礙於自己如今還要在李隆基麵前裝懦弱,李長安又是大唐公主,安祿山也隻能打掉了牙往肚子裡咽,就當不知道此事。
可沒曾想他沒打算算賬,李長安卻不願意放過他,竟然派人找上門了。
真是欺人太甚!
安祿山眼裡都往外?冒火,心中恨不得給李長安兩個耳光,嘴上卻還要糊弄樊寧:“許是壽安公主弄錯了,本節度使乃是大唐臣子,手下?的士卒都是我大唐的忠誠將士,怎麼會有盜匪混入其?中呢?”
隻要他要死?不承認,縱然是壽安公主也沒法子拿他怎麼樣。
樊寧卻十分氣定神閒,她直接從隨身帶著的書?袋裡麵掏出?了幾張畫像,扔給了安祿山:“孫寶,滄州也就是景城郡人,如今在範陽麾下?威武軍第三營效力;劉七,範陽人……這些人是不是躲藏在範陽軍中,安節度使一找便?知。”
她家公主早就知道安祿山會咬死?不認賬,所以連證據都準備好了。
安祿山握緊了拳頭,心裡大罵李長安無?恥。
這是早就在範陽內部派了探子打探好了消息了,如今驟然發難,人證物證俱在,他也沒時間去處理乾淨證據。
“我範陽軍中竟然混入了這些無?恥之人。”安祿山肥嘟嘟的巴掌“啪”一下?拍在了桌麵上,將桌麵上擺著的茶盞都震得跳了跳。
安祿山麵沉如水,沉聲道:“我這就派人將他們明正典刑。就不臟了樊娘子的眼睛了。”
樊寧提醒:“不勞煩節度使%e4%ba%b2自動手,我家公主吩咐可以帶回朔方再明正典刑,何況我來之前我家公主吩咐了一定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安祿山帶上了一絲威脅的意味:“我與公主都是聖人的臣子,大唐的忠臣,在何處明正典刑不一樣呢?”
這些人他一定要保住。
安祿山也知道軍心的重要,倘若讓李長安派來的人大搖大擺將他手下?的士卒帶走,那日後?誰還敢為?他效力?
更不用說?他若真對李長安示弱,手下?的幕僚和將領會如何看他了。
就算那幾個給他帶來了麻煩的家夥讓他覺得厭惡,可事關他的臉麵和範陽的軍心,絕不能被?李長安的人帶走。
樊寧隻是看了安祿山一眼,安祿山試圖從她的臉上看出?她的心思,但是什麼都沒能看出?來,隻看出?了樊寧眼神清澈。
真是城府深厚啊,被?他威脅了還能裝出?這一副無?辜模樣,和那個心機深沉的壽安公主一模一樣!
安祿山心裡已經把李長安和他麵前站著的樊寧罵了八百個來回。
樊寧隻是在回憶她離開之前主君是怎麼教她的來著,不用把人帶回來,安祿山要是給她賄賂,那她就收著,要是威脅她,那她就能離開了……
還差一項賄賂。
樊寧思考片刻,愉快的把單選題想成了多選題,對著安祿山開口道:“人我不帶走倒是行,隻是我和手下?的將士們跑一趟範陽不容易……”
樊寧心裡隱隱有些驕傲,經過這麼多年的商隊曆練之後?,她已經不是當年薛府裡那個沉默寡言不通俗務的小女?孩了,她現在都會暗示要賄賂了!
比李嗣業強多了!李嗣業隻會衝鋒,她還能給公主賺外?快呢。
安祿山:“……”
我剛才還威脅你了,咱們已經是敵人了,你開口問敵人要錢這合理嗎?
安祿山心中一凜,越發覺得樊寧不可捉摸,城府深沉。
不過既然沒有一定要人,那其?他都好說?,能把這個城府深沉的家夥打發走就行。
安祿山麵上又露出?了友好的笑容,他拍了拍肥膩的肚子:“這些都好說?,是不能讓樊娘子空走一趟。”
錢財是最不重要的東西,能用錢財打發的麻煩都不叫做麻煩。
“慶緒,你派人送樊娘子一程吧,莫忘了給樊娘子帶上茶水錢。”安祿山小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他最擅長掩蓋自己的心思,儘管現在安祿山在心裡已經把李長安和她的這個狗%e8%85%bf子翻來覆去罵了幾百遍了,可麵上依然笑眯眯的。
等到樊寧離開之後?,安祿山麵上的笑容才瞬間隱沒,狠狠一拍桌子。
“敲詐到我這兒來了,真是……”安祿山後?麵用胡語低聲罵了幾句,心裡恨的厲害。
安慶緒已經安排好了人給樊寧送行,回到廳中正好看到安祿山發怒,忙上前憂愁道:“阿爺,莫非是壽安公主發現了咱們要造反?”
安祿山肥碩的身軀坐在專門為?他打造的大椅上,呼著氣:“她不是和王忠嗣一向交好嗎,王忠嗣必定已經告訴了她咱們要造反的事情。”
“這可如何是好?倘若壽安公主向那個昏君揭發咱們,咱們豈不是就要死?無?葬身之地?”安慶緒焦急道。
“無?礙。”安祿山冷笑,“王忠嗣就是那殺%e9%b8%a1儆猴的那隻%e9%b8%a1,先前的軍中第一人都被?咱們搞下?去了,剩下?的這些人縱然知道我要造反,也不敢告訴聖人,縱然他們說?了,聖人也不會信。”
他在範陽造反的動靜並不小,私自冶煉兵器,儲備糧草,修建雄武城,這些事情根本瞞不住,那些聰明人無?非是等著旁人先出?頭罷了。
王忠嗣倒是忠心耿耿,甘願做那隻出?頭鳥,向李隆基揭發他造反,可惜那老頭昏庸無?能,不信王忠嗣狀告他造反,反而相信他狀告王忠嗣造反……昔日掌握大唐半數兵馬的四鎮節度使都落到了殘廢才能保住一條小命的下?場,出?頭鳥這麼慘,剩下?那些觀望之人自然不敢再出?頭了。
如今各個都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呢,誰能保證自己向皇帝揭發他造反之後?不會成為?第二個被?罷官免職還落了個殘疾的王忠嗣?
安祿山一想,心中被?李長安氣出?來的那股堵塞之氣都順了下?去。
他真得謝謝李隆基啊,倘若不是李隆基%e4%ba%b2自出?手料理了對大唐忠心耿耿的王忠嗣,替他殺%e9%b8%a1儆猴,他如今行事也不能如此順利。
“放心吧,這個壽安公主是個聰明人,聰明人看到王忠嗣的下?場之後?都知道兔死?狐悲。”安祿山眯了眯眼睛。
“她若是想要揭發我,在長安城的時候早就揭發了,也不會千裡迢迢的到邊關來。”
安慶緒百思不得其?解:“既然不是為?了來找阿爺謀反的證據,那這個壽安公主為?何要到朔方去?”
安祿山又沉下?了臉,冷冷道:“說?不準是想代替王忠嗣看著咱們。”
“就憑她?”安慶緒笑了,“她莫非以為?阿爺忌憚王忠嗣就代表阿爺好欺負不成?”
安祿山表情也鬆了鬆,麵上露出?了笑意。
他是比不上王忠嗣,可也不是草包,如今也隻是覺得李長安惡心他,怕倒是不至於。
他都野心勃勃要宰了聖人奪李唐的皇位了,又豈會怕一個小小公主。
“你派誰去打發的那個小丫頭?”安祿山心氣順了,表情也平和了下?來。
安慶緒回複道:“兒派了薛嵩去。”
安祿山讚同點點頭:“薛嵩聰慧穩重,不會被?那個心機深沉的小丫頭套出?話,是個適合人選。”
“阿史那阿布思那邊呢?可有什麼動靜?”安祿山很?快就把李長安這事拋到了腦後?,他最在意的事情還是謀反。
安慶緒低頭道:“還是老樣子,死?攥著他那幾個部落的精兵不肯撒手。”
安祿山冷笑兩聲:“那是他的命根子,自然舍不得放手了。無?礙,我已經想好了法子把那些騎兵奪過來。”
阿史那是個顯赫的姓氏,從南北朝時候開始,阿史那家族就世代沿襲突厥大可汗位子。唐初時候的頡利可汗就出?身阿史那,趁著唐初天?下?初定時候打到了長安腳下?,逼的當時剛剛即位不久的太宗皇帝%e4%ba%b2自殺白馬立下?渭水之盟。
隻是他的運氣不太好遇上了太宗皇帝,沒幾年就被?擅長發育且記仇的太宗皇帝派人生擒到了長安,從此東突厥就開始漸漸衰弱。
天?寶初年,阿史那阿布思帶領數個部落歸屬大唐,李隆基很?高興,讓他做了大唐的將軍,帶領九姓部落。~思~兔~在~線~閱~讀~
隻是懷璧其?罪,阿布思離長安太遠了,又離安祿山太近了。安祿山想要造反必須有足夠強大的軍隊,阿布思手下?這些精兵就被?安祿山盯上了。
安祿山靠著椅背,一雙小眼睛中精光閃爍。
他得再“孝順孝順”聖人啊,不能讓聖人忘了胡兒。胡兒才是聖人最信任的胡將,聖人一定願意讓胡兒接手阿布思的部落。
“把庫房單子拿過來。”薛嵩帶著樊寧來到了庫房,他趾高氣揚對著司吏道。
司吏認識薛嵩,不敢怠慢,立刻就把冊子呈了上來。
薛嵩道:“節度使命令我帶著遠道而來的客人來選一些禮物。”
翻著冊子,薛嵩視線迅速在一堆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屏風首飾上掠了過去。
鶴首瑪瑙杯,中看不中用,不拿。
八棱三彩瓷瓶,中看不中用,不拿。
鎏金牡丹花紋金囊,中看不中用,翻過去。
薛嵩看著一頁久久未動,樊寧意會,主動開口道:“我一路趕過來,騎著的戰馬勞累,我看節度使這匹烏孫寶馬不錯。”
“把這匹烏孫馬牽出?來。”薛嵩看向司吏,司吏欲言又止,心想這匹寶馬是下?麵人獻給節度使的寶馬,節度使都還沒騎過,給彆人是不是有些可惜。
可被?薛嵩瞪了一眼之後?也隻能訕訕命人把寶馬牽出?來。
薛嵩接著翻冊子,翻到一頁時候又停了下?來。
樊寧接著開口:“我家公主喜歡書?法,這幅王羲之的真跡……”
“給她拿上。”薛嵩道,嘀咕了一句,“果然小家子氣,愛這些東西……”
不偏不倚正好落入司吏耳中。
安祿山不愛這些,他手下?的將領也都是些隻知道行軍打仗之輩,對他們來講王羲之的真跡還比不上一百兩金子珍貴。
司吏也知道自家節度使和這些將軍都是些什麼貨色,可他是個讀書?人啊,聽到薛嵩一句話就把王羲之的真跡送人了,司吏心都疼的滴血。
最終零零總總拿了七八件寶物,薛嵩又給添上了一千兩金子,這才把樊寧送走。
薛嵩十分認真,一直儘職儘責跟著樊寧,都不許她在範陽城內亂逛,直到%e4%ba%b2自把樊寧送出?城外?二十裡才罷休。
薛嵩掛著一臉虛偽的笑容:“本將軍便?不多送樊娘子了。”
樊寧也冷淡點點頭。
似乎是為?了故意給樊寧一個難堪,薛嵩就這麼在樊寧麵前翻身上馬,還故意擦著樊寧騎馬而過,搖曳的馬尾打在樊寧肩膀上,在她淺青色的胡服上落下?了幾條臟臟的痕跡。
樊寧微微皺眉,直到薛嵩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地平線上,跟著樊寧一起出?使範陽的士卒才“呸”了