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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春街 小麥s 4247 字 2個月前

靠山調離了組織部。今年從?上?到?下都有大?變動,新上?來的和不願離場的進入新一輪的角力。

“靜觀其變吧,我和北武知?道得?太少,但肯定不止一方麵?的人在動作,一開始也許隻是想讓他下台,要替代他上?位,但有彆人黃雀捕蟬在後,所以才有了小金庫曝光的事?。之所以沒牽連你們——”善讓頓了頓,歎息了一聲,“隻有到?了一定位置的人才會顧慮瑞德和你孫姑父有那麼點關係。”

孫驍剛剛成了委員,他還年輕,還有機會繼續往上?走。景生和符元亮籌辦公司這?麼久,從?來沒跟任何人提過顧家?和孫驍的關係,能提前安排拿他們做刀又安排他們%e8%84%b1身,可謂給足了孫驍的麵?子又拿捏住了顧孫兩家?一個要害,這?種壓下去的事?隨時都能翻出來再用一次。

景生渾身寒毛都立了起?來。

“我去自首行賄,這?樣能撇清嗎?”景生這?句話在心裡轉了又轉,還是沒問出來。他沒這?個時間,也沒法預料後果,這?顯然?隻是一個少年意氣的衝動行為?。

——

斯江和李宜芳程瓔三個下車進了茂名路的小酒吧。

小酒吧昏昏暗暗,裝修簡陋,上?廁所要到?旁邊弄堂裡去,但卻有個像模像樣的小舞台。每天夜裡八點鐘酒吧老板王阿毛喝得?半醉,拿一個麥克風開始混腔勢,上?海閒話蘇北話廣東話英語日語都恰到?好?處地糅雜在他自編自演的段子裡,段子半葷半素,基本都是自嘲。來喝酒的顧客半小時就能聽完他的前半生,小時候幫姆媽打醬油,筷子上?穿好?四根油條,回?到?家?變成四截半根油條,俗稱“下半截入了肚”,讀書沒好?好?讀,最後勉強上?了住宿製的技校,徹底學壞了,爺娘萬萬沒想到?看武打書打遊戲機看動畫片都沒帶壞他,居然?在學校變成了流氓阿飛。香煙吃上?了,老酒喝上?了,女?人摸過了,哦,是他被女?同學摸過了,大?概驗貨驗得?比較滿意,最後兩個人上?班了結婚了,可惜老婆八十年代末趕潮流去日本,說是去讀書的,實際上?在陪酒,一年半就提出了離婚,改嫁給一個七十多歲的日本有錢老頭。但是老婆人美心善,離婚的時候給了他一筆大?鈔票。“阿毛,下趟帶新老婆來日本白相,吾請儂吃飯,儂要等得?及,等吾繼承了老頭子遺產,阿拉再複婚。”王阿毛用這?筆錢開了這?間酒吧,前妻怕他不擅經營,每年還寄個三五萬塊錢給他,所以酒吧名字隻有兩個英文字母:RF,軟飯的拚音簡寫。李宜芳看見他就覺得?好?笑,複述給斯江聽的時候往往斯江沒覺得?好?笑她已經笑得?喘不過氣來。

“一個男人,勇於隻嘲笑他自己,很了不起?耶,你仔細想想,有沒有很好?笑?他說的很多瑣事?都蠻平常的,有時候蠻惡心的,但真的很好?笑。”

斯江出於好?奇陪她去過兩回?,承認王阿毛老板是個有意思的上?海男人,起?碼他來請她們喝酒,稱讚她漂亮的時候,斯江看得?出他真的隻是隨口一句客套話。“吃著前妻的軟飯,而且打算吃一輩子,就是仙女?在我麵?前,我也硬不起?來,大?家?不要想歪,是硬氣不起?來——”這?樣的話從?他嘴裡說出來,並不膩味,大?概因為?他有一張長不大?的娃娃臉,笑起?來有兩個深深的酒窩,說什麼都很誠懇,光看外貌,斯江仿佛看到?了年輕時候的大?舅舅。

酒吧十一點鐘開始有樂隊,唱到?淩晨一點。禮拜六夜裡是菲律賓樂隊的英文歌專場。顧客遞小紙條附上?二十塊可以點一首歌,但顧客自己想上?去唱隻要五塊。

斯江記得?景生生日那夜從?廠裡出來後,他們也在這?個小酒吧喝酒。景生給了一百塊,點一首《Love Story》,樂隊主唱老老實實唱了五遍,每一遍都說一句“下麵?是顧先生送給陳小姐的Love Story。”引來口哨聲掌聲無數。坐在吧台邊的斯江捧著臉笑得?像個小戇徒。

那夜景生還被李宜芳和王阿毛老板推上?了舞台,調酒師笑盈盈送上?一隻小悠悠的凱司令栗子蛋糕,酒吧裡二十來光人哈哈大?笑,起?蓬頭一起?唱生日快樂討蛋糕吃。景生被酒意熏得?眼角一片緋紅掃到?顴骨上?鬢角裡,問他能不能唱首歌給女?朋友聽。

王阿毛老板說全場下一杯他請,條件是大?家?統統出門去出水,連調酒師都被大?家?嘻嘻哈哈地推了出去。酒吧裡隻剩下舞台上?的景生和吧台邊的斯江。

沒有音樂,景生清唱了一首《小河淌水》。“……月亮出來照半坡,照半坡。望見月亮想起?我阿妹。一陣清風吹上?坡,吹上?坡,妹啊妹啊妹啊,你可聽見阿哥叫阿妹。”

台上?的樂隊在唱情歌,王老板和李宜芳程瓔談笑風生,斯江卻突然?站了起?來:“我想去趟昆山。”

“啊?”吧台邊的一圈人都愣了。

“你們繼續喝,我先走。”斯江說走就走,毫不猶豫。

“噯!我陪你去啊,這?麼晚你一個人不安全。”李宜芳趕緊丟下酒杯站起?來。

“我也一起?。”程瓔掏出皮夾子結賬。

“嗐,說了今天的酒我請,你們等我一下,我正好?閒得?無聊,送美女?們一趟,賺到?了,最好?明天早上?再回?來,你們請我吃個奧灶麵?,我從?來沒吃著過頭湯麵?。”王老板摸出一把桑塔納鑰匙晃了晃,“阿妹,走。”

第415章

車子上了?國道?,景生還沒回任何信息。李宜芳和程瓔雖然跟王阿毛說笑不斷,卻也憂心斯江的憂心。

“顧景生有回呼你伐?”

斯江從沉思中驚醒:“啊?沒……”

王阿毛看了?看後?視鏡,笑了?:“放心,如果他打到店裡,小馬會call我的。”

然而車子裡三個中文機,一台個人電話,都靜默無聲。

“真是太麻煩你們了?,太不好意?思了?,”斯江往前傾了?傾,抓住了?副駕的座椅靠背,“改天?夜裡我請大家到保羅去吃椒鹽大王蛇。”

王阿毛笑得車子都抖動起來:“好咧,噶見外做啥?為美女服務,不辛苦!到保羅是阿哥吾額地頭,哪能好叫儂請客,吾跟伊是赤%e5%b1%81%e8%82%a1朋友,伊老早賣輪胎修車子額,是吾喊伊弄隻?門麵開小飯店。(到保羅是大哥我的地頭,怎麼好叫你請客,我跟他是發小,他以前賣輪胎修車子,是我讓他弄個門麵開小飯店的。)”

“呀,阿哥你真是行業弄潮兒!”程瓔把斯江拉回坐好,豎起大拇指對著後?視鏡晃了?晃,“慧眼識英雄,伯樂啊伯樂!”

“嗐,啥伯樂啊,就是我嘴巴饞,好多年前的事嘍,那時候你們肯定還是小朋友呢,阿拉一幫朋友經?常去華山醫院對過的東生食堂吃飯,迭個飯店靈光!味道?哈讚,生意?哈好,可惜老板賺足鈔票不做了?,換了?一個老板以後?菜做得這個難吃哦——像泡汙一樣,冊那!就這麼搞七撚三的,保羅輪胎被阿拉拱出?來一隻?保羅餐廳,哈哈哈哈哈。”

斯江一怔,剛想解釋大舅舅並?不是賺足了?錢才不做的,可一轉念又覺得沒什麼可解釋的,個中原因,實?在不足為外人道?也。可那輕飄飄的一句話,像針戳破了?一個氣球似的,那破敗了?的氣球帶著氣流在她%e8%83%b8口來回激蕩,不自覺就紅了?眼眶。

“阿哥儂勿曉得呀,東生食堂就是斯江的大舅舅也就是顧景生的爸爸開的,竟然這麼巧!”

王阿毛啊喲了?一聲,雙手連連拍在方向?盤上,汽車喇叭在暗夜的國道?上叭叭叭響了?起來,前麵後?麵的大貨車不甘示弱,也按響了?喇叭。

他忽然回過神來,小心翼翼地說:“原來你們兩個是表兄妹啊——”

“不是%e4%ba%b2的!”程瓔趕緊解釋了?一句,“顧景生是斯江舅舅的養子。”

“哦哦哦,是%e4%ba%b2的也沒關係!賈寶玉和林黛玉薛寶釵也不也是表%e4%ba%b2嘛,哈哈哈哈。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王阿毛眼風瞄了?扭頭盯著自己看的李宜芳一眼,“嗬嗬嗬,要我說,就算是%e4%ba%b2兄妹也沒關係,老天?爺要你喜歡誰,你有什麼辦法?彆人看著再不配,再不好,都是假的,自己喜歡才是真的,是吧?”*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李宜芳佯裝啐了?他一口:“什麼廢話嘛,本來就是這樣啊,我愛跟誰好就跟誰好,不想好了?就不好啊,管那麼多,累不累哦。”

斯江看著車窗外,對麵馬路上數不清的大貨車排成了?長龍開往上海方向?,車燈耀眼,上海那麼大,沒有這些貨車,城市的運轉大概會立刻卡殼,但這麼大的上海,隨便一個人都能和另一個人扯上關係,即便是七繞八繞的間接關係,也已經?很奇妙。再想想大舅舅開飯店上過央視,上海的電視台報紙也報道?過好幾輪,浦東都有人跑來軋鬨忙,王老板這麼個時髦的人,吃過也不稀奇,可為什麼她要找景生就這麼難呢。

——

開了?一個半小時,桑塔納終於在淩晨兩點半開進了?昆山市,但夜裡的城市和白天?截然不同,斯江隻?來過幾次,根本不認識路,這時候又哪裡能找得到昆山的地圖,四個人捧著一張上海市地圖一籌莫展。斯江又急又慌又愧,好不容易找到兩個剛上班的環衛工人,卻都不是本地人,一問三不知?。倒??是李宜芳突然靈光一閃,指著前麵白底紅字的燈箱廣告問:“招待所或者賓館裡肯定有賣地圖的!”

“我怎麼沒想到!”斯江簡直懷疑自己的智商了?。

“你急嘛,人一急就容易鑽牛角尖,一時想不到很正?常。”程瓔柔聲寬慰。

三點出?頭,車子停在瑞德服裝的廣告牌邊上。值班室的門口一個白熾燈泡把鐵門和坑窪不平的路麵照得一片慘淡。

斯江奔過去敲玻璃窗。

好一會兒,一個麵帶睏意?的中年男人打著哈欠拉開窗:“誰啊?哦——是老板娘啊,對不起對不起!”

“顧總呢?知?道?他去哪裡了?嗎?”

桑塔納漫無目的地從郊區又開回市區。李宜芳拿出?個人電話呼符元亮,半天?也沒回電。

“啊,他們兩個肯定在一起,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說不定又在陪哪個領導,”程瓔笑著拍拍斯江,“你是不知?道?,就我們台裡的幾位,被喊去陪酒,一樣得從晚飯喝到早飯,喝完吐,吐完接著喝,特彆是接待兄弟台或者是上麵的,苦透苦透,男人們,沒辦法的。”

斯江點了?點頭:“算了?,我們回去吧,王老板,實?在不好意?思啊——”

“勿要噶客氣好伐?”王阿毛看看剛剛亮起來的油燈,“前頭好像蠻鬨忙的,我去問問附近哪裡又加油站,我們加個油,去等頭湯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