏得很好,人前依然大大咧咧沒心沒肺,好像什麼事都不放在心上,隻想及時享樂人間。
隻是偶爾有些時候,她還是會在枯燥乏味的課堂上、在無人寂靜的夜裡,想起那場難堪狼狽的表白,然後很久很久地陷入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