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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而後不甘心又參加弓手選拔,順利通過了。

她是臨時兵,平日工作,偶爾會訓練,戰時就被征召。一月前她還在洛陽紡織廠裡麵當管事娘子,忽然有?一日便被征召入了洛陽軍,這是第一次沒?有?事先通知便征召她入軍營。

陳珠敏銳察覺到了不對,她先前也曾多次參加過義務軍訓,但是沒?有?一次這麼嚴肅。

她是對的。

半月前,她原先待的紡織廠停工,不僅是紡織廠,洛陽境內所?有?設在洛陽城外的工坊都停工搬遷,能搬走的東西通通都要搬入洛陽城內。不僅是正?式洛陽軍和編外洛陽軍,就連她們這些臨時洛陽軍都要全部?待在軍營等候調遣,就連普通百姓都要全麵備戰,隨時準備被抽調入軍。

然後叛軍來?了,黑壓壓的叛軍打到了虎牢關下?,他們攻城,攻不下?城就殺人。不知道他們是從哪兒抓到的人,一排排的老弱婦孺被拉到虎牢關下?,嚇得渾身發抖哭著求饒,然後被叛軍亂刀砍死,那些人就是和她們一樣的普通百姓。

甚至日子過的應當不如她,那些人身上穿的麻布衣服破破爛爛,各個?瘦的皮包骨,露出的胳膊像火燒棒一樣乾枯黑瘦。這兩年?日子不好過,今年?數月沒?有?下?雨,日子更是格外難過,洛陽靠著洛水,每年?都在修水渠,上麵也會調糧食來?壓著糧價……她已經很多年?沒?見過活的那麼慘的百姓了。

可就算是已經那麼慘了也沒?能活下?來?,他們被叛軍拉到虎牢關下?活生生被亂刀砍死了,淒厲的哀嚎聲和求饒聲在虎牢關城牆上隔著幾十丈遠都能聽到。

叛軍讓她們獻城投降,說倘若敢抵抗,城破之日那些被亂刀砍死的百姓就是她們的下?場。

陳珠一閉眼,腦子裡便全是那一地的人血和肉泥,那裡麵有?個?小?女孩,看著也就四五歲的模樣,和她女兒差不多大,也被亂刀砍死了。

嘴裡的胡餅仿佛都帶上了血腥氣,陳珠有?些反胃,可還是強迫自己把?嘴裡的胡餅咽了下?去,隻是方才還吃著十分?美味的胡餅,現在卻?味同嚼蠟一般。

沈先生說叛軍是想?讓她們失去鬥誌,萬不可遂了叛軍的願。

“敵襲!”

一道聲音劃破了夜空,鑼聲在耳邊炸開。

陳珠把?餅往懷裡一塞,迅速站起身,握緊弓箭拉弓搭箭向外射。

她有?些慌亂,這是她守的第二個?夜了,上一次她守夜一夜安寧,並未出現敵襲。

手忙腳亂者不隻有?陳珠一人,麵對忽如其來?的襲擊大部?分?人都有?些慌亂,隻有?少部?分?人還知道拿著弓箭胡亂往下?射箭。

這是洛陽軍第一次遭遇敵襲,先前軍營中的將軍們給他們上課的時候講戰術時候講過夜襲,可今日當真真刀實槍麵對敵襲,他們卻?又慌了神。

敵軍越來?越近了,他們的眼睛甚至能夠穿過黑夜看到城牆下?的叛軍了,叛軍已經開始架雲梯了。

該怎麼辦?能守住嗎?

“鎮定!”

熟悉的聲音如驚雷般從不遠處響起,一道身穿朱紅色官袍的身影出現在眾人視線中。

是壽安公主的老師沈先生。

他手中提著劍,麵無俱色:“以滾石應對雲梯。”

已經有?一架雲梯搭上了牆頭,一個?凶悍的叛軍率先登場,沒?有?等到他爬上城牆,沈先生便身先士卒衝到了雲梯前一劍刺穿了此人的喉嚨。

“速速戍守城牆!”厲喝聲響起,眾人頓時一擁而上將已經爬上來?的幾個?叛軍亂刀砍死,而後就是滾石落下?砸碎雲梯。

關外黑茫茫一片,其實看不見多少東西,好在洛陽軍箭矢儲備充足,可以火力覆蓋。

也不怕把?箭矢打光了被敵人攻入城,洛陽有?的是箭。而且還改進了箭頭工藝,箭頭分?作兩截,從高聳的虎牢關上往下?射箭,那些沒?有?射中人的尖銳箭尖一砸到地麵上便會碎裂,雖然這種箭支殺傷力比起一體式箭頭是要略低一些,但是卻?完全避免了射出去的箭支被敵人回收利用?。

黑夜之中,又一場攻防戰正?焦灼拉扯。

陳珠一夜未合眼,約莫一兩個?時辰敵人便會來?偷襲一次,射箭倒不是一直射個?不停,而是隻需要敵人時候才需要射箭,可每一個?時辰便要提心吊膽應付一次敵襲實在是太損耗精力。

一開始陳珠還會憤怒,到後來?她已經麻木了,隻是機械的站在牆頭,拉弓搭箭然後射箭。

黑暗之中眼睛看不到東西,聽覺便格外敏銳,陳珠能聽到關外傳來?被射中的叛軍的痛呼聲,身側同僚沉重的呼吸聲,還有?弓箭的破空聲。

時間緩慢流逝,天色終於蒙蒙亮了起來?,虎牢關外的空地上留下?了一地的屍體和箭矢。

“換值了。”

鑼聲響起,精神飽滿的新弓箭手順著牆道走上了牆頭,交換完職後,陳珠等人也跟著領導她們這一批弓箭手的中郎將下?了城牆。

陳珠又看到了沈先生,沈先生依然穿著他正?紅色的官袍在城牆上巡視,如烈火如鮮血的正?紅官袍這樣顯眼,一打眼所?有?人都能看到。

沈先生的臉色十分?蒼白,可他依然提著劍在城牆上巡視。

眾人一看到他心裡便安穩了下?來?,這是壽安公主情同父女般的老師,如此尊貴的身份卻?和他們一起守城,甚至還身先士卒斬殺敵人。

沒?過一陣,和政郡主也趕了過來?,她的威望比沈初更高一些,眾人看到和政郡主,心裡就更加安穩了。

這是洛陽城的主心骨啊。

郡主在這,壽安公主的老師也在這,還有?許許多多的官員大人物都和他們一起守城。

洛陽城一定能守住。

昨夜守了一夜,陳珠等人便有?了一日一夜的休息時間,她疲憊隨著大部?隊一起回到了軍營,回到營帳後累的直接往床鋪上一躺便閉眼酣睡,也顧不得自己身上一身酸臭味。

“阿娘~阿娘~”

睡夢中陳珠忽然覺得自己鼻子有?些癢,她睜開眼睛,眼前出現一張肉嘟嘟的小?臉,陳珠嚇了一跳。

陳珠連忙翻坐起身,把?懷裡的胖丫頭抱了起來?:“寶娘,你怎麼在這?”

這是她的女兒陳寶娘,才四歲。

“是祖母帶我來?找阿娘的。”陳寶娘笑嘻嘻抱住了陳珠的手,撒嬌,“阿娘,寶娘想?你了,可想?可想?了。”

“你祖母呢?”陳珠也柔軟了眉眼。

“在外麵呢,祖母還給阿娘帶了可好吃的肉丸子。”陳寶娘咽了咽口水,一副饞貓模樣。

陳珠站起身,牽著自己女兒的手走出了帳篷,她的母%e4%ba%b2正?和另外幾個?中年?人一並坐在不遠處呢。

“珠娘。”梁淑看到自己的女兒睡醒了麵上露出笑容,站起來?一瘸一拐走到陳珠身邊,把?手裡拎著的飯盒塞到陳珠手裡。

“娘給你帶了飯,快吃吧。”

陳珠吃著飯,梁淑便絮絮叨叨念起她為何會出現在軍營中。

原來?是和政郡主體恤,念著將士們家眷思念,便容許她們分?批到營中看望將士。

梁淑運氣好第一批就來?了,至於為何要領著孩子,全因為陳珠的夫郎是在糧庫任職,這幾日也是忙的腳不沾地,陳珠的夫郎是前幾年?逃難來?的洛陽,無父無母,一打起仗來?,二人都忙得腳不沾地,孩子就隻能梁淑看著,梁淑就把?孩子領了過來?。

“哎呀,說著說著這邊到時辰了。”梁淑停了下?來?,又遞過來?一個?包裹,“裡麵都是阿娘做的點心,你藏在懷裡守城的時候餓了便捏兩塊吃。”

陳珠笑著應下?了。

臨到分?彆?,梁淑抱了抱陳珠,低聲道:“珠娘,阿娘就剩下?你一個?孩子啦,你……顧好自己。”

她的眼裡盛滿了擔憂。

開元二十九年?,一場洪水帶走了她的夫郎和大女兒,她在世上的%e4%ba%b2人便隻剩下?了小?女兒。

是壽安公主在洪水裡把?她救了出來?,後來?這些年?她和小?女兒相依為命,日子也慢慢過得好了起來?。小?女兒成%e4%ba%b2了,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她以為日子便好過了。

可誰曾想?安生日子過了才幾年?,叛軍又打了過來?。?思?兔?在?線?閱?讀?

“我曉得。”陳珠笑著揮了揮手,“阿娘,我定然能保護好洛陽城,保護好你和寶娘。”

梁淑回過了頭,她牽著小?孫女一瘸一拐離開了軍營。

陳珠站在梁淑的身後,看著梁淑花白的頭發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

她的母%e4%ba%b2、她的夫郎、她的女兒,還有?她做了八年?工的紡織廠,都在洛陽城。

陳珠記憶中湧現出多年?前的那場洪水,那場洪水來?的時候她無能為力,隻能眼睜睜看著父%e4%ba%b2和阿姐死在洪水之中。

八年?過去了,危險又一次到達了她的身前,這一次她的手裡握著弓箭。

陳珠又想?起了昨日被叛軍帶到城牆下?殘忍殺害的那些人。

陳珠握緊了拳頭。

她要守住洛陽,哪怕是她死。

安祿山叛軍連攻二十日,死傷數千,依舊未能攻克虎牢關。

反而洛陽的反擊一日比一日劇烈,洛陽軍在戰火中迅速蛻變,越發悍不畏死,沒?有?人知道洛陽城裡到底儲備了多少兵器和糧食。

八月,安祿山無奈下?令隻留下?一部?分?軍隊繼續攻打虎牢關,大軍折轉北上,走衛州和上黨境內,繞過洛陽直接抵達潼關。

還是打下?長安城比較重要。

第233章

看著浩浩蕩蕩的大軍撤退,虎牢關城牆上的守軍終於鬆了口氣,紛紛歡笑?抱做一團。

為首的幾人麵上卻更加沉重。

李明錦長吐一口氣:“準備棄關守城吧。”

如今還不是最嚴酷的時候,虎牢關不長%e8%85%bf,可叛軍長%e8%85%bf,說?到底虎牢關在?險峻也隻是一堵牆,叛軍攻不進來卻可以繞過來。

安祿山叛軍拿下潼關後從潼關由西向東攻打洛陽,前後夾擊那才是最難守的時候。

不過眾人臉上的表情也比月前要輕鬆上一些,雖說?過段日?子的形勢會更加難,可洛陽軍也不是月前連血都沒?見過的洛陽軍了。

見識過叛軍殘暴的洛陽軍士氣更盛,洛陽城中所有人,上至沈初李明錦,下至普通洛陽百姓,皆誓死守衛洛陽城。如此?高昂的士氣,加上充足的糧庫和裝備庫,足以抵禦百萬之軍。

“寫?信給小姑母,告知小姑母洛陽情報。”李明錦吩咐著。

一側的封常清遲疑了片刻道:“我可否寄信一封將叛軍凶殘告知高仙芝將軍?”

洛陽城死守的這段時間,高仙芝已經在?李隆基的命令下在?長安招募了十一萬士卒,趕赴陝郡,準備阻擊安祿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