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縣令隨意朝著地圖指了幾下:“這一圈山離你們青石村近,想選哪座都可以。”
“我們要選最大,最靠近我們村子的山。”
陳小滿大聲道。
王縣令指著地圖某一處道:“這座是木須山,高200多丈,從地圖上看隻離你們青石村隻有二十七裡。”
“地圖上二十七裡,想過去隻會更遠。”
李初元搖搖頭:“太遠了,過去很不方便。”
“你們最近不是在四處買桑樹養蠶嗎?”
王縣令對著木須山點了點:“這座山有一半是桑樹。”
陳小滿驚訝:“為什麼有這麼多桑樹?”
“二十年前,朝廷發力養蠶,將任務分攤到各個縣。許多農戶不願意放棄種糧,縣衙就派人自行種桑養蠶。”
張主簿笑著解釋。
他一直在淮安縣,對縣裡的各種大事了如指掌。
“後來怎麼沒養了?”
“具體原因不清楚,我倒是聽了些傳言。”
張主簿壓低聲音:“有些縣的官員得到風聲後搶奪了不少村子的山,死了不少人,朝廷隻得叫停。”
“木須山也是被搶的?”
李初元問道。
張主簿沒說話,眼神頗有深意。
“木須山方圓十裡沒有人。”
王縣令接過話頭。
“全被殺的?”
張主簿咳嗽一聲,“有些話不能亂說。”
兩個孩子都不吭聲了。
這些對於他們來說難以想象。
為什麼那些官員為了錢,能乾出屠村的事?
“我不要。”
李初元搖搖頭。
陳小滿心裡也難受。
“我們踩的這片土地,從古至今埋藏了多少屍骨,你能說清嗎?”
王縣令逼問。
李初元下意識低頭看腳下。
“你們是聰明人,應該知道過於糾結過往他人的對錯毫無意義,要緊的是現在和將來。”
王縣令平靜道:“有這座山,你們可以安置更多壯勞力養樹采摘,養活更多養蠶的孩童,也能讓更多紡線織布的女子有安身立命之本。”
“你們這位縣太爺有點意思。”
張半仙的聲音從福地響起。
陳小滿試探問道:“半仙爺爺也覺得他說得有道理嗎?”
“人活在世上就一個字——爭!你們縣太爺說得對,哪一塊土地沒染血。”
想要活下去,就要與天爭與地爭與人爭。
爭土地、爭水源、爭一切活著需要的東西。
陳小滿沉思起來。
王縣令看向兩個孩子:“你們若是覺得拿這個山心裡有愧,多出些糧食,這樣吧,四十萬斤糧食拿走。”
“比莊子還貴?”
陳小滿大驚。
“畢竟這座山染血了,你們多出點糧食,就能多救活一些人,算是安慰地下亡靈了。”
王縣令發揮著他的三寸不爛之%e8%88%8c。
陳小滿瞪大雙眼:“你坐地起價!”
“不對,這叫贖罪。”
王縣令糾正她。
“我們家沒那麼多糧食。”
陳小滿氣呼呼道。
“你們兩個莊子,收成加在一塊兒足夠了。”
他已經算過了。
“縣太爺又在打我家糧食的主意!”
李初元不滿道。
王縣令“哎”一聲,手在李初元和自己間來回擺動了下,笑道:“公平交易,這麼一座大山,你在彆處想買都買不到。”
“可它不值這麼多糧食,我們寧願要莊子。”
陳小滿連連搖頭。
她不要做冤大頭。
一旁的張主簿張嘴就要說話,卻被王縣令給打斷了。
“你們想清楚,山裡除了桑樹,還有不少大樹,能賣不少錢。”
王縣令誘惑兩人。
可惜兩人壓根不上當。
福軒莊的樹都賣不出去呢,都拿去給自家莊子打家具了。
第442章 為了糧食,他忍
李大寶去縣城跑了好幾個木匠,聽到他們是來賣樹的,立刻回絕。
連棺材鋪都跑過了,一棵樹都沒賣出去。
李初元把陳小滿拉到一旁,小聲道:“縣太爺說得對,我們的糧食給他,可以多救很多人,留在手裡也吃不完。”
“我們的莊子隻要二十多萬斤糧食,那座山不值這麼多糧食呀。”
陳小滿很為難。
她也想幫縣太爺救人,但也不能吃太大的虧嘛。
“一座山不夠,可以要兩座山,他山多。”
李初元給她使了個眼色。
陳小滿雙眼一亮:“我有主意了!咱們讓他把山周圍的十裡地都給咱們呀。”
圍著山十裡範圍,那得多少地呀。
張主簿聽到倒抽口涼氣。
扭頭看向王縣令。
王縣令搖搖頭:“那些地比你們莊子也小不了多少,我太吃虧了。這樣吧,五十萬斤稻米。”
“我們沒有這麼多稻米。”
“你們青石村有啊,他們收了兩季稻米,家裡糧食多得吃不完。”
“你要我們花錢買呀?要很多錢,我們沒那麼多錢。”
陳小滿很遺憾地搖頭。
她家很窮的。
瞅著一大兩小討價還價,張主簿眼皮直跳。
這兩孩子真不知道那座山有多大,方圓十裡有多大吧。
兩邊僵持不下。
張主簿忍不住插話:“要不你們去看看那座山?”
“對哦,我們都沒見過,也許縣太爺忽悠我們呢?”
陳小滿跟李初元商量。
王縣令氣得隔空點他們兩個:“你們真夠沒良心的,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們?”
“還是要看看才放心。”
李初元附和陳小滿。
王縣令磨著牙點頭。
張主簿湊近,小聲道:“等他們看過木須山,就知道縣太爺您開五十萬斤稻米一點都不貴。”
為了糧食,他忍。
一行人出去。
到門口時,馬車已經準備好。
張主簿招呼著王縣令往馬車方向走。
王縣令一扭頭,兩孩子已經跟著阿木上了驢車。
他背著雙手,仰頭看向天空:“哎呀,這麼好的天氣,坐在車裡就太可惜了。”
“縣太爺您的意思?”
“我勉為其難跟他們坐驢車吧。”
說完,轉身朝著驢車走去。
張主簿嫌棄地盯著王縣令的背影。
您想坐驢車就坐驢車唄,扯什麼天氣。
“對了張主簿,”
王縣令回頭,兩人四目相對。
張主簿趕忙扯了個笑臉,彎腰,雙手抱拳,恭敬道:“縣太爺您說,我聽著呢。”
“你是不是對我有意見?”
王縣令懷疑地盯著張主簿。
“沒有沒有,我平生最敬佩的人就是縣太爺您!”
張主簿腰彎得更狠,臉上的笑也變得諂媚。
“是嗎。”王縣令盯了他一會兒,擺擺手:“算了,你坐馬車吧,不用跟過來了。”
“好嘞!”
張主簿點頭哈腰地答應下來。
看著王縣令走到驢車跟前,他才長長呼出一口濁氣。
站直身子,擦了把汗,小聲嘀咕:“不能在背後說人呐。”
陳小滿和李初元爬上驢車後,王縣令跟著過來,徑直坐在驢車上。
驢車一動起來,王縣令便皺了眉:“你們的驢沒多大勁,驢車太慢了。”
阿木:“……”
您也不看看車上坐了多少人。
“縣太爺的驢很有勁兒嗎?”
陳小滿好奇問道。
“它拉著我跑得比馬車還快。”
王縣令說話間,驢車已經到了街上。
一路碰上行人,都要跟王縣令打招呼。
王縣令連連點頭,越發有精神。
陳小滿湊近李初元,小聲道:“我知道縣太爺為什麼不坐馬車要來坐驢車了。”
“方便縣城的人跟他打招呼?他不至於這麼無聊吧?”?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李初元懷疑道。
“不是打招呼,是崇拜。你看那些人看縣太爺的眼神,哇,跟看到青天大老爺一樣。”
李初元看向路邊的人。
他們跟縣太爺問好時,眼裡的崇拜簡直要跑出來了。
再回頭看王縣令。
王縣令一路跟百姓招人,笑得如沐春風。
李初元回過頭,對陳小滿豎起大拇指:“你說得對。”
驢車出了縣城大門,路邊的人驟然減少,王縣令還意猶未儘。
他隻能拉著李初元說話。
“往後你走仕途,要多為百姓著想,你做的一切他們都看在眼裡。”
“縣城的人很感激縣太爺剿匪。”
李初元給他遞了個話頭。
王縣令咳嗽一聲,端坐好:“應該的。”
“等縣太爺把救濟糧發放下去,災區百姓更會愛戴縣太爺。”
李初元道。
王縣令頷首:“救濟糧也有你們一份功勞。”
小家夥想給他設套還嫩了點。
前頭的阿木聽得心頭震撼。
初元少爺和小滿小姐竟與縣太爺是忘年交?!
還有這位縣太爺,與他們的縣太爺全然不同。
若他們興陸縣是這位官老爺,他村裡的人會不會得救?
想到村子裡餓死的人,阿木不自覺拽緊了韁繩。
意識到自己失態,阿木深吸口氣,穩住心神驅趕驢車。
在張主簿的帶領下,他們漸漸遠離縣城,從大路繞到小路。
連著穿過好幾條小路後,終於在一片荒涼處停下。
陳小滿“咦”一聲:“怎麼不走了?”
張主簿從馬車上下來,走到他們跟前,往眼前的荒地一指:“從這兒到木須山腳,差不多十裡地。”
“那不是到了嘛。”
陳小滿高興地從驢車上下來,跑到驢車前麵。
抬頭看去,全是草。
“好高的草啊!”
陳小滿仰頭看著比張主簿還高的野草感慨。
“這兒一直沒人管,草越長越高。”
張主簿解釋道。
“怎麼沒人來割草回家燒火呢?我們青石村附近隻要有野草都會被人搶的。”
“這塊是官府的地,沒人敢來。”
張主簿簡單解釋了句。
還有話他沒說出口。
當年縣衙為了這座山和附近的地弄死了許多人,但凡附近的人都知道這事兒,誰還敢靠近這個地方呢。
“那我們沒法去看山了。”
陳小滿用手比了下自己的頭頂。
還不到那些草一半高。
“隻能隔得遠點看看山。”
張主簿實在不想穿過這些草。
十裡多路啊。
他穿的是官服,不能如此不愛惜。
王縣令拍拍身下的驢車。
“你們可以站在驢車上看看。”
李初元率先爬上去。
還是沒草高。
第443章 你們的稻米賣嗎?我們高價收
阿木乾脆把他放到自己的肩膀上,再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