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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春街 小麥s 4208 字 2個月前

把臉埋進她的發絲裡,深深深地深呼吸,再伸手把她攏得更?緊一些,但怎麼貼近都不夠,怎麼%e4%ba%b2%e5%90%bb也都不夠,他好像患上了饑渴症。他想起斯江以前笑著給他讀的一本?小說?,女?主人公穿著綠色玻璃雨衣,被男主人公比喻成?藥瓶,說?她是醫他的藥。當時他覺得這男人未免太過無稽發癡了點?,現?在?卻覺得這比喻實在不能再恰當了。

斯江在?最近的一封信裡引用了聶魯達的詩,她喜歡詩歌小說?戲劇,從小就把那?些詞藻抄錄在?厚厚的本?子上,她常說?自己的詞語量太過匱乏,卻不知道她就是最動人的一首詩,一曲歌。

“我們甚至失去了黃昏的顏色。

當藍色的夜墜落在?世界時,沒人看見我們手牽著手。

從我的窗戶中我已經看見,在?遙遠的山頂上落日的祭典。

有時候一片太陽,在?我的雙掌間如硬幣燃燒。

在?你熟知的我的哀傷中,我憶及了你,靈魂肅斂。”

景生對這首詩印象很深刻。我憶及了你,靈魂肅斂。

——

快樂的時光總是匆匆而逝,斯江退了房,和景生去華山菜館吃中飯,照例吃的蝦仁小餛飩和筍肉蒸餃,春筍是時鮮貨,兩人早上又劇烈運動了兩場,連傳說?中極其豐富的自助餐都沒趕上,實在?饑腸轆轆,叫了四籠蒸餃還意猶未儘。

回到?萬春街的時候,家裡靜悄悄的,桌上紗籠裡罩著飯菜,顧阿婆在?睡午覺,斯好跟斯南野去了西宮門口新開的電子遊戲城打遊戲機。景生把換下來的大衣服洗了,斯江削了兩隻蘋果,學著善讓的法子燒了一鑊子奶茶。

顧阿婆起?來的時候,就見到?兩個小寧在?有說?有笑地晾衣裳。景生把長長的晾衣杆舉得高高的往外送,斯江托住長長重重的牛仔裙放出窗外,半個身子都探了出去,被景生一把拽住了胳膊。斯江回過頭來朝他笑了笑。顧阿婆覺得這兩個冤家之間好像有什麼和以?前又不太一樣了,再看看,好像又沒啥。她咳了兩聲,斯江笑著撐著窗台站直了:“外婆,我和阿哥買了五籠筍肉蒸餃回來。”

“太好了,夜裡小盧正好要來吃飯,你舅舅今天要去她那?邊,讓他們帶兩籠過去明朝當早飯,”顧阿婆笑眯眯地跟景生聊起?小菜場上春筍的價鈿來。

從這天開始,每逢休息日,景生和斯江就做起?了賊,專事偷香竊玉。初嘗禁果的少年人,得了滋味,尋摸到?機會就忍不住擠進彼此身體裡成?為對方的一部分,因為偷偷摸摸更?增添了許多刺激。大概和春天到?了也%e8%84%b1不開關係,馬路上輕絮亂飄,夜裡野貓亂叫,空氣中都仿佛漂浮著春[yào],讓人血脈僨張心惶惶。

在?見不到?的六天裡,他們通過信件肆無忌憚地敘述著思念,斯江的信尤其直白大膽,她幾乎是迫不及待地要和景生分享一個全新的陳斯江。她不同意拜倫所說?的,愛情?在?男人的生活裡隻是一種消遣,卻是女?人的生活本?身,卻同意尼采所說?的:愛情?是女?人的一種信仰。她樂於見到?景生得到?她的愛,她沒有患得患失,不擔心景生在?校園裡是否會遇到?能吸引到?他的人,她能感受到?他全身心的熱愛和奉獻。

“我覺得我不需要通過你的眼睛去夢想,因為愛情?沒有讓我的自我虛無化?。這真是一個奇怪的進程,我也設想過會失去自我,攀附在?你身上,像做僾時那?樣成?為你的一部分,也許是那?根你遺失的肋骨,然而每次和你分開後?,我卻覺得那?個‘自我’更?加完整更?加強大,甚至這個世界看上去都比以?前更?加美好了,甚至我開始理解我父母,如果一對夫妻並不能想我們這樣全然地相愛,婚姻中那?麼多現?實問題究竟會基於什麼樣的原則去處理呢?他們付出了自我,失去了自我,但也完全沒有得到?對方。他們始終是孤獨的,如果我必須得經曆這種殘酷的孤獨,我寧可獨自經曆,至少在?我的心裡,你和我同在?。這一切的一切,隻有一個原因,你一直在?給予我。”

景生完全能夠理解斯江在?說?什麼,但他總覺得自己在?紙上表達不出內心所想,對於他而言,很多話過於軟弱和肉麻,他並不願意在?斯江麵前流露出他的軟弱。他失去自我了嗎?他並不覺得,他和斯江一樣,對外部的世界都有了一種感恩的心態,疲憊暴躁的公交車售票員,因碰撞吵相罵的騎車人,國?營飯店裡翻白眼的服務員,他都會設想他們可能在?枯燥無味的生活裡遭遇到?了不好的事,這樣一念閃過的體諒成?了常態,伴隨著難以?啟齒的“他們一定沒有得到?我和囡囡這樣完美的愛情?”的幸存者感受,使他整個人的氣質都和以?往迥然不同起?來,來自雲南室友如此評價:“顧景生,你每天都像吃了毒蘑菇似的,一副欲仙欲死的臉。”景生哈哈大笑,他吃過毒蘑菇,的確有點?欲仙欲死,當時他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個很大的彩色蘑菇,非常軟,整個世界都是彩色的。是的,現?在?他的世界,就是彩色的,柔軟的,他的囡囡就是他的毒蘑菇。

——

這一年的春天似乎過得極慢,又似乎過得極快。上海入梅了。

這個春天隻留在?了人的記憶裡,由?於每個人的記憶都不同,在?漸漸褪色後?,無限接近於不存在?。

2011年,斯江和景生去北京鳥巢看滾石三十周年演唱會,壓軸歌曲是《龍的傳人》。斯江恍然記得自己曾經和唐澤年一起?見過□□,當然他不會對她有任何印象。

“你還記得他嗎?”演唱會散場後?斯江感慨地問景生。

“名字有點?印象,人不太記得了。”

“嗯,當時太亂了,沒想到?他還能回來登台演出。”斯江輕歎。

“時代不同了——”景生斟酌了一下,“唐澤年和李南不也回來了嗎?”

斯江一怔,這兩個名字已經從她生活中遠去很久了。去年高中同學聚會她也沒去,張樂怡特地打電話給她憤憤然地罵了他們一堆。

“冊那?,要不是她尋死覓活地請你去勸唐澤年回來,你就不會去北京,你不去北京顧景生就不會去找你,他肯定也不會被退學。唐澤年的姆媽肯定動了什麼手腳,公報私仇!那?麼多人都去了,我們宿舍就全都去了,免費火車不乘白不乘,回來還不就是寫?個檢查就沒事了嗎?怎麼就隻有他出事了呢,誰沒曠個一兩個月的課啊。”

“去勸他回來的人出了事,他們兩個倒好,直接跑去法國?逍遙快活去了,覅麵孔!還好意思來參加同學會,還打聽儂格消息,我真想一杯酒潑在?他們臉上!”張樂怡每次都激動得眼淚水汪汪,比斯江還要激動。

斯江怪過李南嗎?怪過的,但最終的決定是她自己做的,最該怪的還是她自己,她以?為那?場心肌炎是景生和她欠了唐澤年的,在?他人生最關鍵的時候她應該做些什麼,這隻是原因之一,她自己又何嘗不是熱血澎湃地想要成?為改變曆史的一員?但她做什麼了嗎?她並沒有,她猶疑了她沉默了她不知道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因為這個,她沒有立場去遷怒他們,她能怪的,隻有她自己。因為如果不是她的衝動和自以?為是,景生不會被退學。可舅舅們和景生都不許她歉疚自責,所以?她越發自責,如山一般沉重的歉疚和自責是否令她失去了自我,從而在?景生最需要她的時候她竟然毫無所知。每念及此,斯江都不禁熱淚盈眶。

青春固然美好,殘酷起?來,卻也無比殘酷。你永遠不知道一言一行會導致怎樣的後?果,會改變誰的命運,會付出怎樣的代價。

時隔經年,一切都逐漸淡去,雖然問過了很多遍,斯江還是忍不住緊緊拉住了景生的手:“當時你到?底怎麼找到?我的?那?麼多人——小舅舅和小舅媽都沒找到?我。”

景生牽起?她的手輕輕咬了一口:“因為你想被我找到?。”

——

在?陳斯南的記憶中,那?個春天是紛雜的混亂的暴躁的,她們在?電視裡看到?了慷慨激昂的唐澤年,阿姐的眼裡閃閃發光,大表哥看著阿姐憂心忡忡。小舅舅每天打電話回來叮囑她們除了學校和家,哪裡都不要去。姆媽從烏魯木齊打來好幾通電話還不夠,特地拍了電報:“敢去參加我就打斷你們的%e8%85%bf!!!”連驚歎號都舍得加了三個,斯南著實嘖嘖稱奇了一番。隻有斯好啥也不覺得,他隻是好奇電線杆上原來的狗皮膏藥被紅紅綠綠黃黃藍藍的看不懂的東西全部蓋掉了。

學校大門外每天都擠滿了不同學校的學生,高呼著讓他們出去。同學們嘻嘻哈哈地看熱鬨,商量中午到?底是吃大排麵還是牛肉麵。①本①作①品①由①思①兔①網①提①供①線①上①閱①讀①

斯南記得自己好奇地擠在?窗口看熱鬨:“H師大來了沒啊?我姐不知道會不會來,哈哈哈哈。走去外灘有啥意思?吃力死了,又不發錢給我。”

突然有一天,不知道哪個班的學生衝下了樓。

“啊,我嫂子!她有寶寶了!”唐歡驚恐地叫出了聲,擠開人群往外奔。

斯南看見方老師和其他幾個老師手拉著手擋在?大鐵門那?裡,正聲嘶力竭地叫喊,但誰也聽不見她們在?說?什麼。她迅速跟著跑了下去。

唐歡完全擠不進去,外頭馬路上早就被堵死了,公交車小轎車徒勞地有氣無力地按著喇叭。斯南好不容易擠進去,就見到?方老師突然對著學生們跪了下來。

鐵門內外的呐喊聲漸漸輕了下去。

唐歡哭著喊:“你們夠了沒啊?方老師她是孕婦!”

斯南不太記得後?來的細節了,雖然方老師苦笑著說?自己是因為實在?沒了力氣軟下去的??,但毫無疑問,她乾了一件大事,保住了學校所有的領導,除了曠課多日不再回校的極個彆學生,其他學生都安然無恙地進入了期末考試的階段,尤其是那?一屆高三學生,一張檢查都沒用得著寫?,全部順利地參加了高考。

斯南還記得,先是阿姐突然留下一封信不見了,隨後?大表哥也留下一封信不見了。等?他們再一起?回來的時候,黃梅天已經開始了好幾天,阿姐天天在?寫?檢查,大表哥卻收到?了退學通知,阿姐的話一天比一天少。

第308章

七月下?旬出了黃梅天?,一天?比一天?熱,暑假裡景生搶著接手了華亭路的攤頭,天?天?早出晚歸。上海的美國學校新校區建成後,得益於?布朗太?太?的介紹,斯江輕輕鬆鬆地接了三個中文家教?活,都是七月份開始上課,她?第二外語學的法語,斷了兩個月的課準備補回來,順便又在前進夜校裡報了一個日語班,所以也忙得腳不?沾地。

顧東文歇在了家裡,重?新掌勺,斯南和斯好天天鬥智鬥勇,斯好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