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們的好日子搶走了。

王縣令大喜。

他讓大家安靜下來，轉頭問李大寶：“為什麼要明年才能種新稻米？”

李大寶再憨厚也被那些人的話給刺痛了。

他沒好氣道：“他們都沒育苗，怎麼插秧？”

王縣令一愣。

他倒是忽略了這點。

吵吵嚷嚷的眾人也愣住了。

老李頭把旱煙杆拿在手裡，嫌棄地瞅著排隊的眾人：“還都是種地的，連育苗都忘了，丟不丟人。”

眾人的臉都火辣辣的。

他們當然知道育苗。

剛剛是被這一家子的好日子給刺激到了。

“他們應該都是忙完田裡的活兒了才有空來換糧食，田裡應該都已經種上自家的稻苗了。”

李大寶繼續道。

老李頭點點頭：“農忙的時候，壯勞力得紮在田地裡，沒空來縣城。”

被父子倆說破了，排隊的人臉更紅了。

很快就有不少人肉疼起來。

明明看到有好種子，卻沒法種。

就像是自家的寶貝被人偷走了一樣難受。

王縣令皺了眉。

“能不能等咱的新稻種育完苗，再重新插秧？”

新稻種的收成太高了，多等半年損失太大了。

更重要的是，天一直乾旱，淮河的水不知道還能撐多久。

要是明年淮河的水乾了，就算再好的稻種也不行……

時間緊迫啊……

老李頭皺了眉頭：“太冒險了。”

“插秧不能太晚，不然等天冷了，稻子都得被凍死。”

隊伍裡一位老漢連連搖頭。

王縣令眉頭緊皺。

“你們有多餘的秧苗嗎？”

老李頭遲疑：“各家都會多育點苗，不過也不會很多。”

“育苗最短需要多久？”

“得十來天。”

王縣令背著手，低著頭沉思起來。

明明有幾十號人，此時卻一點聲音都沒有。

陳小滿看看排隊的人，臉上全是惋惜。

再看縣太爺，眉頭緊皺，好像左右為難。

她想了想，道：“隻差十天，不一定就會天很冷呀。”

王縣令猛地扭頭看向她。

“育苗要十天，種下去也得花十來天，裡外裡隔了快一個月！”

老李頭怕王縣令被小滿誤導，趕忙解釋。

“要是天沒冷，就能收很多糧食。”

陳小滿辯解。

老李頭“哎喲”一聲：“可不能有這個指望，要是誤了時間沒收成，一家子喝西北風呐。”

人家豐收了不會感謝你，要是沒收成餓肚子了，到時候恨上他家，怕是恨不得把他家都給啃了。

反正這事兒他家不能冒頭。

排隊的人聽著兩人的對話，心裡也掙紮起來。

要麼大豐收，要麼餓肚子，得選一樣。

氣氛如同凝滯一般，誰都不敢說話。

李初元道：“大家辛苦點，五六天就把家裡的田插滿秧苗，就隻相隔半個月吧？”

“除非晚上不咋睡覺，不然乾不完。”

李大寶想著自己的活兒連連搖頭。

陳小滿辯解：“我們家的稻子還沒收完，等咱們插秧還得好幾天，他們現在育苗，跟我們也隻相差十來天，天不會一下子就冷嘛。”

王縣令心動了下。

老李家是比彆家晚了點，他們水田多，還得好幾天。

隻相差十來天，氣溫相差也不至於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就算天冷，也可以把稻子收回家，稻米肯定已經長出來了，不會顆粒無收的。”

李初元覺得自己也會插秧割稻子，知道稻米在成熟前就已經長出來了，隻是大小的區彆嘛。

也可以填抱肚子的。

老李頭瞅了眼縣太爺，立馬緊張起來：“你們小孩子不懂這些，插秧得看天時，得問莊稼老把式。”

底下已經有老人開口了：“兩個小孩說得也在理，就算天冷了也能有收成，就是收成多和少的區彆。”

“隔十來天也不至於太差吧？”

大家小聲嘀咕著。

實在是新種子的產量太吸引人了。

就算隻收成一半，也比他們現在的稻種收成高啊。

王縣令拳頭鬆了緊，緊了鬆。

他一個決定，意味著整個縣城未來的走向。

若是收成好，就算淮河明年乾了，他也不怕餓死人。

若是收成不好……

那他就把自己到處搜集的糧食拿出來救災！

老李家和青石村的收成不會少。

加上劉老爺家的收成，無論如何都能扛過一年。

王縣令想得清楚。

可真要做決定，還是有些犯怵。

第394章 賭個希望

他目光落在陳小滿和李初元身上。

“你們覺得今年種新稻種好還是明年再種好？”

“我家都是種的新稻種。”

李初元肯定地應道。

“新稻種能收很多糧食。”

陳小滿也大聲道。

老李頭手心都是汗，他陪著笑臉：“他們兩孩子什麼都不懂，還得縣太爺您拿主意。”

王縣令看向老狐狸：“若是衛家莊到了老丈手裡，您是種新稻種還是老稻種？”

“這……”老李頭眼珠子滴溜溜轉。

“我可是要去老丈的新莊子看的。”

王縣令笑著道。

老李頭泄了氣，轉瞬又陪上笑臉：“我們拿了新莊子，還是得重新育苗，老種子和新種子都是一樣晚，選新種子好點，他們就不同……”

王縣令直接打斷他：“看來耽誤一點天時也沒那麼可怕。”

“不是，咱已經耽誤了沒辦法……”

老李頭還想找補，又被王縣令打斷。

不過這次王縣令是對著排隊的人說的：“老鄉們，情況你們也清楚了，新種子收成特彆高，但是誤了天時。”

頓了下，他繼續道：“我是希望你們你種新種子，年底大豐收過個好年。你們就算擔心，也能種點新種子試試，為明年多做打算。”

猶豫了片刻，他還是道：“淮河的水位降了許多，若是下半年再不下雨，明年淮河就要乾了。”

大家不敢置信地看向王縣令。

附近的縣全都乾旱。

聽說興陸縣的人都活不下去了，他們還能好好過日子，全靠淮河。

要是淮河乾了……

“明年不能還不下雨吧？”

“淮河要是乾了，咱得啃樹皮。”

恐慌在人群裡蔓延。

陳小滿扭頭看去，她爹也是滿臉凝重。

“那麼大的淮河也會乾嗎？”

老李頭歎息一聲：“不下雨，再大的河也養不了整個縣的人。”

淮河也不止經過淮安縣，彆的地方肯定也會從淮河取水。

王縣令並未因為人群的恐慌而停下話頭：“去年清明前下了一場大雨後，一直到現在一年多了，滴雨未下，誰也說不準會乾旱到什麼時候，大家若是有餘力，還是多囤些糧食吧。”

看了會兒底下竊竊私語的人群，王縣令再次朗聲道：“我們現在有個希望，就是新稻種，你們若是願意試試，或許明年能頂過去。”

底下連議論的聲音都沒了。

王縣令不再多話，將陳小滿他們帶著進了縣衙。

陳小滿和李初元已經來縣衙好幾回了，對縣衙熟悉得很。

邁著小短%e8%85%bf跟著王縣令走了會兒，身後突然傳來一陣喧鬨。

耳邊是急切的呼喊：“我要兩斤糧種！”

“我要三斤！”

“排隊！都排好隊，糧種有很多，都不要著急。”

陳小滿回頭看去，外麵亂成一團，所有人都往差役那兒擠。_本_作_品_由_思_兔_網_提_供_線_上_閱_讀_

手被捏了下，她回頭，就見她爹給她使眼色。

“跟緊縣太爺。”

陳小滿不再亂看，安心跟著縣太爺進了一間辦公的屋子。

王縣令徑直坐到辦公桌前，笑著看向老李頭：“老丈今兒特意過來，是有什麼事兒嗎？”

老李頭“嘿嘿”笑著：“小滿說縣太爺想把衛家莊拿來換糧食？”

“是有這麼個事兒，老丈想要衛家莊？”

王縣令笑嗬嗬問道。

老李頭搓搓手：“我家有二十萬斤稻米，想著拿來換莊子。”

“老丈要是昨天來，事兒肯定就定下來了。”

他這話讓老李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怎麼，今兒就變了？”

“昨晚有幾個大戶老爺來找我，也想要衛家莊，給的糧食更多。”

王縣令為難：“公家的莊子，我總不能不給開價高的老爺們，反倒給老丈吧？”

老李頭明白了。

縣太爺是要漲價。

哎喲，就不該顯擺的。

瞧瞧，這就被縣太爺給盯上了。

李大寶皺眉問道：“怎麼以前沒人要，咱準備來換莊子就立馬有人也來要買莊子？”

老李頭用腳尖踢了下李大寶的腳，連連給他使眼色。

傻小子哦，擺明了是縣太爺要宰咱們呐。

王縣令雙手一攤，滿臉無奈：“事情就是這麼巧。”

“他們開的什麼價呀？”

陳小滿好奇地扒拉著王縣令的桌子，追問道。

“價格不一，最低也是三十萬斤稻米。”

三十萬斤！

老李頭倒抽口涼氣。

他家所有的稻米加在一塊兒也沒這麼多啊！

“不過還是太低了。”

王縣令搖搖頭，雙手抱%e8%83%b8，身子靠在椅背上。

“連成片的田地太少見了，莊子是稀奇東西，隻要有人賣，立馬會有數不儘的買家找上門。”

“他們不怕衛家莊死了很多人嗎？”

陳小滿追問。

王縣令笑道：“大戶一般都是派人管理莊子，自己不用住在裡麵，根本不怕。”

昨天他不是這樣說的呀。

陳小滿在心底嘀咕。

“他想坐地起價。”

張半仙隨口提醒。

陳小滿臉上從疑惑變成生氣，小拳頭也攥得緊緊的。

“縣太爺賣給他們好了，他們的稻米又不能當種子，也不會幫你推廣新稻種。”

她朝著縣太爺伸出手掌：“我們的稻米賣給縣太爺了，你把錢給我。”

王縣令看著陳小滿那隻小小的手掌，眼皮一抽。

這丫頭怎麼說變臉就變臉。

李初元把她伸出去的小手拉回來：“我們是來買莊子的，你要錢了咱們就買不了莊子了。”

“我們昨天都說好了，他還漲價，我們不要跟他好了。”

陳小滿反手拽著李初元，氣呼呼道。

李初元明白過來，很不讚同地看向王縣令：“君子一諾千金，縣太爺您怎麼能言而無信呢。”

“你們昨天也沒說要買吧，咱不算說好了。”

王縣令心一橫，乾脆來了個死豬不怕開水燙。

“二十萬斤稻米換一個莊子，說出去太離譜了，彆人還會以為我得了什麼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